作者:月半蔷薇
苏楠将包包放进衣橱中:“看到了,我跟荷花还没来得及去学校,她自己就先回来了。”
“这么巧?早知道我也跟你一起去的,桃花儿长高了没?”
提到这个,苏楠顿时笑了:“她说长了一个厘米,反正我没瞧出来。”
想到小徒弟为了长高,这么些年,又是练跳高,又是喝奶粉的,曹秀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其实她这身高不矮了。”
苏楠:“平时瞧着不矮,主要被荷花衬托的显矮……差点忘了,你知道吗?谭政委好像相中了荷花,你们经常碰面,他人品怎么样?”
要是人品不好,她就不让荷花妹子再跟对方接触。
曹秀拿着菜刀,懵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我就说呢……”
“说什么?”
曹秀继续切菜:“今天下午,谭政委专门找我聊天,话题还大多介绍他的个人情况……现在我是明白了,他这是变相让咱们说给桃花娘听的吧?”
苏楠……这老狐狸还挺上赶着的。
再想想自家景梁,同样都是找对象,臭小子要是懂得主动出击,哪里还用得着她这个老母亲干着急?
如今好容易跟桃花儿订婚了,他居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苏楠握了握拳,有点想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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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某兵团驻地。
地窝子(半地下式窝棚)内。
曹景梁坐在木板通铺上,就着煤油灯的昏黄灯光,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冻着了?”刚从外头哆嗦着走进来的徐医生提醒:“白天再弄吧,别给眼睛熬坏了。”
曹景梁轻“嗯”了声,手上却继续忙碌着。
见状,徐医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得意的晃了晃:“瞧瞧,瞧瞧,这是某人未婚妻的信吧!我给顺路带回来了。”
未婚妻?曹景梁下意识抬头,看清信封上的笔迹后,立马伸手:“拿来。”
都是远离家乡的,哪个不盼望家里的消息,徐医生倒也不会刻意为难,只是交出信的时候,又叮嘱了句:“看完信就睡吧,明天还要给艾尔肯大叔家的羊看病。”
是的,他们就是这么全能,遇到牧民们求助时,人医也能当兽医使唤。
曹景梁根本没注意徐医生又念叨了什么,只顾飞快打开信封。
方才他就被厚厚的5页纸给惊了下,心里也打了个突,总觉得信中不会是什么好事。
毕竟桃花儿向来言简意赅,从前最多也就两页纸。
事实上,曹景梁的预感没错。
当他将信件看完后,眉头已经皱的死紧了……
桃花儿居然也想支边?
徐医生一直关注着战友的动静,见他脸色难看,赶忙关心:“怎么了?你未婚妻不要你了?”
“……”曹景梁白了眼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才拿出信纸开始回信:
桃花。
见字如晤。
缺药之困,非一地一时……
刚劲有力的好看字体落在洁白的信纸上,串联出曹景梁此刻最真实的内心。
他没有说教,而是一一细说了支边的真实情况。
光是支边苦旅,便整整书写了两张,就怕小丫头单凭意气硬扛。
如此还不够,第二天一大早,他脸都没洗,就揣上证件,踩着厚雪,朝着营地通讯室飞奔……
从边疆到沪市,电报需要经过6次人工转接。
等送到许晚春手中,已经是3天后了。
上面只有几个字:桃花儿别急,等师兄的回信。
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几个字中,许晚春却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急迫与担忧,忍不住就鼻头泛酸了起来……
第55章
第二次参加义诊。
许晚春仍然抱有敬畏之心与好奇。
敬畏的是生命, 好奇则是目的地。
盖因这次出动了30名师生,集体赶赴去舟山群岛,为驻岛部队与渔民们提供治疗。
卡车斗篷中, 韩芬芳靠过来小声道:“听我老师说, 这次支援时间更长,可能需要一个月。”
这么久?许晚春皱眉,倒是不怕吃苦,只是想到师兄电报中提到的回信。
瞧出小师妹表情不对,韩芬芳侧过身体, 将人往身后挡了挡, 才含糊问:“怎么了?”
许晚春心中微暖,笑回:“没事, 谢谢师姐。”
“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最好看。”看的人心里软乎乎、甜滋滋的,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其实这话韩芬芳早就想说了, 小师妹真的特别好看, 之前一起义诊的时候, 只要空闲下来,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总想看一眼,再一眼。
许晚春眼睛的弧度更弯了:“师姐这次怎么也来了?”
韩芬芳偷偷冲着不远处的老师指了指,用气音道:“说我上次表现良好, 然后就这样了,你也是老师点名跟你们教导员要的……”
“……”许晚春一直以为是邢教导员自己安排的。
“诶,你缓过来了没?”韩芬芳蜷起双腿,手臂抱膝,再将脑袋搭在手臂上, 侧过头观察。
师姐突兀的话叫许晚春怔愣了下,才点头:“好多了。”
虽然师妹这么说,韩芬芳还是很有师姐的自觉,她继续小声开导:“当时没能救活那几个晚期患者时,我就发现你的情绪不太对,钻牛角尖了吧?”
可不就钻牛角尖了,每每想到那六岁的孩童,浑身如同骷髅,却顶着个硕大的肚子朝着自己艰难求救的画面……许晚春就觉窒息……他说他不想死。
韩芬芳用手肘碰了碰又开始走神的小姑娘:“我也钻过,我想,每个宣过誓的医护人员,面对那样的情况,都会钻牛角尖的。”
许晚春学着师姐的模样,抱着膝盖,侧过脸面对她:“我已经想开了。”是真的想开了。
其实她的心理素质不差,无奈当时情况太惨了。
那与后世,在视频中观看历史资料的感触是不一样的。
他们活生生的、真实存在许晚春眼前,他们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只要有足够的药材……
那种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作为医者,却有劲没地方使的无力感,才是压着她喘不过气的根本原因。
于是,自诩成熟理智的许晚春,犯了新人才会犯的错……她钻了牛角尖,因一场义诊,凉了满腔热血。
如今再想起一个月前,那个急切想要做什么的自己,迷茫写信给师兄求助的自己,收到师兄电报安抚,就委屈感动到想哭鼻子的自己……
那么多,那么多……被负面情绪绑缚住的自己,许晚春都不喜欢。
她不该将时间浪费在已经发生的悲剧上。
所以她鼓励自己走了出来。
先驱者们说得很对。
缺医少药不怕,可以用青春与热血填补!
没有药,她就将空余的时间全挤到学校的药田里去。
许晚春坚信,白袍下,只要她那颗跳动的心脏滚烫如初,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
“你比我厉害,我第一次跟老师出去义诊,是流感,当时死了很多人,医护人员也有牺牲的,我整整颓丧了三四个月,觉得自己所学毫无用处。”确定师妹眼底再次升起了神采,韩芬芳夸赞的真心实意。
许晚春虽然学了很多年医术,也自诩本事不差,但,大型救援活动,却是一次没参加过。
直白些说,她一直活在象牙塔中,才会那么容易就钻了牛角尖。
她眼神亮晶晶看着师姐,真心实意赞美:“你很厉害!”
韩芬芳嘿嘿笑了两声:“咱们会越来越厉害,比老师还要厉害,去救治很多很多人。”
闻言,许晚春飞快点头,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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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卡奔驰了两个小时,来到码头时。
浅灰涂色的军用舰艇已经等着了。
适合在近海岛屿间航行的舰艇不算大,总长二十来米,宽五米多。
许晚春一行人,背着棉被卷与个人物品,抱着医疗器材,在舰艇长的欢迎下,很快来到了货舱中。
舱内,除了舱壁上挂着的帆布吊床外,没有任何东西。
带队教导员有经验,抱着药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锈迹斑斑的甲板上,又用背包带将自己捆在舱壁铁环上,防止浪大时被甩出去。
见状,其余学生们也有样学样,全部坐了下来。
抬着药品箱进来的小战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什么……吊床是可以躺的,不用坐在地上。”这些可都是能救人的大夫,高级知识分子,哪能这么埋汰人?
教导员笑着摆手:“就坐地上,踏实,小同志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小战士确实有旁的任务,他将两个大药箱仔细安顿好,才道:“路上顺利的话,大概12个小时就能登岛,各位同志要是困了,可以上吊床休息。”叮嘱完,他又给几人说了提供热水与解决三急的地方。
路程最短也要12个小时,全部用来睡大觉是不可能的。
老师们本来想着趁机给学生们讲几个病例,却不想,舰艇起航后,浪涌翻滚得厉害。
很快就有半数以上的学生青白了脸色,捂嘴欲吐。
教导员赶忙从背包里掏出切好的姜片:“快分下去,每人含一片,实在要吐就出去吐,别给人家甲板弄脏了。”
许晚春不晕船,但周边全是作呕声,她也有些扛不住,接过姜片丢进嘴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棉花,将耳朵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