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51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日常 穿越重生

  驿路遥遥,鸿书杳杳,这般缓行的笔墨,却?能滋长最绵长的情意。而这份师生情谊,也穿过?了岁久弥深的光阴,绵绵如缕地展现在了姚如意面前。

  她都忍不住摸了摸眼?角。

  待丛伯催饭的呼声?响起,姚如意方恋恋不舍地将?书信归置原处。步出屋外?,檐外?夜色已浓,御街方向偶绽数朵花火,更远处隐隐传来有小儿燃爆竹的脆响,孩童清脆的笑声?隐隐透风而来。

  姚如意仰头去看。

  星斗阑干处,银树火树次第开?,过?年了。

  但直到她吃完了粥,让三寸钉和丛辛也去铺子里取几样烟火到门口放,二?叔都还没回来。夜色渐深沉,姚如意这几日睡得太多?,了无困意,自搬了藤椅在铺中守岁,催姚爷爷他们自去安歇。

  尤其是丛伯,为了他们连日操劳,粥都没喝完,捧着碗便开?始眼?皮打架。姚如意便赶紧将?他赶回屋子里去歇息,又?趁丛伯没留意,悄悄留了个厚厚的红封压在他枕下。对三寸钉和丛辛也是如法炮制。

  一人守岁,便十分无趣,姚如意便时不时点上一两个小小的“地老鼠”小烟火,从?窗口丢到巷子里,看着它在地砖上冒着火花转圈,也挺有意思的。

  大概是半夜,她也记不清了,她也没熬住,俯趴在柜台边打盹。

  外?头一直爆竹和烟火齐响,她睡得并不熟。

  忽然,她鼻尖闻见一阵浓浓的、甜甜的温热麦香,肩头倏然也一沉,似有一件宽大又?浸着淡淡药香的宽衫,正轻轻地覆上她肩头。

  那衣衫犹带余温,姚如意人都尚未清醒,心尖却?被这点暖意蛰了一下似的,蓦地一颤。

  她慌忙睁眼?抬头。

  林闻安近在咫尺,正俯身?替她披衣。

  见她骤然惊醒,动作亦是一滞。

  暗夜烛光之中,她就这样对上了一双被烛火与窗外?明灭的花火点染得乌浓透彻的眼?眸。

  在簌簌落下如星屑的漫天烟火中,他定定凝望她的眼?也被映得忽明忽暗。

  却?始终,仅倒映着小小一个她。

第45章 开小灶 天上掉馅饼了

  千光照,银花合。

  那一刻,姚如意竟辨不?清,那是天上花火绚烂,还是他的眸光流泻而下,如银火星子般,千朵万朵,滚烫地滴落进了她心里。

  子时将至,整座汴京城都如一口架在火药上的大锅似的,滚在沸腾的爆竹声与花焰炸开的轰响中。夹巷里,巷口的孟家似乎也在门前放起了烟火,那种?砰砰声回荡得极真切。

  外头铺天盖地热闹着,铺子里却?衬得静了,林闻安方才顿住的手轻轻往下一放。

  “天冷,怎的在这儿睡?”

  宽大外衫沉沉落在她肩头,他侧身走至窗边,将半掩着的窗扇尽皆推开,被渐次盛开又凋零的烟火填得璀璨如白?昼的夜空,极近地显露了出来,漫天花雨。

  姚如意方从?怔忪中醒转过来,她慢慢垂下眼,半晌,她才若无其事地道:“……原想?着要守岁的,没?想?到又睡着了。”

  林闻安轻应了一声,也转头去?望天。

  姚如意趁机大口呼吸,只觉心内也有?烟火迸发似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又发慌,烧得她心浮气?躁,直想?挠头,想?嚎叫,还想?冲出去?绕着城墙狠狠跑一圈出一身大汗再回来。

  只因与二?叔近在咫尺对视,她方才竟紧张到屏息。

  怎会如此啊!

  方才…方才……

  夜那么深,烟火那么亮,风里漫着浓重的硫磺气?息,有?些呛,却?又令她无端端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好似这一刻,时光凝滞,远处、近处、高处、风来处,所有?此起彼伏的喧嚣皆渐次在耳膜中消散。

  明暗也成了遥远的背幕。

  时辰被拉长,连烟火升空也似变得缓慢,自空中拉出一条细细地银线,寂然轰鸣、盛开、闪烁、纷扬如星陨,最后,随着硝烟尽数坠落。

  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一刻,整条巷子、整个汴京,仿佛都只余下他们二?人,唯有?眼中倒映的彼此,唯有?因贴近而放轻的呼吸,唯有?心跳还在清晰地回响。

  此时,远处传来零碎的打更声,天上烟火地上爆竹瞬时如万军攻城般炸响,呛人烟气?扑进窗来,那动静将兀自出神的姚如意被吓得一抖,林闻安便又顺手将窗子合上了。

  “今儿丛伯果真只熬了粥?”他将窗拴好,一边从?柜面?之后走出,一面?问了这么一句。

  铺子里只有?柜台后面?和窄条桌边有?几张凳子,他过去?取了一张凳,隔着柜面?,与她对面?坐下,“饿吗?”

  姚如意点点头。

  风花雪月终究不?敌她肚子空空晚来风急。

  好饿啊。喝粥便如喝汤一般,不?顶饿,尤其丛伯熬个鸡丝粥,还把煮粥鸡汤的浮油都撇去?了,清汤寡水不?过如是!她晚上吃了两大碗的粥,但总觉着才上两回茅房便全没?了,吃了好似没?吃,如今肚子还是瘪瘪的。

  “吃这个吧。”似乎早已料到,林闻安从?襟怀里掏出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几乎裹了两层,递给她。

  姚如意接过来,油纸包厚实还温热着,不?知是被二?叔的体温捂热的,还是里头的东西?本身便还热乎着。

  她闻了闻,是一股甜甜的烤面?包味儿。她心里不?禁一喜,一揭开,竟真是四五片烤得焦黄蓬松的红豆吐司!这味儿她方才便在二?叔身上闻到了,还好奇是什么呢,没?想?到真是面?包!

  在书中世?界,唯有?一个人会做这样的面?包啊!姚如意诧异看向林闻安,心中喜悦又有?些难以置信:“这是……”

  “这是沈记的烤馒头,听闻京中已风靡了好些年了。”林闻安便不?解她缘何?这样惊愕,淡淡解释道,“常听你念叨着沈记,恰逢宫宴上有?这道烤馒头,那位沈记酒家的沈娘子似乎也在。”

  姚如意瞪圆了眼,更为激动地伸长脖子道:“你见着沈娘子了?她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厉害?长得什么模样呀?”

  眼前的人忽而凑近,林闻安微微后仰身子:“……没?仔细瞧。”

  大殿上挤挤挨挨都是人,他坐在前头,前面?紧挨着耿相,后面?挨着王雍,心里旁的也没?想?,只想?着定要为了她与先生跟官家要些好处来,不?能白?白?遭罪。

  至于那传闻中的沈娘子在何?处,他没?在意。若不?是席上摆连上了好几道那沈记酒家的菜,听见好些周遭朝臣为此窃窃私语,甚至转头张望,他都不?知晓那沈娘子也在宴席之中。

  姚如意“喔了”声,略感失望。但这面包一闻就好吃,香喷喷,又松又软,她至今都还记得,穿书前,她读到沈娘子做红豆排包,实在馋了,莫名就打开某团叫了个跑腿,去?老城区的那种?老式面包坊买了一兜子红豆排包。

  不?过买来了,也只能给外婆吃,她当时为了做手术已禁食,直到来到了书里,她有?些近乡情怯,也有?些忙碌,加之没?什么银钱,便从?没?去?过一回沈记酒家,也还是没?吃着红豆排包。

  没?想?到二叔给她弄来了!

  一定很好吃!她迫不及待就要下口,忽然想?起自己的小命,忙又顿住,可怜兮兮抬头问道:“真能吃吗?”

  林闻安点点头:“宫宴时我已特向吴医正问过了,如今你与先生几人的肠胃,虽要仔细将养,不?能吃得过饱,但也不能过饿。这烤馒头,软口蓬松,红豆也熬得软烂,吴医正尝过说能吃,我便捎带回来了。”

  太好了!

  “二?叔!你是全天下顶顶好的叔!”姚如意顿时两眼亮晶晶,学着小石头的样子和口气?,毫不?吝啬地大拍马屁。

  林闻安:“……”

  接着,张开大口便咬了下去?。

  在这儿,因麦粉和面?肥的缘故,面?包大多都是老面?发的底子,要醒得这么蓬松柔软,指头一戳便会颤巍巍回弹,便格外见功夫。姚如意一口咬下去?就觉得香,四边略焦脆,中间的面?包芯子则绵密得像云,暗红的豆粒儿多多地嵌在乳白?的面?絮里,她最喜欢吃面?包里这种?沙楞愣的红豆颗粒,甜津津的却?不?腻人。

  这面?包应当还加了黄油,嚼了嚼,又吃出奶香味儿来了。

  虽然此时条件有?限,但沈娘子做出来的东西?果真没?得说!简简单单的老面?包,却?什么都恰到好处,蓬松松、暖烘烘的,说起来,这东西?不?过是面?包夹了红豆,怎么就能做得这样好?

  姚如意都有?些不?舍得吃了,一开始狼吞虎咽,如今便只舍得撕一片边慢慢嚼,连吃两片后,肚子略微有?些饱了,她才发现林闻安一直安静地望着她吃东西?,目光专注,好似看人吃饭自个也吃饱了似的。

  窗子虽已关?上了,但烟花爆竹的声响和烟气?还在弥漫,窗纸时而被照亮,又倏地黯下去?,烟火成了窗上剪影,朦胧而美。而她也忽而意识到,在这旧年与新年相交的深夜里,竟是林闻安与她相伴赏这烟火。

  而她竟然只顾着吃!

  姚如意轻咳一声,把刚拿起的第三片面?包拐了个弯递到林闻安面?前:“二?叔,除夕宫宴菜色可好吃?宫里的宴席都这般晚才散么?你也吃点儿吧。”

  “今年的宴席比早年的好……”林闻安略顿了顿,瞥了眼她手里的红豆刀切烤馒头,虽无食欲,却?还是接了过来。

  捏在手里,姚如意已满目好奇地等他往下讲,生性寡言懒得说话、原想?囫囵带过的他,只好改了心意细细为她说来。早年的宫宴是如何?,如今又是如何?……

  其实他嘴里的“早年”已是七年前了,当时吃的还是先帝朝的除夕宫宴,那会儿席上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新鲜菜色,大多都是汴京城里常见的各类扣碗、汤品和常见糕点,他那会儿也不?能如今日一般坐在文?武百官之中。

  他当年身为侍读,是站在还是太子的官家身后的。

  官家年轻时更为不?正经,趁先帝与朝臣祝酒时,便偷摸着把他桌案上的糕点藏在袖中递给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偷吃,好垫垫肚子。他只能无奈地接过来,藏了一袖子糕饼。大殿上四处都是人,他又个高,站在那儿鹤立鸡群,总有?人无意间便望过来一眼,他要怎么偷吃?何?况,他对吃的,也没?有?官家这般急切。

  所以细论起来,他也仅是看过早年的宫宴,并没?有?怎么吃过。如今更是相隔时日太久,有?些忘怀了。

  今年席上却?不?同?,不?仅有?官家钟爱的炙鸭、更有?各式见所未见的新菜式,他还听得前头耿相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声:“官家今年这是又把沈记搬来了?”

  他便知道了,那些他没?吃的菜,都是沈记的菜。

  席上还有?如意的脍饭。

  林闻安特地与她说了这一节:“大宋五品以上的文?臣武将,今夜全都吃上了你的脍饭。内厨做了个巨大的脍饭船,是以大宋战舰雕成的,内厨还将脍饭揉捏雕琢成了龙凤、牡丹与飞仙的模样,个个栩栩如生,当时便摆在大殿中央。诸位大臣王亲进来皆叹为观止,引得不?知多少人驻足围观。”

  姚如意震惊不?已,宫里的内厨居然能推陈出新,将寿司做得这般厉害奇巧!她实在想?不?出来,饭团该要如何?才能捏成龙凤和牡丹啊?还有?飞仙呢?是敦煌壁画上那种?飞仙么?这得花费多少功夫啊?

  换作是她,她都不?舍得吃了。

  毕竟她只会捏圆形和三角形的饭团,再复杂点儿都不?会了。

  果然是一生要强的中华小当家啊。

  “二?叔,那你吃了么?那脍饭如何??”姚如意还有?些与有?荣焉。

  林闻安回想?了下,他好似分到了……两块?其中一块儿还是那龙爪子,便点点头道:“不?错。与家里吃得也差不?多。”

  说完,他便见着姚如意的下巴得意洋洋地翘了起来。好似双眼都在对他说着:“我就知道,我是厨神。”

  他也不?禁莞尔。她似乎总是如此,不?必入口,也不?必亲眼所见,即便只是听得有?关?吃食的事便能心生欢愉。这世?上所有?细微小事,皆是她的乐趣。

  姚如意听得都有?些神往了,想?来宴席上定有?无数美食珍馐,托腮叹道:“我原以为宫宴唯有?高官才可受邀前往,原来沈娘子也能去?,真好。”

  “若是照先帝朝的规矩,宴请百官的宴席上自是没?有?女子的。即便是内命妇,也是在中宫或是太后宫中设宴款待。沈娘子并无诰命之身。想?来官家是特允的。”林闻安缓缓为她解释,正好说到沈娘子,他便想?起一事,从?袖中拿取出一张薄笺,道,“离席前,王雍忽将此物交与我,嘱咐说,是有?一位友人,专程托他交给你的,务必请我带到。”

  姚如意接过时都觉茫然,王雍?那个吃果丹皮的?

  她抱着疑惑与不?解,将那小小的信笺展开了。

  里面?仅有?一行字,端秀地写在其中。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姚如意反复念了几遍,良久方解其意。一旦看懂,她的心间便是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与激荡,只觉着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偏偏她不?能露馅儿,便按捺着,强忍着,将险些涌到眼眶里的酸热,与那份深深触动压进了心底。

  稍稍平复了一会儿,她便偷偷掀起眼皮看了眼林闻安。他神色倒是一如既往平静。她转念一想?,他应当早也看见了这行字,毕竟这张信笺未用封套,仅是随意折起,透着一股潇洒与坦荡,似完全不?怕人探看。

  的确,若照这句诗直译,约莫是:我们曾经共沐一山风雨;同?赏一轮明月,又何?曾身处两地呢?

  而用她理解的话来说,便是:哈喽,老乡。

  是以旁人看了,大多不?明就里,只会觉着这是一句没?头没?尾、无足轻重的问候。更难以明白?,这样意义不?明的话,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传递到另一人手中。

  姚如意怔怔地看了许久,看到这句诗,她便觉着沈娘子定是明白?她的,她明白?她不?愿相见的心,却?又怕她孤单,才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我们虽没?有?相见,也不?必相见,但我仍会祝福着你,也祝福着我,祝你我在异乡都一切安好。

  沈娘子她……她果然是温柔大姐姐一般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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