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60章

作者:松雪酥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日常 穿越重生

  姚如意吃得?好满足,眼睛都眯起来?了,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她过年本就没好好吃到年夜饭,连吃了好几日粥,今天终于补上?了。

  她连骨头茬子上?挂着的那点肉丝,都放在嘴里嗦嗦,还?有贴骨的那层筋也撕下?来?吃干净了,那筋膜烤得?半透明,咬起来?弹牙,胶质还?有些?粘嘴唇,拿舌头舔了又舔才进?了肚子里。

  对面俞婶子正和程娘子、银珠嫂子骂起九畹阿姊的婆母、懦弱只知道心疼他娘的夫婿,婶娘们听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个个都忘了吃,唯有姚如意边啃边听两不误。

  羊肋骨她一连吃了两根,搭配着下?肚两个烤馍馍,再喝了碗汤,吃了几样扣碗,才慢慢放下?了筷子。这整个桌上?,也就闷头吃肉的小?石头和小?菘能和姚如意相较高下?,但两个孩子人小?,吃得?还?是不如她那么快那么多。

  旁边,俞九畹举着半根都没吃完的羊肋排惊呆了,眨眨眼,随即又扑哧笑了。她看着如意这般津津有味地吃东西,自己也有了食欲,于是也不再介怀风度,学着她大口吃起来?。

  嗯,别提,这般大口吃肉果真过瘾。

  此?时,俞婶子也已经骂到了尾声:“……你们可知那母大虫说?什么?九畹气血两亏人都快死了,她说?女子为母则刚,为了孩子有什么不能忍的?天底下?当娘的哪个不是这般熬过来?。还?自夸她生完孩子当日便下?地操持一家子的饭食了!这便罢了,那母大虫这等粗鄙见?识原不足论。

  但九畹的相公可是读书人,当年求亲时指天立誓,涕泪沾襟。如今倒埋怨九畹不体恤他那刁钻老母,说?他在外?奔波已是劳形苦心,归家还?要调停婆媳是非,反怪九畹持家无方。你们听听,他还?觉着委屈了!他不说?在婆媳之间转圜,反倒说?,该叫九畹体谅他娘,娘是长辈,说?训诫也理当恭听。给?我气得?,狠狠扇了他几巴掌。二郎更是提刀就冲上?去,吓得?他屁滚尿流转着柱子奔逃。”

  “该打!正该如此?打!”

  “后来?呢?”

  “后来??难道还?和他们这样的人家客气么?”俞婶子冷笑一声,“我们人多,他们家也理亏,我好好一个女儿?交到他们手里去了半条命,只将他家打砸干净都算和蔼了!当年九畹的陪嫁,我哪怕是一个痰盂也要带走,更别提当初我们陪嫁了一整套的家具,门帘上?缀的琉璃珠子我都要一粒粒拆走。陪嫁里还?有匹马、一头牛,那更是连下?的崽也要拉走。一张纸、一条布都不给?他们留。从此?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要往来?了!”

  “痛快!还?是婶子果决,否则再叫他们折腾下?来?,小?命都没了!”

  俞九畹听着众人议论,神?色竟也很平静了。

  自她和爹娘写信的那一日,她心里便已经对那薄情郎恩断义绝了。她自小?在爹娘兄长呵护下?长大,一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决定了便不会犹豫,更不会拖泥带水还?心生怀念。

  二哥背着她走时,她听见?相公在身后喊她,还?说?:“稚子尚小?,娘子当真忍心?”可她即便已泪流满面,也没有一次回头。

  回京路上?,她便也和二哥请来?的陈讼师商定,要借宋律中“恤幼矜弱”的条例尝试着争回她的骨肉孩儿?。

  宋律明文写了,和离后,男人若是作奸犯科犯下?重罪,便能将不满三岁仍需母亲照拂的幼儿?判给?生母抚养至成丁。但这并不容易,若是夫家势力强大,便能通过宗族收养争夺抚育孩子的权力。

  陈讼师说?,开封府衙门倒是判过几例丈夫与人通奸杀人,和离后将襁褓中的女儿?判给?母亲的官司。但九畹的夫家目前并未犯奸作恶,即便有律法这一条,九畹想?将儿?子抢回来?,也是极为艰难的。

  但她还?是想?试试。

  俞九畹知道一些?她公爹与相公在外?贪污受贿之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陈讼师便指点她,叫她不要心急,慢慢着人暗访,将那些?蛛丝马迹皆录于册,待证据确凿时一击即溃,或许这官司还?有一线胜算。

  姚如意见?九畹听别人谈论自己的遭遇依旧眉目坚毅,半点没有生出什么悲戚,心中佩服,她心念动了动,轻轻喊了声九畹阿姊,等她从回过神?看她,她便道:“九畹阿姊,婶子昨日便说?你想?来?读书室看书,还?愿捐书给?知行斋,你若是想?来?,随时来?就是,但……我其实还?有一个念头。”

  俞九畹好奇道:“何事?”

  “阿姊可愿来?我这儿?管书籍图册?学子们如今出借书籍大多从我阿爷手里借,但阿爷一心扑在教?书育人上?,时常没有登记在册便将书借出去了,如今知行斋才刚开业,尚没有偷盗发生,但天长日久恐生弊端。若是阿姊愿意来?便帮了我大忙了。”姚如意微笑着提议道,“我已将读书室隔壁的耳旁留出来?存书了,到时阿姊可以?坐镇书室,平日里既可整理旧卷,也能校勘新抄的书籍,往后需编撰课业题册,阿姊也能襄助。”

  俞九畹惊喜道:“当然愿意了!求之不得?!”

  她归家后,虽阿娘总说?养她一世无妨,叫她不必担忧,但她终觉浮生漫漫,不知何处去。如今有这样的机缘,她竟能与诗书为伴,对她而言,恍若重获新生。

  甚至,如意竟问她愿不愿帮忙编书!她自然愿意,还?在闺阁时,她便给?几位深闺才女整理了诗集,自己存了一本《浣花集》,只不过,那些?珠玉文字也只是她自己的珍藏,没有公之于众。

  姚如意见?九畹一口答应,也高兴得?很,她又不用?去外?头雇人了!这样最好了,都是知根知底的,省得?那些?麻烦事。

  “阿姊,那我便给?你开一月三贯的月钱好不好?一日便是一百文,你只要顾着书就行,过年节还?会发衣裳和米粮的。”姚如意顺带连月钱也想?一起敲定,恨不得?叫九畹阿姊米明儿?便来?坐班。

  谁知,俞九畹听了便摇头:“不成,你若计较银钱,我断不肯来?。我不用?月钱,你便当我是来?白吃白喝白看书的人便是了,管我白日里一顿饭一顿点心,我自有个去处,何必计较什么月钱?”

  “那怎么行呢!”姚如意可不能叫人白干活。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她还?要开口,九畹已经伸手掩了她的嘴,又执着她的手坦诚道:“如意,你做生意要本钱,不要为阿姊破费了,阿姊有个容身之所,又能做喜爱的事情,便足够了。况且……”

  九畹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说?:“我并不缺银钱,之前……我阿娘给?我陪嫁了洛阳的店铺和百贯银钱,大哥添妆了郊外?好几亩水田,二哥也添了个铺子给?我。嫁去后,正巧又遇上?官府要扩建洛阳城内城,还?正好拆到我的陪嫁铺子,于是我又得?了官府的百贯赔款还?置换了外?城三间铺子,如今我每月都能净得?大几十贯租银,花都花不完,多的还?得?费心投进?钱庄里收利钱,唉!利滚利的,每月都要打理,已很烦恼了,你还?要给?我发钱,岂不是叫我更烦恼?”

  姚如意:“……”

  果然这天底下?最挣钱的便是拆迁和收租了。

  拆迁拆到自家,钱花不完还?利滚利……

  这样的烦恼,她也好想?拥有啊。

  翌日,俞九畹也不必姚如意唤她,晨光熹微时便收拾得?一身清爽利落,支使着她二哥俞二郎吭哧吭哧将陪嫁的几箱典籍尽数搬至知行斋。又自携桌椅,挪来?一具花梨木雕云纹书案、湘妃竹摇椅,还?折取了数枝寒梅供于瓶中。

  待安置停当,便也十分自然地在知行斋逛了一圈,还?去茶室里找丛伯买了乳茶、点心。

  她便这般施施然倚坐在梅影书海之中,啜饮乳茶,闲来?看书。偶见?窗外?探首张望的学子,便顺带招呼招呼。

  知行斋的生意便如此?渐入佳境,没过几日,国子监正式启学后,白日里读书室里便清静了许多,但到了午后还?是有不少学子溜出来?,或是在茶室里歇息吃茶,或是读读书,总爱在这儿?消磨时辰。

  晚上?便是另一副热闹光景,读书室里几乎时时刻刻都座无虚席,向姚爷爷请教?的学子都得?排着队了。连茶室里也人满为患。

  姚如意后来?才发现,还?有不少挂着鱼袋的官吏进?来?喝茶,人数还?不少,有一回还?有十几人结伴来?的,聚在茶室长桌那儿?追忆往昔、喟叹连连,好似来?这儿?开同学会似的,也不知是为什么。

  这样也好,姚爷爷和丛伯傍晚虽忙起来?,但白日清闲,正好休息,也算能劳逸结合。且孟博远人一散学便会来?帮衬,倒让她的自习室运转得?很顺畅了。

  姚如意如今每天过去转转,统计货品情况,及时补货,其余大多时候还?是在杂货铺里。

  这样的日子很快便过去了,转眼春闱便迫近得?不到三十日,紧张焦灼的气氛笼罩在国子监上?空,来?知行斋的学生更多了,人人步履匆匆,夸张些?的走路时都在喃喃自语背书。

  就连耿灏这样的公子哥儿?都在知行斋包了个雅间,夜夜过来?苦读,上?回姚如意还?见?他好声好气地捧着习题去请教?姚爷爷,令她十分惊讶。

  而她筹备了很久的科考刷题集也终于赶着刊刻出来?了,一本本紫色封皮的《三年进?士五年状元》摆在了知行斋的大门口。

  姚如意又做了个辣眼的大告示来?宣传,果然一贴出来?便引得?学子们驻足围观。

第52章 应试题 话音未落,姚如意便被拉进了一……

  依旧是那个大红大黄又大蓝的招子。

  耿灏先前知行斋开业被辣过一回?后,如今第二回 ?见,竟有两分平静与定力了,虽还是觉着?很丑。

  正思?忖间,门口孟博远的大嗓门又在耳边炸开了。

  耿灏皱着?一张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他手里捧着?本紫皮的大书直吆喝:

  “各位同袍!各位同窗!如今科考一年难似一年,经义子集读也读不完!怎么办?‘三?五在手’,状元你有!咱们这本书,先破经义关,批注全用?朱笔勾注,你看得?清晰学得?明白!二通策论窍!范相《民事疏》逐字解析,民本、变法得?分金句通通归纳在册!三?过诗赋坎,五言八韵总跑调?‘三?五’把破题、用?典、押韵一桩桩分析,还收了当朝三?百首好诗好词(需另外购买),手把手教你落笔成绝句!”

  “这还不算什么!还有!今日?十人合买可打八折,还送真题密卷、探花郎亲笔书签及姚博士的《小楷速成临帖》!赠品有限,先到先得?啊!”

  “晨读经义破万题,午练策论定国策,夜习诗赋筑华章。三?五伴你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耿灏嘴角一撇,倨傲地斜眼瞅了瞅那孟博远,本想抬脚就走?,身子却很诚实,已摆手叫耿牛去买了。

  说得?唾沫横飞的,他倒要瞧瞧有多大能耐。

  说罢,他大摇大摆摸出会员卡,晃进了知行斋。刚一进门,就听?得?读书室里好些学子都在念叨这书。

  竟已有手脚快的买了来,此时正大方地摊在桌上给旁人看,有人翻了几页竟神色恍惚,连声称好,转身就往外跑着?去买。

  真有这么好?

  耿灏站门前听?了一耳朵,也觉心痒,正要去他专用?的雅阁等?他的那份“三?五”,冷不丁又听?见个细声细气的学子在叹气:

  “书是好书,就是价儿?高?了些。这‘三?五’竟要三?贯,单买真题集也要八百文?……如我这般手头拮据的寒门学子,可怎么好?父兄官位低微,本就家境清贫,读书不易,又出了这样的书册来,难不成只有富家子弟才能高?中?读不起这书,就活该落榜么?姚小娘子如此做,实在绝了我等?的路!”

  耿灏听?了,眉头就拧起来了。

  幸好读书室里还有明白人儿?,当下就有人驳他:“李兄此言差矣,姚小娘子这书刊刻得?多精细哪,她请博士们编纂、去雕版坊开模、纸张工墨等?等?哪样不要钱?何况这书如此花心思?,收了这么多年的题,还有如此多注释,如何不值得?三?贯?你那书囊里没批没注的四书五经,哪本不要一贯两贯?”

  还有人一眼看穿,嘻嘻一笑:“李兄,你莫不是收了刘家书肆的银钱,今儿?特意来坏姚小娘子好事的吧?你自个说这话不觉着?好笑么,去年刘家请了四个没名没姓的老学究编了本《策林》,酸不溜丢的,还卖两贯呢!如今你到知行斋说这话,言语间多有意图煽动小官子弟的意头,自己不觉得?亏心?”

  一句惊醒梦中人,这话一出,众人看那姓李的眼神都变了。

  温和些的便劝道:“是啊,李兄,你这话确实偏颇了。”

  更有人冷哼一声,直言不讳:“若是少读这样一本书便能抵过你曾经多年下的功夫,那你这书也读到狗肚子里了!趁早别读了!”

  “旁的不说,依我看啊,刘家出的《策林》,也比不上姚小娘子这本‘三?五’,虽说贵了一贯,可这本书底下著书人是姚博士、姜博士,还有林闻安大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姚博士早年便有儒士之名,姜博士博通各科,最?要紧的是林大人……”

  说话的是头一个买了书的,他当时便是听?见赠送林闻安亲笔书签才买的。此刻,他正把挥毫写了“纵有狂风平地起,我亦乘风破万里”的书签爱惜地搂在怀里,一脸敬慕:

  “十二岁秀才、十五岁举人、十七岁探花,林大人之后,至今还未出过比他更年轻的进士!这样的人亲自编书教你科考,才卖三?贯,你还嫌东嫌西?”

  那姓李的被群起攻之,还不服气,小声道:“谁知他有没有真的编,收了银钱挂个名也未可知。”

  头一个买书的学子见他这般不可理喻,气得?将书全收走?,怒斥道:“人不可与蠢猪同伍也!告辞!”

  那人边走?还边生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就汴京城里、国子监内舍生有这般傲了,放在洛阳、郑州或是其他州府,有写得一笔好字的进士,哪怕有只字片语流出,都能炒到数贯!

  不少人都对那李学子满脸鄙夷地起身离去,有个满身挂满“逢考必过”“文?昌庇佑”符咒的学子也跟着众人走了出来,他手里正搓着?个檀木手持,还跟同伴神神叨叨:

  “别的不说,这书就比《策林》吉利!单单冲这个我也愿意买。《策林》是蓝皮,这书是紫皮,这不正应了日?后紫袍加身的愿景?再说这书名。‘三?年进士,五年状元’,听?听?,听?听?!谁听?了不喜兴?多花一贯买个好口彩,多值当啊!”

  他同窗不禁笑话他:“人家上进你倒上起香了。”

  几句话之间,所?有人都走?了。

  那姓李的被人戳穿,又被众人孤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独坐了片刻,也只好灰溜溜走?了。

  耿灏在门口听?了个真,冷哼一声,还冲那李学子背影狠狠啐了口唾沫。

  先前姚小娘子要开这知行斋,便广发问卷,又召过不少学子来详谈,问明他们最?需要怎样的学辅书册,因此大伙儿早知道她要刻书,心里也有些期盼,纷纷提了建言。

  这件事便这般传了出去。

  刘家书肆一直是国子监里唯一的书肆,先前姚小娘子开杂货铺、弄读书室,他们都没作声,后来一听?她也要刻书,便坐不住了。

  虽说碍着?林闻安这个与姚家亲如一家的大官不敢明着?来,背地里却抢先刻了本《策林》,还拿姚小娘子问卷上的话做噱头,号称是名师编纂,如何能为学子们指点迷津。

  好些学子不明就里买了,读完大失所?望,连带着?对姚小娘子还未刊刻出来的书也没了信心。

  毕竟,连刘家这样常刻书、纂书的书肆都只能做出这样老掉牙的书来,姚小娘子这样年轻的女子又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这事儿?耿灏也有风闻,还特意去杂货铺买了根肉肠,以?为会看到哭哭啼啼、唉声叹气的姚小娘子,没成想她没事儿?人似的,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没有去纠缠,甚至没为此多说一句话。

  倒像压根不知这事一般。

  当时耿灏瞧着?,心里高?看了她几分。

  以?前,他嘴上虽各种嫌弃姚小娘子是个家道中落的商贾女,只知道开杂货铺卖些便宜玩意儿?,行事又有些粗俗无礼,但后来,渐渐便不再这般提了。

  读书室、长柄墩布、皂角粉、各种小食,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真不是常人能想出来的。

  就比如这……三?年进士五年状元,谁家刊刻书籍不取些庄重些的名字,以?示自己这书学问高?深,但姚如意偏不,她偏要取这样和那辣眼招子一般,叫人听?见便再也无法忘怀的名字。

  何况,耿灏向来是对女子宽容些的,尤其是姚小娘子这样身家凄惨却又不自怨自艾尽力谋生之人,更该照顾她生意。他平日?里路上遇见乞讨的妇人,哪怕捂着?鼻子嫌脏,也会掏荷包给银钱。

  就算耿牛说那妇人是惯骗,靠乞讨都快能在外城置房了,他还是给。风闻之事不知真假,苦难之人却近在眼前,耿灏懒得?为几十文?钱烦恼,看见便施舍,他心中舒服就成了。

  反正他不缺钱。

  没法子,他便是如此天上地下难寻的好人。耿灏自我肯定地点点头,进了他的雅阁一屁股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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