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只不过要查清楚背后有没有桃侯的示意……吕雉摆摆手:“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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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中的动静,皇帝太后都没有隐瞒的意思,故而第二天一早,三公九卿以及一些消息灵通的勋贵全都知晓了。
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当众处置宫人。得到太后示意的大长秋,为杀鸡儆猴,大张旗鼓地亲自前去永巷审问那名宦者,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绝不可以轻易饶恕!
此事引起了向来淡然的丞相曹参的惊怒。
在他看来,陛下身边出现了这等引诱他的小人,比临江王刘恢被弹劾的后果更加严重,两者如何算是一个量级?
陛下八岁的年纪,本就要一边学习理政,一边成长读书。若是被带的无心读书,逐渐沉迷于玩乐,那他如何对得起高皇帝,如何对得起将丞相这份重担交给他的太后?
得知那宦者已被送去了永巷,还是陛下亲自下令处置的,曹参松了口气,惊怒褪去了好些,也不准备与同僚们联合请见了。
若说陛下前些日子在朝堂的作为,已然显现出非同寻常的果决,那么昨晚的表现,代表着真正有自制力的明君之相啊。
曹参想到此处,竟有些憋不住心里的话,一转眼就想着去和萧何分享。
最摸不着头脑的是桃侯。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他竟接到了长乐宫宦者的传话,说太后许久不见桃侯,今日特地宣召于您。
桃侯当即一个咯噔,在心里绞尽脑汁的想,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让太后察觉了?
转念一想,绝对没有。他这些年沉迷八卦,编纂的都是勋贵之间的家长里短,如一些掌握实权的重臣的虎须,他绝不会去撩;除此之外,他绝不会不顾性命去探听宫廷内部的密辛,那不是满足好奇,那是不想活了。
他咽了咽口水,有时候太后喜欢听他的八卦,还会招他进宫去呢,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宣诏还是头一回。
桃侯有些惴惴不安。
……
陶侯远离权力中心,自然不知道未央宫昨晚发生的事,叫某些人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永巷那头也审讯出来了,是年轻宦者自己的作为,并没有幕后之人的存在,也不存在什么挑唆;不过是想投陛下所好,走非一般的捷径而已。
吕雉看在桃侯也是无妄之灾的份上,思虑再三,决定放过他。
谁知上天对桃侯好似颇有些看不过眼,第二天一早,刘越在长信宫中接受母后嘘寒问暖,再一次强调不要让母后担心的时候,一位同样是彻侯的袁侯求见。
袁侯面颊发红,义愤填膺,见到太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臣要状告桃侯!”
随着天子处置宦者的消息传出,那本书小册子的内容也变得不再是秘密。
有原先准备看热闹的彻侯勋贵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成为里头的苦主;而从前当过将军的袁侯,更是苦主中的苦主——
他的香艳事迹,被明明白白的写在了上头,占据了最重要劲爆的篇幅。
详细得人神共愤,让人羞怒欲死。
虽然该故事没有点名彻侯的封号与名字,但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他。只因里头男主人的外貌特征都被描述了出来,包括颊边三点小痣,头发略微稀疏,年轻的时候干过什么,立下过什么功劳……
这还得了?!
小册子都流入到了陛下的跟前,那他偷偷去和弟弟的妻子偷情,然后买下一栋宅子将妾室养在外头的行为,不就谁也瞒不住了吗?
册里竟还有他与弟妻……极为详尽的夜晚描述。别说长安了,再过几日,他袁侯的名字便要举世皆知,成为真正的猿猴任人观赏了!
袁侯整个人红成了一只虾,气的。
能做出这种八卦事的唯有桃侯,他忍了这厮多年,而今实在忍不了了。他拼着撕破脸皮的下场,也要趁着桃侯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让太后给他做主!
万万没想到陛下也在,袁侯诉苦的话戛然而止。
刘越纯良地看着他:“袁侯怎么不继续说了?”
“臣……臣……”袁侯努力扯出一抹笑,张嘴老半天,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嚎。
吕雉冷冷瞥他一眼,懒得管这些腌臜事。
若天底下的家务事都要她来断,那她成什么了,真是笑话。
当下,她见袁侯此人实在是人嫌狗憎,吕雉想张口让他滚,如若再不滚便削爵,下一秒,刘越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吕雉看向小儿子,几乎在霎那间明白过来,越儿或许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刘越露出一个笑容,仰起头道:“母后,我听了袁侯的诉苦,实在怜惜。不如就把桃侯召进宫来,与当事人进行对峙,朕与母后也好秉公决断不是?”
吕雉扬眉,在袁侯发声之前,精准地堵住了他的话:“就依皇帝所言。”
……
桃侯就这么被召进了宫。
得知前因后果,桃侯差点没有晕过去:“……”
不管是陛下身旁出现了牵扯到他的小人,还是袁侯的告状,简直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他不过是个爱好八卦的边缘人,是哪个缺德玩意将他的八卦内容编撰成册,然后散播到了民间?!
桃侯哆哆嗦嗦地跪下,富态的脸庞满是恐惧。他声泪俱下的哭诉:“陛下,太后,臣是无妄之灾啊。那关押在永巷的宫人,定然与臣毫无干系,还请陛下明察,太后恕罪。”
袁侯闭了闭眼,看见桃侯这张胖脸就来气。
他深吸一口气,怒斥道:“桃侯,你做出了这等编纂的丑事,还有脸出现在陛下面前,太后面前?便是那宫人与你毫无关系,你也逃不过一个失察之职!”
话音刚落,桃侯的两只眯缝眼,与袁侯圆睁的双目对上视线。
霎那间,桃侯冷笑一声:“袁侯恼羞成怒做什么。都说真金不怕火炼,你与弟妻偷情,瞒着夫人豢养外室的腌臜事,难不成还有假?这可是太后面前,长乐宫武士一查便知。”
袁侯的脸色猛然间变得紫红。
刘越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吕雉无奈地看他一眼,到底是宠溺儿子的念头占了上风。
桃侯继续冷笑,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用顾及什么,不如决裂得更为彻底。
他决议在太后面前揭露此人的真面目,于是缓了口气,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一个全新的、更为详细的版本,也是他打探出来的,最为真实的一个版本。
袁侯虽然不再当那上战场的将军,却是仍旧在大汉的荥阳军营挂着虚职,每月有俸禄领,还有一整个封地供养。许是富贵迷人眼,又或许是恶向胆边生,荥阳军队虽由舞阳侯大将军统帅,但只要经过袁侯之手的粮饷、马料,都有或多或少的克扣,只不过当着舞阳侯的面,不敢做得明显罢了!
“克扣的粮饷,袁侯用来做什么呢?”桃侯胖胖的脸上满是讥讽,声情并茂道,“自然是豢养妾室,千金买美人,与弟妻偷情……”
“桃侯慎言!”袁侯的面色,已经不能用白来形容了。
他顿觉天旋地转,莫不是大白天见了鬼,他掩藏最深的秘密,就这样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在陛下和太后的面前。
刘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逐渐转为冷漠。
袁侯冷汗涔涔,唯有一口咬定:“桃侯恨臣,自然大加编撰……”
桃侯忍住跳脚的冲动,露出不屑的眼神:“长安城的所有轶闻,可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你那人尽皆知的破事,堂邑侯他们谁不知道?还用得着我编撰!”
袁侯:“…………”
吕雉听得揉揉太阳穴,忽而道:“够了。”
她对大长秋道:“你找个人,悄悄的,去查一查桃侯所言,是不是确有其事。”
刘越在小声插嘴:“母后,不如让梅花司领了这件差使。”
梅花司?
吕雉恍然忆起,好似是有这么一个机构,越儿在梁国的时候设立,司长还是季心。她从前答应过,要把梅花司设为正式机构,将成员定品定秩,成为同样领着俸禄的朝廷官吏。
向来宠爱小儿子的太后点点头,大长秋心里有了数,很快转身退下。
刘越重新看向袁侯,灰黑色的双眼微眯。
私德有亏也就罢了,竟敢挪用军队的钱去养他的那些莺莺燕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发现。贪污仿佛已经不算什么,已然成为习以为常的事,从前骁勇善战的将军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除却袁侯,又有许多人渐渐被富贵迷了眼睛,满长安又有多少个从前的辟阳侯审食其呢?
刘越又扭过头去,凝望着胖胖的桃侯。
世上没有庸才,只有用错地方的人才。皇帝陛下觉得,他一直以来寻觅的搞宣传的人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找到了。
……
桃侯浑身一凉,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袁侯已经被“请”了出去,恐怕贪污军款的罪行没有查明之前,都不能走出府门半步了。来时的眼泪是假的,去时的眼泪转眼就成了真,桃侯心里乐呵呵的,心想还敢质疑我的八卦水准?
送你一顿削爵套餐。
现在好了,满大殿就剩他一个臣子,桃侯小幅度地左看右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存蓄在心里许久的、巴结陛下与太后的马屁尚未出口,刘越亲切地开始唤他:“桃侯。”
桃侯立马笑了:“臣在。”
刘越在心底琢磨,办邸报在如今郡国并行的大汉不太现实,但,模仿末世娱乐手段的话剧或是戏剧,却是可以让这位八卦小能手桃侯负责。
第一出剧,就用袁侯的贪污事迹来编纂好了。
嗯,隐晦一些,用上一些春秋笔法。一旦查明是真的,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地方。
如今的娱乐活动太少太少,如若桃侯真能鼓捣出来,就算不推广下去,让母后乐一乐都是好的。
于是他朝桃侯招手,让后者凑近了听。
桃侯听得恍惚,许久才回过神。
万万没想到竟然从天而降一个大馅饼。天大的坏事也能变成好事……他猛地挺起胸脯,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陛下,话剧是什么?”
刘越回答:“一种特殊的娱乐活动。”
皇帝陛下笑的特别甜:“与其暗搓搓地探听小道消息,不如叫它风靡天下,让大汉百姓一起来评判,岂不是更有趣?”
最后反问他:“桃侯觉得呢?”
桃侯觉得这话不能再对了。
天底下居然有愿意顺应臣子爱好,继而把好差事塞给臣子的陛下,桃侯收起逐渐张大的嘴巴,简直一副誓死效忠的表情,措辞半天,最终红了眼眶:“臣,领命!”
旁听许久的太后:“……”
见桃侯离去之前,给她殷勤地问安,吕雉颔首:“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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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侯感动至极地出了宫。
戍守宫门的武士,总觉得桃侯这副模样在谁的身上见过,乍一想,却没有回忆起来。
那厢,桃侯兴高采烈,回到府中和夫人说起。谁知夫人忍不住忧心的表情,顿了顿,和他轻声分析:“如此一来,君侯就要站在其余彻侯的对立面了……”
桃侯夫人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话剧,这可是一件大杀器,若是陛下加以用之,还怕民心不聚,还怕某些臣子生出二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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