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戚氏外戚的动作越发频繁起来,进京贺寿的诸侯王皆有所感。
齐王刘肥有些忧心忡忡。作为天子的庶长子,母亲曹氏生他的时候连名分都没有,他深知自己绝无半分登上帝位的可能,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起赵王,他倒宁愿太子上位,因为太子向来尊敬他这个兄长。不过万一父皇铁了心,他是不是要去赵王面前示个好,联络一番感情?
刘肥拿不定主意,便去询问国相曹参,得到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大王您别坏了脑子。”
刘肥:“……”
算了,连国相都这么说他,还是别示好了。
听说戚夫人的兄长再次谋了一个军中差事,刘肥有些咋舌,那可是建成侯吕释之的地盘,他这么跳,就不怕夜路走多了摔跟头?
……
翌日一早,建成侯夫人进宫的时候,与吕雉冷笑:“您不知道,戚氏的野心竟还发展到了军中,想与吕家一较高下了。陛下也任由他们胡闹,真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已逝周吕侯的旧部遍布军营,开国列侯前五十位里,有十位都在他的帐下做事,哪能不计袍泽之恩。戚家拿什么去比?
“陛下这是觉得吕家势大,远比赵王的外家强盛,怕他的如意吃亏。”吕雉没说的是,陛下也为制衡椒房殿,制衡她这个皇后。
建成侯夫人叹了口气,深知如今只能按兵不动,又欣慰道:“家上如今倒是长大了。君侯同我说起的时候,竟是流了热泪,谁说太子不类陛下?”
吕雉微微笑了起来。
姑嫂俩说着亲密的话,直至太阳高照,大长秋前来禀报,说戚夫人相邀兄长往临光殿一聚,戚坪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吕雉颔首,全然不在意戚坪的消息,问她:“越儿可还在外边消食?”
大长秋慈爱道:“正是,奴婢点了数名身强力壮且会武的宦者,皇后放心。”
自从顿悟以来,刘越打定主意做母后的依靠,加上便宜爹时不时地过来讨嫌,遛弯的时间都少了。
他也实在没有想通,便宜爹都要废立他的太子哥哥,怎么还爱前来抱他受气?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胖娃娃对刘邦的态度一如往昔。今日师傅们大发慈悲地放他一天假,刘越觉得自己不容易,计划睡到日上三竿,吃完早饭,再好好地逛一逛长乐宫。
他打探了,母后今日没有行程!
一口一口,把早饭吃了个精光,他嗷呜一口咽下酱肉,迈开胖腿出了椒房殿,往大夏宫的方向行去。
始皇帝熔铸的十八铜人立在那里,极其巍峨壮观,他也习惯了在那里消食,还能时不时偶遇哭包四哥。宦者们深知小殿下的习惯,不远不近地缀着,走路恍若无声,却忽然见小殿下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低矮的游廊。
不远处的游廊,传来不高不低的交谈声,伴随着阵阵笑声,清晰印入他的耳膜。
“戚侯有所不知,陛下最是宠爱赵王殿下,奴婢从未见过有哪家父子是这样相处的,就连平凡人家也比不上二位主亲昵呢。”一个头戴宦帽的宫人躬着身子,笑吟吟地与面前进宫的戚坪攀谈。
戚侯?
戚坪指着他,半晌哈哈大笑:“你这张嘴呀。是哪个宫里伺候的?”
这几天戚宅宾客不绝,一如赵王聪慧,陛下宠爱的吹捧,他都听腻了。可如此大胆,如此戳到他心坎的吹捧,他还是第一回遇上,听听,这阉人叫他戚侯!
那宫人大喜,赶忙说出自己当差的殿名,如若能到赵王身边伺候,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指不定能凭赵王的信任封爵。
这宫中的人事调动,一向得经过皇后身边大长秋的手,可戚夫人若要插足,大长秋还能反对不成?
见戚坪无所谓地答应下来,宫人连唤三声“戚侯”,露骨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冒,听得戚坪舒爽至极,如同三伏天喝了一大盆冰水。
见时辰不早了,他罕见地不嫌弃阉人身份,拍拍宫人的肩:“夫人召我,本侯该走了。遇上我这太子舅父,是你的福气!”
“诺,诺……”
“太子舅父”四个字一出,便是吹捧的宫人都停滞了一瞬,随即陪着笑,恭送戚坪远去。
说时迟那时快,霎时有数位身材高大的宦者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似是没料到这样的状况,戚坪愣了,宫人咯噔一声,在心里大叫不好。
只见一个长相精致,如小仙童似的胖娃娃走了出来,抿着嘴巴,目光沉沉,望向戚坪的目光如看着一个死人。
“绑起来。”刘越开口了。
宦者们犹如令行禁止的武士那般,只犹豫一瞬,飞快地将戚夫人的兄长绑起,扔在小殿下面前。
戚坪瞪大眼,疼痛让他的五官皱成一团,就见小仙童捋起袖子,伸伸胖腿,朝他脸颊重重踹了过来!
“砰”的一声,戚坪嘴巴一歪,哗啦啦淌出了血。
第26章
血迹滴滴答答地染红青砖, 想攀赵王高枝的宫人浑身瘫软,跪在了地上。
刘越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停顿几秒, 又是一脚踹了出去!
太子舅父, 好一个太子舅父。
这次踹的是上半张脸, 只听咔嚓一声, 戚坪的眼睛, 鼻梁青肿一片, 嘴角鲜血流得更欢, 连惨叫也叫不出来了。
皇子越……
他怎么敢?
戚坪不是武将出身,也没有跟随皇帝南征北战, 养尊处优多年的身体如何受得住重击!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像死狗般弓着身, 眼底残留怨毒与不敢置信,却因求生的本能, 还有痛到极致的麻木,呜呜呜地往远处爬——
没爬动。
身上的捆绳束缚了他。
大长秋选出来的宦者会武, 又有一身绑人的好手艺, 戚坪抽搐着趴在那里, 堪比一条待宰的鱼。跪着的宫人已是抖若筛糠, 半晌, 从喉头发出一道气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刘越转头望去,小奶音上扬:“你认识我?”
明明是三头身的胖娃娃, 看在宫人眼里却如修罗降世,灰黑色的眼睛冷酷,凶恶, 不带半点甜软。
宫人拼命点头,就见殿下瞥开目光,不再理会他,紧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噌”地一下,横在了戚坪的脖颈上!
他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跟随刘越的宦者同样心跳失衡,不由自主咕咚一声,傻在了原地,小、小殿下这是要亲自解决戚夫人的兄长吗?
刘越面无表情,缓慢地压进剑刃。只见一道细细的血丝飚出,戚坪霎那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陡然之间,从彻骨的疼痛中醒神。
不……反了天了,皇子越他怎么敢?!
戚坪是真的怕了。
他也明白了妹妹为何同他说皇子越“邪性”,哆嗦着歪嘴,拼尽全力地往后缩,在心里拼命乞求有人过来,不管是陛下的人还是妹妹的人,只要有人出现,他定要向陛下求个公道,处置皇子越这个生性暴戾残酷不仁的兔崽子!
戚坪的乞求成了真。
见哥哥久久不来,戚夫人略微生疑,以为戚坪在宫里耽误了事,便派遣贴身近侍前来找寻。来到游廊处,近侍瞳孔骤缩,只觉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缙阳君……”
缙阳君是戚坪的封爵,再进一步就是关内侯。
胖娃娃耳朵动了动,转瞬收起了剑。
下一刻,那近侍嘶声大喊道:“来人,来人!!”
……
永寿殿里,刘邦正翘着腿儿,与重臣将军们谈话。
粗粗望去有二三十位,丞相,御史大夫与九卿悉数到场。淮南王英布近来小动作不断,听闻淮阴侯授首的消息,仿佛再也控制不住异心,刘邦有着预感,不到年底,他又得亲征一趟。
他叫来丞相他们,也是为了商议此事,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恢复淮南国的安稳。正商讨到一半,今日当值的宦者匆匆而来,与殿前拜道:“陛下,戚夫人与赵王求见。”
出大事了。
赵王刘如意得知消息,当即向师傅们告了假,戚夫人更是咬牙切齿,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没有让医者给兄长治伤,而是用担架抬着,将不住痛哼的戚坪抬来了永寿殿!
此言一出,君臣停下了交谈。
刘邦扭头看他,见宦者神情凝重,霎时奇了。
夫人和如意?这是出什么事了?
瞧见陛下面上的异色,萧何心领神会,揖手道:“臣等先去偏殿等候。”
禀报的宦者忙道:“戚夫人说,请求陛下允准于她,让诸位大臣评评理。陛下……”
刘邦腿不翘了,慢慢坐直身体。
片刻摆手道:“那就依了她。丞相,你们就坐上一坐,看要评评什么理?”
……
不多时,鼻青脸肿的戚坪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嘴巴淌血,脖间还有一道细细的血线。
殿内刹那间变得安静,刘邦皱起了眉。
连几位将军都露出了诧异之色,他们从前征战沙场,不是没有见过断胳膊断腿,甚至平阳侯都留有刀疤,可天下安定之后,这么凄惨的外戚还是第一例。
戚坪虽未封侯,也是有官职爵位在身,他近来春风得意,谁人不知晓。
莫不是什么报应?
得知戚坪是在宫中受的伤,大臣们更吃惊了。长乐宫本就庄严,谁敢在宫中做这样的事,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刘如意面色沉凝,戚夫人无声地流着泪,指着戚坪的脖颈道:“还请陛下为妾做主,为如意做主。妾的兄长断了鼻梁,更差点没了命,若是近侍去晚一步,您就要给他……给他收尸了!”
刘邦拉下脸,不悦至极地问:“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在宫中对朕亲封的缙阳君下狠手?”
还有没有把规矩放在眼里,把他放在眼里?
戚夫人哭着摇头,显然是到了伤心处,再也说不出话。刘如意深吸一口气,骤然下拜道:“父皇,不是别人,是如意的幼弟。”
话音落下,殿内安静化为了死寂。
刘如意苦笑起来,又有些微红了眼眶:“父皇,如意怎么也不敢信。可事实如此,越拿着父皇赠的生辰礼,差些杀了如意的亲舅舅!舅舅被寻到的时候,绑着手脚不能挣扎……”
不消他继续,刘邦沉默半晌,看着大怒:“去把刘越那臭小子带来。传朕命令,只他一个人,不许皇后跟着他!”
.
永寿殿的门槛比椒房殿略高一丝,刘越跨得并没有这么轻松。
他孤身一人,慢吞吞地战胜门槛,抬起头却没料到有这么多人,萧师傅和陈师傅也在。
刘越:“……”
那他踹人刺人的事情,岂不是都瞒不住了?
又望了一眼便宜爹,嗯,怒发冲冠,好像是来真的,他想了想,重新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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