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七令
“等到了下个驿站,你们二人换个身份。我丢二十个镖师给你,剩下的随我佯装上路,就这么办!”
张茂行直接拍板,压根不给裴杼反应的机会。
没了朝廷派过来的那些侍卫,队伍便是张茂行的一言堂。第二天一早,裴杼便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脸上涂黑了几分,将所有行囊包裹全都交给张茂行。
临行前,裴杼依旧惴惴不安,拉着张茂行跟小孙的手:“你们千万小心些,永宁县派来接应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兴许不日便到。你们若是碰到了刺客,找机会跑路便是。”
张茂行直接骑上了马。
裴杼追在后面操心:“千万别跟他们硬碰硬,保住自己性命即可,等过两日我们在幽州汇合,一个都不能少啊!”
“啰嗦。”张茂行故意黑着脸撅了裴杼一句,催促众人启程。
他不擅长说什么婆婆妈妈的话,说的多不如做的多,他且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不要命地敢杀上来。
他们这些镖师也不是吃素的!
张茂行走得匆忙,自他走后,裴杼的确安全了不少,靠着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混在人群中,暂时保住了小命。
裴杼每天都在祈祷老天保佑张茂行等人安然无恙。
可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潞州时,前头忽然窜出三十来个身量精壮的刺客,目光直接锁定裴杼。
“怪不得不像,原来真货在这里,真让我们好找。”
裴杼心中一揪,直愣愣地盯着这群人。
什么意思,他们已经跟张茂行交手了吗?难道张茂行跟小孙已经……
他不敢开口问,几十个镖师已经将裴杼牢牢地护在身后。
可那群刺客训练有素,身手了得,根本不是从前那些山匪们能比的。不多时,裴杼这边的人便都受伤倒下了,为首的刺客直接对着裴杼的命门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凌空而来,犹如白虹贯日,正中贼人心口。
裴杼回头,却见沈璎一行正好赶到。
沈璎放下弓,与江舟飞身下马,一个手持长枪,招数行云流水;一个握着长刀,好似猛虎下山,二人合力,没多久便将这些刺客解决得干干净净,被他们带过来的十个小兵愣是没插上什么手。
裴杼仍拿着刀,仿佛呆住了一般。
江舟还在检查这些刺客,沈璎却是第一时间赶过来询问裴杼的情况:“吓坏了?伤到哪里没有?”
何止是伤到,差点都没命了。忍了一路的裴杼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沈璎,泪珠子都在眼眶中里打转。
他险些就要回不去了!
被抱住的沈璎也没料到裴杼会突然来这一招。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沈璎一路上的焦急与不安,到此时终于都化为乌有,她伸手拍了拍裴杼的脑袋,半是埋怨地道:“还不松开?赶了几天的路,衣裳也没换,你也不嫌臭。”
裴杼松开人,一边哭一边笑,模样傻得不行:“不臭。”
要臭也是他臭。
抱完了沈璎,裴杼又转向许久不见的铁牛先生,同样激动不已地抱了一下,太感动了,铁牛先生竟然真的过来接他了!
江舟被他这架势搞得怪不自在的,他从前的好友无不是性情内敛之人,就算是表达想念也不会做出这等举动,老实人有点吃不了这一套。
江舟赶紧给沈璎使眼色,让她赶紧把裴杼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但裴杼自己先松手了,立马提起了正事:“你们过来时可见过一队人马?打着幽州太守的旗号的。”
第72章 气场(二更)
虽然来杀裴杼的只有三十来人, 但是张茂行他们遇上多半不止这些,裴杼担心他们遭遇了不测。
想到那个年龄比他还小的小孙,裴杼便心急如焚。要是他们出事的话, 自己一辈子都难安心。
沈璎想了想,道:“我们路上来得匆忙, 未曾听到有谁打着你的名头行事,不过方才路过一处时,的确有打斗的痕迹。”
她这么一说, 江舟也想起来了。
一行人收拾好后,赶紧往那处赶, 就连伤员们也一刻未停。不仅裴杼担心张茂行等人都安危, 他们这些人也都揪心着,毕竟是一块儿出来的,少了哪一个他们心里都不好受。
等到了地方,裴杼赶忙下了马, 飞奔着过去探查。周遭已经乱成一团,不过地上依然能看到走动的痕迹。
裴杼等人顺着小路往下探, 果然看到了两辆马车。
几个刺客倒在地上,边上还有躺着三个镖师。
众人一时都涌上前查探, 江舟上前探了探几个人的脉,而后冲着裴杼摇了摇头:“都没了。”
裴杼被定在原地, 五脏六腑像是被人大力地攥住一样,连呼吸都透着痛,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
沈璎按住裴杼的手:“稍后再安顿他们, 先找一找是否有生还的人。”
裴杼深吸一口气,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没多久,众人又陆陆续续在周边找到了不少尸体, 越往下找,裴杼心里就越是没底,他害怕最后的结果会让他无法承受。
裴杼知道罪魁祸首是谁。除了那位德高望重的丞相,再没有哪个人会这么恨他,更没有哪个人能够雇这些杀手,如此前赴后继地要他的命。张礼邴死有余辜,张礼邴他爹更是得千刀万剐才行!
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小村落中看到了踪迹。
小孙听到马蹄声,还以为是追兵赶来,抄起刀正要反击,却听到裴大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是我们。”
小孙一怔,随即喜出望外地打开了门,真的是裴大人!
“还好您没事儿!”小孙高兴地哭出了声,他们镖局的名声没有倒。
裴杼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忐忑地问道:“张茂行呢?”
小孙神色微变。
裴杼看得心都提起来了。
好在不是最坏的结果,小孙指着里头:“张大哥为了救我们,自己冲上去跟贼人打斗,身上挨了两刀如今还在昏迷。”
万幸,张茂行还有气儿。只是包扎得极为粗糙,小孙为了不让贼人找到,也不敢去城里找大夫,只在村中请了人简单收拾了一下。
只是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裴杼赶忙让人将张茂行送上马车,带去城中看伤。
一行还有十来个伤患,都是小孙一个一个背回来的。有的只是轻伤,有的断了胳膊,比张茂行伤得还要重。小孙一边抬着他们上了马车,一边跟裴杼哭诉:“他们都是为了护着我才伤成这样的,我真没用,不仅不能帮忙,反而一直拖后腿。”
裴杼叹了口气,他比小孙还要拖后腿。
勉强安慰了两句,裴杼还得过去安置这些惨死的镖师。
等去了城里看过大夫后,张茂行才幽幽转醒。
他本以为自己去了阴曹地府,看到裴杼时吓了一跳:“裴大人,您到底还是没逃得过啊?”
真是亏大了,本以为他能拖住,好让裴杼逃生,结果竟然白费了功夫。
“说什么傻话,咱们现在还好好活着呢。”裴杼嫌他说的晦气,没好气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疼不疼?”
张茂行眼睛一亮,意识到裴杼说的是真的,自己真的没有死,他冲着裴杼笑了一声:“不疼。”
“可见是傻了。”江舟不客气地道。
张茂行目光从裴杼身上移到江舟身上,随即便是一呆。
这人……怎么比他还要孔武有力?
张茂行在方圆百里的镖局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走镖的时候从没见过比他还要厉害的。可一看到江舟他便知道,此人身手绝不在他之下,甚至极有可能远甚过他。
张茂行忽然兴奋起来,俨然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甚至都忘了适才发生过什么,不论输赢,他只想一战。
江舟似乎一下就猜到对方的想法:“想比试?”
张茂行点了点头。
江舟一反常态地好脾气:“行啊,等你身体好了我随时都能奉陪。永宁县还有许多力大无穷、身手了得的练家子,不比你差。你若是醉心于拳脚功夫,大可以留在永宁县,到时候天天都有人陪你切磋。”
张茂行闻言若有所思。
边上的几个镖师见状,心中泛起了嘀咕,挖人挖得这样明目张胆,张哥怎么不生气呢?要是别人家镖局的老板耍这种心眼,张哥早就火冒三丈了。
张茂行兀自想了许久,直到看见死去的弟兄们时,才暂时忘记了要不要留在永宁县,开始料理后事。
落叶归根,这兄弟们肯定是要将他们送回去的。
因他还伤着,这件事情全都被裴杼给接了过来,将众人家中住址确定之后,裴杼便在城中高价雇佣了五十名镖师,让他们将这些已故之人护送回家。
此外,裴杼还给每一家都准备了一笔银子,另有一枚盖有幽州太守印章的信,若是来日他们家中有难,可以凭借此信物来幽州,届时自有人将他们安顿好。这件事让旁人来做裴杼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让赫连带着几个人同他们一道,务必要将钱跟信物转交到他们家人手中。
赫连还有些担心:“我们几个都走了的话,大人身边岂不是没多少人了?”
江舟敲了敲他的脑袋:“有我跟沈姑娘还不够?”
赫连嘿嘿笑了两声,他这不是也怕回去路上的刺客会越来越多吗。不过有铁牛先生在,确实用不着他们来操心。
其实更让人意外的是沈姑娘的身手,在此之前,赫连等人从未想过沈姑娘还会拳脚,且箭术、枪法都如此出众,甚至力道也不输男子。这般想来,沈姑娘其实比铁牛先生还要厉害呢,毕竟人家还会算账,将衙门的账目管得井井有条,说一句允文允武都不为过。
赫连等人启程之后,裴杼等人也出发了。
之前几十个人护送时,裴杼每天都过得都胆战心惊,可如今有了铁牛先生跟沈璎,裴杼夜里甚至能放心睡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在他们身边就是莫名的安心。
一安心,手上的伤就忘了遮,被沈璎看得清清楚楚。
裴杼瞄了一眼沈璎凝重的脸色,甚至觉得有些害怕,他赶紧解释自己这手是怎么一回事,又说了一下张礼邴的惨状,重点描述了一番自己是如何整治丞相府的。总而言之,自己的手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而且他也确实报复回去了,不算吃亏:“你们瞧,我这手如今都已经快好了,只是师兄不放心,还让我每日都换药。”
“知道,不怪你。”沈璎随手接过裴杼的伤药,亲自给他换。当然不能怪裴杼了,要怪就怪张戚那该死的老东西。
若不是他们三家落败,张戚老鬼岂能稳坐丞相之位?这样的老货早就该死了,只是寻常的死法太便宜了他,将来若有机会,该将他送去给魏平试药才行。
不像沈璎想的那么长远,江舟只不满一件事:“老华还说他那个弟子靠得住,吹牛吹得也太过分了,真靠谱怎么连人都看不住?回头我去找老华算账去!”
“别啊,师兄对我还是很不错的。”裴杼极力为徐尧叟辩解。
可惜偏心眼的两个人完全听不进去。
大概是心里存着气,再碰到那些杀手时,两人完全没有要掩饰身手的意思,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犹如杀神在世,强悍得吓人。
张茂行也近距离观察了一番江舟跟沈璎的本事。他此刻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光打不过江舟,连那位沈姑娘都比他厉害。
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先前是他坐井观天了。将来若是有幸能得这二位的指点,那便再好不过了。
裴杼这边顺顺利利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后面跟着的贺朝俞一家也走得平平稳稳,未曾出现过什么意外。
贺朝俞倒是一直在打听裴杼,虽然没有打听到什么,但就目前来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可张丞相那边就不是那么痛快了。
因有宫里盯着,长子葬礼一切从简,哪怕张丞相再不平,也不好在这节骨眼上给儿子风光大葬。若真这么做,又该引起得民间非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