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蕴沧玉
乌月眸色深深,如果说希衡找他谈判,他还能理解,此时玉昭霁找他是要做什么,乌月的心里就要画一个问号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现在的乌月已经看开了一切。
他只要能给巫妖补全爱恨情仇,那他就死得其所了。
乌月体内的灵脉心脏一直在持续吸取他的生命力,他感受了一下生命的流逝,觉得在死前和玉昭霁这位魔族之君说一番话,倒也是别样的体验。
乌月含笑:“好啊。”
乌月和玉昭霁落入昆仑山,希衡并没有跟过去的兴致,而是在山巅选择献祭的地址。
玉昭霁、乌月一同落入昆仑山一条纵深的山谷,他们一前一后,玉昭霁在前,乌月在后,离着不近的距离。
乌月:“殿下想说什么?难道是想说自己之所以愿意剑君和本王独处,是为了大局考虑?”
玉昭霁回头,皱眉:“孤找你谈话,是因为你身为王的担当,但如若你现在还是只能说出这么低劣的话,那么,就不必再谈了。”
乌月一愣。
玉昭霁:“命不久矣,献祭自身,在生命的最后一个阶段,你想的还是这种争风吃醋之语?”
乌月迅速冷静下来,但很快又不悦起来。
他在玉昭霁面前,时常有自惭形秽之感,他争不过,所以不想和玉昭霁有更多的联系。
乌月:“殿下要说什么,尽管说吧。”
玉昭霁只说了一个问题:“献祭的过程,会痛苦到难以忍受,你可有想好要如何应对?”
乌月反问:“本王还有什么痛苦难以忍受?”
玉昭霁:“你以为你血液中的诅咒就是人间至痛?献祭时,你的一切都会被分给所有巫妖,而且,你必须保持全部清醒,不能怨不能恨,否则,就会导致巫妖体内还是恨大于爱。”
玉昭霁口吻如霜:“你以前承受诅咒的痛苦时,能做到不坏怨恨吗?如果不能,你就需要好好思考,怎么让献祭成功。”
玉昭霁的话无疑扎到了乌月的命脉。
乌月不怕痛苦,但确实,恐怕会产生怨恨。
他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就要献祭自己,怎么能不怨呢?
乌月道:“不怨……如何能不怨?”
玉昭霁说了四个字,乌月瞳孔蓦然放大。
紧接着,希衡提醒他们:“献祭可以开始了。”
拖得越晚越不好。
这一次献祭,希衡将献祭人道,乌月将献祭自己,只为扭转一场几万年的怨恨。
第426章 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昆仑山。
天上的红雨不再纷纷扬扬洒落,天地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儒修之君陨落,对天地来说,也仅仅如一只蜉蝣游动了一瞬。
但是,希家家主这只“蜉蝣”,从来不需要被天地铭记。
希衡会记得他,玉昭霁会记得他。
希云会记得他,白水希家的所有子弟都会记得他。
还有曾经受他庇佑的白水万民,以及天下长于风骨的各个儒修,都会在心里铭记他。
被天地记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被人记住,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雨丝渐干,寒凉的夜风吹过希衡的发间,夜风从她袖旁卷过,希衡闻到了远处传来的风和血的味道,还有火光续昼,意图摧散黑暗。
希衡望向夜空,夜空中已经放晴,雨霁后却并未云散。
乌压压的云中映照着远处如血一样的火光,这没什么意外的,自从巫妖战争绵延之后,天地间的人、城没有一日不在大范围流血,战火从未熄灭。
没什么好看的,山河在流血而已。
希衡收回目光,她的阵法已经摆放完成。
玉昭霁和乌月回来,就见到昆仑山的山壁上,被希衡用强悍至极的剑意刻下阵法纹路,除此之外,地面也用剑意刻出完整繁复的阵纹。
阵纹之中,有简化后的日月山川,代表着川的阵法纹路中,静缓流淌着希衡的水灵力。
代表着岩石的阵法纹路之中,也有希衡注入的精纯剑气,剑气便属金。
希衡见他们来了,解释:“这是法天象地献祭大阵,一会儿我们所献祭之物,必须通过此阵,转化为五行的力量,才能被巫妖吸收。”
为什么是五行?其实很简单,只有达到五行的平衡,才能在巫妖体内达成平衡,否则,巫妖受不住这股力量,就会爆体而亡。
乌月神色莫测:“没想到剑君还懂阵法。”
希衡抬眸:“修士人生漫长,多学一点东西,就多一分保命的底气,也多一分可供钻研之物。”
乌月的神色渐渐幽深,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低下去。
乌月道:“我本来还以为,剑君只喜欢剑,也只想学剑呢……”
希衡虽然不知为什么乌月有此一问,仍然郑重回答:“的确,我爱剑,但我也不是对天地间其余万物都没了兴趣。”
哪怕乌月要献祭自己,其实已经是个死人,希衡还是会仔细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乌月怔怔看着月下的希衡,看她在月下清冷静美的面容,看她周身围绕的如月之恒般的剑气,看她仍然这么尊重他,乌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猛烈跳动。
他好像对希衡的了解又更深一层了,她爱剑,但也不是对天地间其余万物都没了兴趣,也就是说,她也会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都会或是喜欢花,或是喜欢云,也或许是阵法、是丹药,她的这一面,却只会展露在玉昭霁面前。
乌月的血液好似都冷了。
他想着,他杀过希衡一次,虽然没杀成功,希衡也帮玉昭霁杀了他一次。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希衡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了解她。
他对她的了解,只停留在心系天下的正道剑君这一刻板印象上。
乌月不禁喃喃自语:“如果是正常的爱,会想要去了解对方真正的喜好,而不是只是想摧毁、占有、得到吗?”
他这句话的指代意味实在是太强,玉昭霁眼皮一跳。
现在乌月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出格了?
玉昭霁手上的青筋一转,终究按捺下来,乌月现在肩负一族兴衰、天下之怨,他现在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直面风雨的王,玉昭霁对此刻的乌月有欣赏也有包容。
所以,他活活忍了下去。
只是,他手中的焚寂魔刀开始颤抖,因为它差点被主人捏碎了!
乌月问希衡:“剑君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希衡颔首:“知道,若是正常的爱,会如你所说一般,去了解对方的喜好,甚至于会想要去学习对方所喜之物,更甚者,会连带着喜欢上对方的喜好。”
乌月思索:“这就是人族所说的爱屋及乌?”
希衡:“是极。”
乌月眼中光亮却蓦然大盛,像是火星子被夜风骤然吹亮,他上前一步,隐隐有逼问希衡之意:“那么,剑君你刚才在说这句话时,想到的人是谁?”
希衡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白,玉昭霁也蓦然射来冰冷的视线。
在玉昭霁要踏步而来,提醒乌月别太过分时,希衡道:“玉昭霁。”
她不是在叫玉昭霁,只是在庄重认真地回答乌月的问题。
玉昭霁眼中有暖意一闪而逝,很快湮灭在夜色中。
乌月苦涩一笑,果然,他下意识倒退一步,却又不死心,再问:“剑君明知道我……连骗我都不肯吗?”
希衡沉吟:“因为我感觉,此刻你需要的不是欺骗。”
乌月:“为什么这么说?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此刻想要什么。”
乌月绕着这个法天象地的献祭大阵,走来走去,他本来真的不惧怕死,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心生烦闷。
也许,玉昭霁的提醒没有错。
乌月心中有怨。
他才出平江堰多久,他没有真正意义上为自己活过一天,就要作为王,而为族人献祭、为天下牺牲。
他想要巫妖有立锥之地,想要族人走向繁荣,却也还有另外想要的东西。
可他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希衡?不,不只,乌月能够清晰地知道,希衡在自己心中,并不只是象征着爱情,她大公无私,她清冷如月,她强大如天,几乎是乌月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
所以,他将希衡视作了一种象征。
希衡回答:“你想要的是真正为自己活一回,要做到这一点之前,首先要真正认识你自己,所以,我认为此刻的你不需要欺骗,你需要真相。哪怕是你对我的追逐,也是因为你想要为自己活一回,否则,你不觉得你的爱情来得太快了吗?其实那不只是爱情,更多的是你作为生命的个体,对你自己生命的本质的探索、追寻。”
乌月一生都没有正常的爱,他却又如此聪慧,一直在汲汲不断追求那梦中花、水中月的爱,却又不得其解。
乌月听见希衡对他的剖析,如同被响鼓重捶。
他轻声重复希衡的话:“我想要真正为自己活一回……”
活一回……
乌月艰涩地闭上眼,他回忆自己对希衡疯狂的追逐,的确,他将她视作一种追寻。
那不只是爱情,在某种程度上,比爱情更加重要。
乌月摇头:“可惜,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的一生或许都是悲剧吧,哪怕希衡这么了解他,完全是他的灵魂伴侣,但他也没有机会。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彻底灰飞烟灭了。
希衡道:“倒也不用如此悲观,也许,你还有再重活的机会。”
希衡的用词很考究,她说的是重活的机会,而不是和她重来的机会。
但此刻的乌月并未发现这点微妙的不同。
“什么意思?”乌月一愣,“献祭,难道不是灰飞烟灭吗?”
玉昭霁看过来,他本来也以为乌月献祭后就会灰飞烟灭,但现在听希衡说乌月还有重活的机会……再联想到阵中的五行元素,以及献祭后的力量都会没入巫妖体内。
玉昭霁恍然大悟。
玉昭霁问希衡:“如果献祭成功,其实乌月的血肉以及力量,只是换成了另外一种形式,存活在巫妖的体内。而献祭之后,巫妖懂得了爱,也许有朝一日,它们可以自我提炼出这些力量,再汇聚成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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