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蕴沧玉
要说见识和游历,难免就要说起具体的事,而诸葛闻机身份特殊,之前好几次在军中行走,他说的话中不知不觉带了许多真实有效的信息,包括清风道的道术,包括如今军中的兵器……
玉昭霁真是想藏拙都听不下去了。
玉昭霁固然厌恨金麓王朝,更是深恨拿他当狗的天武皇帝、拿他当供血者的王爷、王妃,以及时常明里暗里轻视他的诸葛闻机。
但是,这些仇,他将来一一都会报。
可如果说真的乾坤倒悬,山河倾覆,金麓王朝改了姓换了名,玉昭霁失却了皇族地位,想要再起山河就很难了。
玉昭霁不得不打断诸葛闻机犯蠢,他忽而道:“法师从未出过萧郡?法师是萧郡的本地人吗?为何我听来,法师毫无萧郡的口音?”
玉昭霁这样说,就是希望诸葛闻机能勘破这个白云法师的问题,认清她可不是什么真正心无旁骛的方外之人。
她煽动民众,以神乱法,不知是哪一路的反贼才是,哪里称得上什么清心寡欲、方外之人?
诸葛闻机听了玉昭霁的话,虽然没怀疑希衡是个造反之人,但也的确起了疑虑:“对,我闻法师并不和萧郡太守一般,带着萧郡本地的口音。”
玉昭霁冷冷接了一句嘴:“反倒是十足的官话韵味?”
希衡面不改色解释:“世间之法,其实就在那里,但是红尘之人大多被世俗之欲一叶障目,以致于不能领悟法之真谛,可不得法,就一直困于红尘苦欲,贫道常为有缘之人讲法念经,就是想他们早登极乐。也因贫道要讲经,故而,着意学了一口官话,若是众生因贫道的口音而难以悟道,岂不是贫道的过失?”
这满口的超脱世俗,玉昭霁可是一点儿都不信。
他更偏向于这个白云法师本就不是萧郡土生土长的人,只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才流落在萧郡。
也因为这些让她背井离乡的原因,所以,她恨上了金麓王朝,想要翻云覆雨。
如果不是如此,玉昭霁实在难以解释这个白云法师,为何对朝廷有这么大的敌意。
玉昭霁已经派出亲信,在整个萧郡四处打听白云法师的过去,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相比较玉昭霁的谨慎不信,诸葛闻机全然信了希衡的言语,他赞叹道:“法师果真是高人啊。”
希衡也点头:“世子认为贫道是高人,只是因为贫道侥幸为民众做了一些事,世子认为的高,是民众之高,若贫道脱离了他们,不再讲法念经,贫道便什么也不是。”
希衡越谦虚,越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诸葛闻机越是觉得她并非常人,更加心动、叹服。
这样的狗脑袋,真是让玉昭霁无语。
玉昭霁见不可能让诸葛闻机打消念头,便彻底闭嘴,当自己是聋子是瞎子,听不到也看不到。
反正……
不管诸葛闻机多么卖蠢,反正,这个白云法师,在今日就会死在这里,不是吗?
在希衡和诸葛闻机交谈时,在前带路的萧郡太守已经到了目的地。
萧郡太守站在一处只堆放了杂乱的材料,没来得及动工的河堤前,朝大家介绍:“这里就是水妖最后出现的地方。”
希衡不再和诸葛闻机说话,走上前打量这处河堤,没动工,但是,河床边缘被豁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被临时拦了起来。
许是注意到希衡的目光,萧郡太守立刻解释:“当初,发现水妖的士兵想要擒拿水妖,结果那水妖朝他们呼出一口气,他们就晕头转向,自己人和自己人动起手来!这个大口子,就是他们俩打斗时不慎弄出来的痕迹。”
紧接着,萧郡太守手一招,两名脸上青青紫紫的士兵走上前来。
萧郡太守:“这就是那两个看见水妖的士兵。”
他冷呵:“将那晚你们看到的、发生的,事无巨细说给世子、公子以及法师听。”
那两名士兵当即一五一十,将发现水妖的事说了出来,和萧郡太守说的毫无二致。
希衡抬眸:“会不会是自编自演?根据贫道所知晓的,妖邪在害人时想来无理智,按你们的说法,你们在水妖面前毫无还击之力,水妖又以人为食。那么,水妖为什么不杀了你们,而是让你们互相打斗?你们不会是半夜巡逻,却误了差事,特意编出水妖一说,想要来逃脱责罚吧?”
希衡这么一说,诸葛闻机立即帮腔:“对,本世子在军中行走多年,军中向来是杀气最重的地方,怎么会有不长眼的妖魔特意靠近军中?
萧郡太守忙想打圆场,可又担心诸葛闻机是被美人迷得五迷三道,听不进忠玉良言。
玉昭霁则忽然说:“那妖邪既从水中来,又去往水中,看来的确是水妖,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恐怕是因为这里离大河更近。”
那两名士兵也道:“对!”
诸葛闻机:“那你们怎么解释法师说的,水妖没有吃了你们呢?”
萧郡太守有些紧张,幸好,那两名士兵急中生智:“那水妖当时肚腹鼓鼓囊囊,许是吃饱了东西,这才没要我们二人的命。”
萧郡太守也说:“那水妖在城中害了不少百姓,看来,当晚她就是吃饱了人才回去的。”
希衡抬眸:“是吗?可贫道却并未在此闻到任何妖邪的味道。”
萧郡太守下意识想看向玉昭霁,但是眼睛余光瞥到玉昭霁冷漠的样子,知道这时不能暴露出他来。
萧郡太守便打着哈哈:“捉妖之事,本官也不懂,想来,法师在岸上没有感受到妖邪的味道,但是,若是离水下更近一些呢?”
希衡故意皱眉:“太守之意难道是要本法师跳入江中?”
大河波涛滚滚,别说人了,哪怕是一只鸟都飞不过去。
诸葛闻机眼下正是惜花护花之时,同样朝萧郡太守发难:“大人,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江水天险,下去了就别想上来,大人此举恐怕有草菅人命之嫌啊。”
萧郡太守连忙说:“我并非此意,这河堤下有一条暗道,里面用铜水浇筑成墙,隔绝了暗道被江水冲垮,同时,这暗道可以深入地下,这几日,我们军中不少士兵都听到这个洞中传来呜呜咽咽的怪声,怀疑水妖就在里边儿,我这才请法师去探查。”
希衡心道,终于图穷匕见了。
这是一场鸿门宴,当然要找一个杀她的地方。
而希衡之前用白云道的法术,驱使飞鸟观察过阴山八卦阵的一切。
这个阴山八卦阵的确厉害,可如果让她改一下,转阵去攻击天武皇帝的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暗道。
所以,希衡才来参加这个鸿门宴,就是为了这个暗道。
希衡心中想去,却示之不能,仍然做出思考的模样。
萧郡太守不想太得罪诸葛闻机,暂时不说话,玉昭霁则作为这次暗中的真正主事人,以言语推了一把:“白云法师受人爱戴,也不想见到妖邪肆虐,民不聊生吧。”
他似是轻描淡写地说:“否则,法师的信众不知会有多失望。”
第453章 灭世经历十一
随着玉昭霁的话,河堤之外,被重重士兵把守着的关卡处,陆陆续续赶来许多披麻戴孝的人。
他们扶着棺材,跪倒在路边,一个个老泪纵横。
“还请太守大人派兵捉妖,还我们的孩子一个公道。”
一个人眯着眼,在心里过了好几遍萧郡太守的指令,伸着长长的脖子看向关卡内,终于找到了希衡的身影。
他的眼睛腾地亮起来,用手指着希衡的方向:“白云法师!大家看啊,白云法师也在这儿。”
这群来哭诉的百姓中,一半都是萧郡太守安排好的人,另一半则是受群情影响,害怕真有水妖作祟,未来害了自己孩子的普通人。
萧郡太守安排好的人马上见缝插针,以一种极具煽动力的语气高声喊道:“白云法师也在这儿,法师乃神人降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水妖害人!”
“法师,救救我们!”
在这些人的带领下,其余百姓的情绪也被煽动起来,他们纷纷交头接耳:“是,白云法师一向救苦救难,有法师在萧郡,我们这些老百姓都要活得安稳些。”
萧郡太守隔得远远的,听到这些传来的话,心里当然更厌恶希衡。
萧郡太守道:“法师,你看父老乡亲们都等着你去捉妖,把水妖捉上来,还咱们萧郡的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希衡当然要去暗道,但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去的。
如果没有发现诸葛闻机这么好色也就罢了,现在,有诸葛闻机这么个好用的人质凑上来,希衡不好好利用他,也就白长这么个脑袋了。
朝廷暴虐,百姓九死无生,希衡自小命途多舛。
她现在的心中,绝不会只想着明枪明刀,而是用上任何能用的手段,否则,过于看重手段的光明正大与否,就真应了那句话——
虎狼屯于阶壁尚谈因果。
希衡朝萧郡太守颔首:“贫道自当鼎力而为,但有一点,需要太守襄助。”
萧郡太守心中打突:“法师尽管开口,但凡本官能办到的,本官绝不食言。”
玉昭霁眼里有冷意,大致已经猜到希衡想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希衡虽是问的萧郡太守,却看向的是诸葛闻机,希衡道:“贫道虽有几分法术,可在自然伟力面前,不过值得一笑罢了,地下暗道外有汹涌江水,内有复杂地形,贫道需要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带上一些兵士,来为贫道开道。”
诸葛闻机被希衡的目光迷惑住,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极大地得到了满足,爱护美貌女子的心得到了最大的膨胀。
不等萧郡太守出口,诸葛闻机就说:“法师何必另寻他人?我迄今为止,已经有了许多次领兵打仗的经验,区区一个暗道,难道我还不能护法师周全吗?”
希衡恰到好处微微勾唇:“非也,贫道只是不想麻烦将军,以致大材小用。”
她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诸葛闻机更是被晃花了眼。
诸葛闻机心头极热:“法师太见外了,法师为民捉妖,我能来保护法师,是我之幸,怎么谈得上大材小用呢?”
萧郡太守看诸葛闻机跟个弱智一样一问一答,就要跟着这个白云法师去暗道,真是快急得嘴上长泡了。
暗道那是天潢贵胄能去的地儿吗?
里边早就埋伏了精兵刀斧手,还有清风道的道士,就为了能将这个白云法师杀死在暗道之中。
可诸葛闻机偏偏要跟着去,这不是添乱吗?天武皇帝再制衡诸葛闻机和诸葛玉的关系,诸葛闻机也是实打实的皇室贵胄,正统世子,他若是因这事儿死在萧郡,或者磕了绊了哪儿,于情于理,天武皇帝都要责罚萧郡的长官,给王爷一个答复,也是给皇室宗亲一个答复。
萧郡太守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怎么让色迷心窍的诸葛闻机放弃这个打算。
玉昭霁也实在难以忍受这个蠢货,他道:“大兄,你不是奉命来巡查河堤吗?我们不会在萧郡停留太久,正好借此时间,好好巡查河堤,以免有人偷工减料,降低了整个河堤的质量。”
诸葛闻机哪儿听得下去这些:“暗道不是河堤的一部分吗?若暗道不稳,大量江水涌入暗道中,任凭你堆砌多高的河堤都无济于事。”
诸葛闻机可不愿意白白错过和白云法师相处的机会,不耐烦地朝玉昭霁摆摆手:“二弟,你极少出门,也没什么办事的经验,自然不懂这些,你啊,就看着兄长我怎么做,以后多学着点儿吧。”
玉昭霁:…………
玉昭霁真是恨不得诸葛闻机死在暗道,一了百了了。
反正他早晚都会杀了他。
只是,现在的确不是一个适合杀诸葛闻机的好时候。
现在,王爷尚有力量,王妃的母家也极为强势,一旦诸葛闻机死在了暗道,玉昭霁必遭责罚,诸葛闻机必须死,但不是死在这里。
玉昭霁只能凑近诸葛闻机,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语调大小,道:“大兄,你是否忘了,父王经年的伤势反复,受尽折磨,都是因为白云道的妖人当初放冷箭,重伤了父王。”
玉昭霁隐晦地瞥了希衡一眼:“大兄,如今你跟着这个妖人去暗道,将父王置于何地?”
诸葛闻机好色,但也不至于连伦常都不顾。
他听见玉昭霁的话后,果然有所动摇,想到了当初父王一身是血地被抬回王府,一向养尊处优的母妃则以泪洗面……
诸葛闻机皱起眉头,希衡察言观色,虽不知道玉昭霁说了什么,但希衡看出了诸葛闻机态度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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