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她一开始进来登记，只是出于职业习惯罢了。
但是现在，林棋冰几乎可以确认，进入公寓前的登记，是规则之一！
遵守规则，就是这个世界的定律，也是保证生存必要因素。
思索两秒，林棋冰调转脚步，推门回到保安室。再出来时，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而后加快脚步走向了荔瑰公寓。
在院墙内外的必经之路上，一个折成箭头形状的纸飞机被树杈卡在半空；
上面用圆珠笔反复涂描，写了几个大字——
个人建议，先去保安室登记！
第4章 亡者外卖
经过大门位置，林棋冰点开外卖骑手app，地图切到了新的一页，灰色色块描绘出公寓楼的轮廓；
当前坐标显示为刚刚标记的【荔瑰公寓门口】。
按下自动测绘路线，代表林棋冰的小蓝箭头后面，再次拖出了短短的绿色尾巴。
一走近荔瑰公寓大楼，林棋冰衣袖下的手臂就起了鸡皮疙瘩，这里温度比院门外低多了，连带刚恢复常温的手机也变得冰凉。
黑洞洞的大门直敞着，厅里竟有个人影在摇晃，仔细看才知是一面正对门外的仪容镜，令人心里涌出一股寒意。
林棋冰走进一楼大厅，由明到暗，用了两秒才调整好视线。
大厅布局像很多上世纪建筑一样，一楼没有住户家宅，进门处一左一右设两根大理石柱，布满黑色麻点的青灰色，经过岁月的打磨，比起房柱更像两座石碑。
石柱中间有一个红木垫架的大鱼缸，风水鱼缸的样式，只是已经空了，玻璃上泛着一层灰，缸底摆放的小石塔上结了尘网，褪色的塑料水草歪倒一边。
被石柱挡住的角落，陈设有一只扁宽的铁皮柜，一扇扇小柜门上分别列序，喷涂有住户门牌号；
只是米白色的漆面剥蚀严重，连带红字号码也大多看不清了。
“209，309，401，402……404。”
林棋冰找到属于404的格子，柜门紧闭，当中有个锁孔，上面没插钥匙；
旁边504的钥匙遗留在柜门上，林棋冰随手拔下，发现钥匙并不通用，而504的柜里只有一张铜版纸传单。
“荔瑰公寓，南北通透，新盘旺宅，租购咸宜！”
读了读传单上的标语，宣传照本应影印着荔瑰公寓最初的样子，但现在传单中间只剩一方空白；
楼盘开售时间是：1990年2月11日。
林棋冰用手机拍下传单，迅速转遍一楼大厅，在右侧最末端找到了电梯。
所幸，在这栋年久废弃的公寓里，电梯仍没有损坏。
老式电梯右手侧只有一枚上行按键，林棋冰刚刚触上微凉的不锈钢，突然动作刹住，手猛然悬停在半空中。
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门框正上方，显示电梯所在楼层的点阵荧屏，停滞在数字3，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
四周悄然无声，然而在这巨大的静寂中，林棋冰侧耳倾听，觉察到了极其细微的声音。
咝咝……咝咝……
电梯轨道钢索的摩擦声在门内响起，引擎律动，点阵显示屏上的数字缓缓由“3”变成了“2”。
“叮……”
开门提示音响起，与此同时，斜上方向传来钢铁滑擦的声音，就在林棋冰的头顶；
电梯停在了二楼。
有人乘电梯到达二楼……或者，有人从二楼进入了电梯。
会是侯志吗？如果不是侯志，那会是谁？
如果是侯志，那……任务失败后，他还是原来的侯志吗？
一串疑问在心头盘旋而过；
林棋冰将指尖从操控键上撤回，警觉地睁大眼睛，后撤半步，拉开了和电梯的距离；
下一秒，原本暗淡的上行键突然亮起。
咝咝……咝咝……
电梯轿厢运转的钢索滑擦声再次响起，细细密密啃噬着人类的神经。
林棋冰毫不犹豫，左脚蹬地发力，身子一转，迅猛地朝走廊转角跑去。
那一方点阵屏的数字“2”跳跃着，随后降格为“1”。
在被她抛掉的背后，电梯门缓缓开启。
“呼……呼……”
林棋冰背靠冰凉的墙腻子，心脏砰砰，因为神经性的紧张而微微喘息。
爆发出最快速度，她逃进了大厅另一端的楼梯间。
几乎就在她合上大门的下一秒，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以及某种钝器在地面上的拖拽声，十分刺耳。
“滴滴滴滴滴滴。”
【检测到剧情运行，系统正在解锁数据页面……】
【你的数据为：点券188、污染值0%、第六感正常运转】
【第六感预警：你与鬼怪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林棋冰不由屏住呼吸，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不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与楼梯间相隔四五米的距离停下，又渐渐远去。
扒开门缝，林棋冰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背影，显然不是侯志，她松了口气；
那背影穿着保安马甲，苍白的皮肤下凸起条条青紫色血管，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死气，皮下布满凝血、差不多已经是绀紫色的手像兽爪一般，僵硬地握着一支防暴叉；
叉头拖拽在地砖上，而叉尾，挂着一只血迹斑斑的银白色的玩意。
银色玩意莫名眼熟，林棋冰脑内闪过一个片段，来自今天早上的菜市商场；
被旺叔惩戒的侯志跪在摊位下，撕心裂肺地从口鼻中掏出一串鹅肠时，腕上就戴着同样的手表。
“哒哒，哒哒。”
染血银表随着保安的步子晃动，碎裂的表盘与钢叉磕碰着，表针裸露在空气中，已经停止转动，不知是否代表主人的命运。
林棋冰眼眸微微垂下，悄无声息地合上楼梯间门，摆脱了思绪的缠绕；
还是先完成任务，把东西送到404室吧；
她拎起外卖饭盒，放轻脚步，朝着楼梯上走去。
林棋冰看了眼手机，路线仍在自动测绘，小蓝箭头在色块内部，慢悠悠地小幅度转圈，显示出上楼的轨迹。
空气弥漫着阴冷，一层到四层的路程不算长，林棋冰很快来到四楼楼梯间。
向外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走廊晕映着日光，没撞上那名死气沉沉的保安；
大门在身后阖上，隔绝了楼梯的潮意，林棋冰数着门牌号，朝404室的方向走去。
即便两端都开着窗，走廊光线却很昏暗，空间沉闷得像一块琥珀，全然不受外头艳阳当空的影响；
系统时间是十一点多，林棋冰察觉到，公寓楼内的时间并非如此，而是定格在了黄昏时分。
“笃笃笃。”站在404房门前，林棋冰轻轻叩响门板。
……无人回应。
她又敲了一次，稍等片刻后，发现门缝透出一线光明，房门竟是虚掩的。
“你好，有人在家吗？”
林棋冰试探地走进去，404是两室一厅的格局，进屋是一方小客厅，与厨房相连，两侧各一间卧室；
装潢十分简单，家具只有最简单的基础样式，从生活痕迹上看，说这是一间出租屋也不为过。
毫无疑问，在404的两室一厅，同样一个人影都不见，唯有暮色沉吞的阳光笼罩在房间内。
林棋冰在房间各处转了一圈，寻找屋主人的信息线索。两间卧室中，其中一间的空床架上没有床垫，只有另一间陈设着风格朴素的床品；
一只暗色的枕头，一条素面单人被，叠放平整；
看来404室只有一个人独居。
衣架上空无一物，旁边立着一只分量沉重的行李箱，林棋冰试了试密码，无法打开。
书桌上有一个被拆开的相框，照片已经不翼而飞，从灰尘的印痕判断，应该是刚被人拿走不久；
桌下放着一双均码拖鞋，里面塞了一双卷成团的袜子。
唯一含有身份信息的照片不翼而飞，取走照片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很可能是倒霉蛋侯志。
没有遭遇防备中的突袭，林棋冰内心却并不轻松，反而一沉。
旺叔是剧本内类似npc的角色，不遵守他说过的话会有严重后果；
尤其是那句“要亲自将货品送到客人手里”，任谁听起来，都具有很强的规则指示意味。
那么，直接把外卖放这再离开，也算违反规则。
想要完成任务，除非找到404房间的居住者，那个声音沙哑、很可能不是人类的收货客人；
林棋冰站在窗户反光前，看了眼装在塑料袋里的鱼和饭盒，又看了眼自己，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外卖。
“咝咝……咝咝……”
“唰啦啦——”
就在林棋冰思忖的时候，一门之隔的4楼走廊里，响起了模糊的引擎噪音，以及电缆运转的滑擦声，且愈来愈大。
保安乘电梯从一楼上来了，他会来四楼吗？
林棋冰脊背一紧，四下环顾，404室的房间门不带锁，也没有任何能藏身的柜子，就连床下的空隙也不足以塞人进去；
只有防盗门看上去有保障，足以阻隔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