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娺
骄傲了一辈子的守正如何能接受这个残破不堪的结局?他的价值不存在了,他的立足之本被击溃了,就连他这一张美丽的脸,都被按到了地上,沾上了肮脏的灰尘和血迹。
守正像个不会直立行走的四足动物在地上挣扎着,想努力地站起来,他四肢的不协调达到了滑稽的程度,可就在他站起来之后,竟然又能利索地捡起了佩剑,像是生命回光返照给了他行动力和灵敏度。
他的自刎来得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吕婵见状,不由得“痛心疾首”了起来,今天男人的自尽率真高啊!
风惊月没有“惋惜”,她很清楚她还有一个对手,余再之。
“听说无咎剑是天下仁器,专门克制天下煞器,我今天就要告诉天下人,这街头巷尾中盛传的故事,是多么的无趣,多么的荒谬。我要让藏在背后主导这一场流言的人,见识到真正的天下名器。”
她抽刀直指余再之,孤鸾冷厉的刀锋带来的威慑像是凝聚成了实质,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如果风惊月挑战华山派是以戏谑的态度,那么她挑战余再之则无比严肃,这一战关乎孤鸾的百年威名和未来走向,关乎风惊月那未曾谋面却教授她武功的姥姥的名誉,关乎风惊月和姥姥之间的传承。
余再之难得的没有废话一通来显示他的体面、优雅与大局观,他干脆地拔出了无咎剑,他很清楚,眼前人是他计划最大的障碍,他一定要胜。
风惊月第一次认真地审视无咎剑。
这是一把利剑,毕竟能吹出这种名号的,确实不能是路边铁匠铺子里随随便便就可以买到的便宜货。无咎剑银亮的雪刃锋芒毕露,可惜,风惊月眉头一皱,无咎剑太“美”了。
这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武器上的奢华和富贵。
鲨鱼皮剑鞘就足以凸显这把武器的尊贵身份,其上镶嵌的金色宝石和碧绿翡翠,更是在彰显着无咎剑的贵者气质。
这些数不胜数的珠宝被严密地镶嵌在纯金打造的饰件中,形状繁复但不失美感,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都能感受到它们的绚烂光华。
这不该是武器的属性,这些堆积的珠宝被它的主人赋予了新的定义,彰显他现在的地位,以及即将取得的地位——武林盟主。
用泼天富贵来衬托武林之王的荣光。
风惊月突然非常厌恶这样一件武器,她没有办法在这件所谓的名器身上感受到第一次见到孤鸾和越女剑的那种震撼,以及随之而来的“心有灵犀”,就好像她们彼此注定会相遇那样的默契和意料之中的惊喜。
她要击败余再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吕婵在这种无声的表露中竟然读懂了风惊月的厌恶,因为她也厌恶,她厌恶男人习惯了主宰,连他身边的死物都要依照他的态度、照顾他的情绪,服起了“美役”,以至于在武者眼中,这把武器已经失去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意义。
她冷冷地笑:“珠光宝气还不够,还要加上纯金,他不觉得重吗?”
过度的包装甚至会影响武器的重心,这不应该是个出色武者的选择。啊不对,吕婵可能说错了,也许他本身就不是来当武者的呢?他是来搞事的,来兴风作浪的。
风惊月接道:“这把无咎剑不应该留在世上。”
话音还未入耳,风惊月已经出手。
九思剑法之名,取自《论语》中的一段,“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这就是君子有九思。
这些被人吹捧的德行操守,怎么就变成了刀剑搏斗中的一招一式了?风马牛不相及,是余再之为了“套人设”做出的可笑决定。
有那个思来想去的时间,都够风惊月出了好几招了。
如果余再之不会飞花从容,他根本躲不掉风惊月的进攻。当刀剑相击之时,风惊月有了新的发现。
余再之的内力深厚得竟然出乎了风惊月的想象,这就是他在之前的比试中从未展示出的一点,只有在面对风惊月这样的高手时,他才被迫施展出全部的实力。
风惊月的内功长进得益于枯荣心法的学习,枯荣的长处帮助她在相同时间内提高了修炼效率,所以她的内功修为比同龄人更强。
可年纪相近的余再之的内力竟然隐隐在自己之上?!她已经算是“开挂”才拥有的内功修为,难怪余再之也“开挂”了?
他在过往的对战中,不尽全力,是为了刻意隐藏这一点吗?怪不得,他对武林盟主之位志在必得,看起来他确实做足了准备。
与青竹山庄的未知关系、超出常人的内功修为、天降一般降服江南各派的举动……余再之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谜面。
可是,内力强未必就一定赢。
九思剑法在别人眼里,是锐利中带着克制的“君子品德”,但对于掌握了越女剑法和天霜洗锋决这种真正绝世秘籍的风惊月来说,九思剑法就太温吞了。
像是孩童玩闹中用积木磊成的高大建筑物,在呼啸狂风面前,不值一提。
风惊月提刀冷笑,来战!
第49章 风雷荡九州
一刀劈开崇山的阻塞,江河从这里奔流,大地被重新塑造。
孤鸾上凝聚的是磅礴而厚重的力量,足以开天辟地。
而这种力与蛮横、粗鲁、无状毫不相干,力是智慧的、是敏锐的,有川流的灵活,有山峦的参差。
接连不断的进攻下,余再之那从容优雅的脸再也端不住了,渐渐流露出了紧张焦躁和措手不及。
真可惜啊,这样的人不能收入麾下,如果风惊月也和荒野由纪一样是个没有心的“刀”就好了。
他的眉头紧巴巴地扯成了一条直线,手上的动作不敢有丝毫迟疑,无咎剑剑光闪烁,一招一式的抵挡下,光芒仿佛化成了屏障,阻拦风惊月的进攻。
只有防御而没有进攻,注定是不能取得胜利的,风惊月已经掌控住了打斗的节奏,在这个节奏里,余再之只能亦步亦趋、俯首听命。
“当”一声尖鸣,孤鸾刀以天雷击石的威力逼近了余再之的脸颊,他以无咎剑抵死顽抗,深厚的内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孤鸾被他一寸一寸地向外推。
可孤鸾不是好惹的,手握孤鸾的风惊月更不是好惹的。
兵器之间的较量,有最直接的方式:对砍。
谁有豁口谁垃圾。
风惊月咧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而后运劲于肩,腰一沉,带动了全身的力量,将架在无咎剑上的孤鸾不断向下压,改变了无咎剑的攻势,而就在争锋相对的过程中,随着孤鸾刀刃的缓慢移动,无咎剑的剑身上竟然硬生生长出了一道伤痕,这道刺目的伤痕逐渐变长,直到孤鸾的刀尖即将离开这场对峙。
角力的支点不断位移,这个杠杆已经让风惊月觉得很吃力,那么,就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风惊月以退为进,双腿大步迈开,灵活躲闪,从侧面卸去了无咎剑上的力度。
余再之想借这个空档发起猛烈的进攻,可惜,他不如风惊月快。
此刻,风暴已经被卷起,巨大的力量铺天盖地,暗红色的鸾鸟振翅长啸,轻而易举地劈开了天幕,自如地在风起云涌中穿梭。
神鸾的目标一直很明确。
身上撕裂出一道深痕的无咎剑再也经不住风惊月的全力一击,它断了,“叮”的一声,断剑化作一道白虹,飞向了身后的余再之,在他来不及闪躲的瞬间,割伤了他那貌美的脸庞,一道深红在他脸上慢慢晕开颜色。
她的角度是如此地刁钻,她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怖,她的技法是如此的纯熟,这一招看起来竟然如此地轻松,让余再之变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余再之震惊地握着断剑,那华美富贵的剑柄正承受着他的不甘,当孤鸾再次以咄咄逼人的态势停驻于他的咽喉之前时,他手中的断剑再也不能起到抵御的作用了。
激烈的心理活动正在余再之心中展开。
他不是王家兴,不会用那么蠢的方法拉仇人下水;他也不是守正,不会脆弱到败了一局就饮恨自刎。他是余再之,是要“再之”的余再之。
他余再之要体面的败、要优雅的败,他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办法,他的梦不会因此而破灭。
“孤鸾当真为天下名器!”余再之强压住心中的不忿,尽量做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
风惊月听完不屑一笑,这人只说无咎剑败给了孤鸾,丝毫不提自己败给了她,按吕婵的话说,这就是“强行挽尊”。
无咎剑毁了,余再之输了,强行挽尊也显得可笑。
哼,这帮人果然没一个能打的!
余再之败了之后,再多在场上待一秒都觉得煎熬,他故作大方地抱拳微笑,离开了赛场。
他必须快点离去,否则就会有人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口正在以比常人愈合更快的速度恢复,虽然达不到快得肉眼可见的程度,但若是被旁人察觉出端倪,对他没有好处。
余再之输了后,楚铎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剩下那名散人侠客绝对不是风惊月的对手,这下子,武林盟主之位花落谁家,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那名剑客见状,主动站出来表示不敌风惊月,退场了。
至此,胜利的欢呼和胜者的荣光都属于风惊月,她引爆了全场的情绪,她是当之无愧的年少豪杰,是新一代武林的顶梁柱。
她站在人群中间,周围人脸上是欣赏,手上是鼓掌,道着“恭喜”等等贺词,她可竟然觉得这些萦绕在耳边的热闹是极其遥远的,声与色似乎被一道透明的屏障隔开,她对于眼前的众星捧月毫无波澜。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永远是她,不因为身外的名誉和被加之的地位而改变。
她不知道,她的平静和淡然深深地刺痛了在远处暗中观察的余再之,他拼尽全力梦寐以求的飞跃,在风惊月眼里竟然不值一提,他不由得怨恨了起来,狠狠甩手离去了。
余再之愤怒,楚铎高兴,但其实他们都是一类人。
楚铎正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喜气洋洋地宣布本次大会的胜利归属和圆满结束,并告知所有人,风大侠将会作为掌门议事团中的一员,参与后续的驱逐东瀛人事件的讨论。最后,他发表了美好的愿景,将本次大会上升到了追求国泰民安的境界。
很好,程式化、套路化的表演终于结束了。
风惊月抬头,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一天打了五场,她没休息过,而且这是接二连三的激烈打斗,她虽然没有吃大亏,但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她问吕婵:“我现在还有多少血?”她现在知道可以利用数据来判断自己的身体状态。
“百分之六十八。”吕婵回答道,还没有到枯荣buff生效的数值,说明她现在虽然需要休息回血,但问题并不严重。
风惊月点点头。
楚铎正热情地拉着还未离去的各大掌门用饭,最先走掉的是幽冥涧的人,再后来,走掉的是华山派,虽然走了两个,但依旧热闹,他仍然忙不迭地做着东道主。
他当然不会冷落新晋的武林豪杰风惊月,他眼中虽然有试探,但更多的还是关切与照顾,像个照顾晚辈的武林泰斗一样,是个大大的好人。
在楚铎邀请风惊月与各派掌门共进晚宴的时候,风惊月拒绝了,像一个傲气十足的不懂规矩的后生晚辈那样,不给楚铎面子。
她平静地扫过面前每一个有头有脸的武林大人物,说:“我有位故人,她邀请我去品尝她亲手做的晚饭,以庆贺我成为天下第一,我不能食言。”
楚铎太清楚了,这一定是女儿在介意当初的事,不愿意再与自己同席用餐,没关系,私下里再慢慢修复关系就好,他是一定不会在众人面前让女儿难堪的。
他豪爽道:“看来风少侠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有这样的英豪坐镇武林,当真是武林之幸啊!”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让她们去吧!”孟云疏望向风惊月,微微笑道。
见到孟云疏的反应,风惊月甚至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当年入谷之时的武功已经让孟云疏察觉了?
她抬手对着众人抱拳道:“待饭后,我会返回血怒门,感谢楚掌门的盛情邀请。”
说罢,头也不回地前往了城内。
——
“风姐,你真的太厉害了!”张兰香放下了饭碗,震惊地拍了拍桌子,她听风惊月讲述了简单的经过,脸上的赞叹怎么样也掩饰不住。
她的母亲陈小兰则宠溺地劝着她不要吓到贵客,又连连对风惊月道谢。陈小兰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了,她现在精神了不少,能给兰香打下手了。
破旧的老屋内,风惊月吃着母女二人做的丰盛家常菜,看着母女二人之间的温馨相处,她身为旁观者,却真实地感受到了这种温暖。
真好,这顿饭不是血怒门掌门宴桌上的山珍海味,但如此的美味可口,吃得身心愉悦。
用了饭,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风惊月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着张兰香道:“我大概要离开洛阳了,你若是见不到我,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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