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星繁
齐铮看向阮东林的目光带上两分怜悯,不顾他明显愠怒的模样,说道:“侯爷莫怒,我们此番前来,不为其他,只为认亲”
这话换个人说,阮东林只当他放屁,但是齐铮,长得太有说服力了,剑眉星眸,俊美庄重,一看就是稳重敞亮的人
但是寻亲
阮东林思索,他们一行四人,宋锦就不说了,作为宋商的孩子,她和他绝无半分关系,剩下的,就只有牛铁兰了。他开始回想她的长相,但是那么兵荒马乱的,又是年轻小姑娘,他没事看那么仔细干什么?
只记得她杏眸皓亮,清婉恬雅,有几分他夫人年轻时候的影子
阮东林心里咯噔一下,却又觉得不可能
他的阿玲
齐铮看他一副五雷轰顶的懵咤样,想想也有些怜悯他
和亲孙女大打出手,气跑亲女儿,死对头又成女婿
毕竟这以后多少也得是自己长辈,他可不像宋锦那般一身反骨,故意找茬,他斟酌起来,思索着该怎么说话,能让他稍微不那么可怜
曲茂泽看够了戏,他噙着笑,慢慢悠悠走到如遭雷劈的阮东林面前,声音悠缓:“在下曲茂泽见过侯爷,我们此番前来略显仓促,还望您莫见怪。是这样的,在下的妻子牛铁兰,今年三十有四,幼时被人拐走,后面侥幸逃脱,也忘了家在哪儿。她只记得出事当日,正值冬日,她穿着红衣,出门买糖葫芦……”
阮东林牙齿咯咯作响,死死地盯着曲茂泽
这些年,不少人都知道他寻女儿的事,仔细打探也能知道名字,但是这些细节,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能知道这么清楚,除了是那贼人,便只有一个可能
曲茂泽欣赏着阮东林难看的脸,心里有些舒坦
他都被动降辈了,这老贼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白捡一家子人吧?
还狗崽子
曲茂泽眸色深了几分,有些恶劣道:“前段时间,夫人认出了当年的贼子,这才知得了身世,亲父名字和侯爷一样,真巧啊,不过看侯爷的态度,应该不是您了,看来是白走一程,明日我们就回”
阮东林一把攥住曲茂泽的领子,打断他的话,眼中血丝弥漫,里面全是狠辣,一字一字:“宋、商,你若敢拿这事作棋,我定要你命”
这话调,这身形,这惹人厌的模样,除了宋商那狗东西再无他人了
衣领被攥得很紧,勒得曲茂泽脸一点点红了起来,经脉鼓出,他却毫不在意,噙着笑:“原来我和宋首辅长得相似吗?这么说,我和金金也有父女像了?”
阮东林不想听他这些屁话,手上青筋暴起,狠狠拉过人,不可置信:“她真的是阿玲?”
曲茂泽也没再戏弄,正色起来:“她叫阮金玲”
她也是阮金玲,至于是不是他们的那个,需要他们自己来验证了
说完,他掰开阮东林的手,轻轻理了理衣服,转身扬长而去
他才不要陪这么个老东西
阮东林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个死人复活的事了,他的手跟着发抖,腿也有些软,踉踉跄跄地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傻了一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整个客栈早早就被封住,楼上的客人下楼见着二楼的狼藉,静悄悄跑得比谁都快,一楼,已经封闭了,无人上来打扰
他就这么坐在窗边发呆
分不清什么时辰,底下木梯传来急匆匆的踏步声,邰清心仓促慌乱地跑了上来,她的眼还有些红肿,见到二楼的狼藉,那不详的预感成真
她走到阮东林身边,颤着声音:“你干什么了?不是说要去当差吗?”
阮东林失了魂一般转头,先前还威风八面的人,这会儿看着有些可怜,他轻声:“夫人,你说我现在从这儿跳下去,来得及吗?”
邰清心:……
不知道啊,要不他们一起跳算了
死老头
第110章 有什么证据
“娘你还有我呢”
屋子里,牛铁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一声不吭。宋锦就跟壁虎似的,整个人压在被子上,长手长脚地扒在上面,脑袋往被子里面钻
被子里面黑漆漆的,她老娘埋着脑袋,她只看得到她黑漆漆的头顶
宋锦脑袋探进去,用下巴扒拉着人,嘴上碎碎念念:“没事没事,不就是挨骂嘛,我不在意的,娘你别难过。那老头年纪大了,我让着他点也没什么……”
牛铁兰没有声响
在漫长的年岁中,她学会最多的就是安静,哭没用,吵也没用,安静观察,想到办法才是破解之道
她埋在被子里,任由眼泪流淌,心口一抽一抽
,说不出的烦闷伤痛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
原来所有的人都在,只是被她一点点错过了
这十六年来,她一无所获,除了这个只会用爪子扒拉人的狗崽子
牛铁兰想着自己这十六年来的谨小慎微碌碌无为,只看到了自己的愚蠢和无力,她紧紧抱住脑袋,声音沙哑:“你出去,别烦我”
还在担心人的宋锦震惊:“娘你嫌我烦?”
听听,听听,这才多久啊,人都还没有认上,就嫌弃上她了,刚才就该打死那老头的
牛铁兰现在不想和她闹腾,声音虚弱:“宋锦”
宋锦瘪了瘪嘴:“好吧好吧我出去,你不要太难过,你还有我呢,我就在外面,想我了就喊我……”
她碎碎念念地说着,一点点退出被子
牛铁兰蜷在被子里,厚重的被子挡住外面的光线,漆黑一片,外面的声音一点点跑远,杂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孤寂
不过也没持续多久
又有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他步子要稳一些,一听就不是宋锦的,那是谁也不用多想了
牛铁兰攥紧了被子,翻了个身,一个字都不想说,就听一声喟叹,来人坐在了床边,压着被子,紧接着上了床
她连着被子又被按住
牛铁兰觉得有些烦
小的大的都一个德行,她就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一会儿,有怎么难吗?
曲茂泽侧躺在一边,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连人带被抱进怀里,然后被重重踢了一脚,隔着厚厚的被子,他好像都看到其中的怨念
他勾着唇,叹:“你爹认出我了”
最开始的计划,他本来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除了齐晔没一人知道的,但是自从那日在上杨村碰上母女俩,事情就歪得一发不可收拾
牛铁兰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个认出他了,认得出他都认不出她,跑她面前炫耀是吗?
她掀开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头发凌乱,一张脸湿漉漉的,眼睛通红,狠狠瞪着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雪狐,没有一点儿威慑力
曲茂泽轻笑:“你该如何赔我?”
牛铁兰磨着牙,死死瞪着他,看着他悠哉侧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扑过去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昨日这人爆她的真名,邰清心后面的反常就让她心有疑虑了,今日这么一闹,再看他这般淡然,她若一点儿都猜不到,那些年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对于她的恼怒,曲茂泽一点儿也不心虚,身后绕着她的发丝,笑:“你要是笨一点就好了”
那可好玩多了
牛铁兰深吸一口气:“你一直都知道?”
曲茂泽无辜:“倒也没有,只是,比你聪明一点点”
提前一步猜到罢了
他神机妙算,也不是神算,哪里能连阮东林的老婆孩子小厮全都查清楚?这些对以前的他来说也不重要,他也就知道个大概
但是,作为能自己改头换面的人,他在人像方面比普通人强上太多了
邰清心的长相,还有她的反应,都证明了很多东西
不过也只是有所猜测,他不好说,万一不是倒让她多失望一次,但这不是阮东林那老东西自己送上门吗?
曲茂泽缠着她的秀发,一点点摸上她的侧脸,轻柔:“这是好事啊,怎么不开心?”
牛铁兰掐着他脖子的力道重了重,紧紧抿着嘴不说话,眼神有些放空
开心吗?自然是开心的
但是更多的,还是无措和怅然
如果不那么早笃定,如果再确认一番,如果那些年回去寻一寻……
她好像总是错过
牛铁兰垂眸,看着躺在身下,任由她掐着的曲茂泽,眼泪一颗颗落下,无声哭泣
泪珠砸下,曲茂泽绕着青丝的手一顿,慢慢松开,轻抚她的眼角,感叹:“这是高兴还是难过?”
眼泪模糊了眼睛,牛铁兰都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突然想起,那日金铃山上,她和这人对峙之际,他也是这般抚着她的眼角,问她
这次哭,是高兴还是,失望?
牛铁兰当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撤离,拉开了和这人的距离,现在,松了手,按着他的手腕,手腕上伤痕不断,还没完全愈合,她侧了侧脸轻轻贴上,声音轻轻,带着藏不住的颤意
“后悔”
曲茂泽一怔
她微微侧脸,鼻尖泛红,杏眸含泪,泪眼朦胧之下,脆弱得像是雪山上的花,颤颤巍巍,又坚韧倔强,拼命生长。
泪滴落下
她又重复:“我说我后悔了”
她若是当初不走,不至于在外躲躲藏藏,独自带着孩子,平白错过十来年,错过这人,也错过那边。
她当时若是再胆大一点,就留在那里,身上的蛊他能解决,她不会病弱十来年吃尽苦头,她的孩子不用在乡野野蛮长大,她也不用十来年后才知道父母消息
若只有曲茂泽一人错过,牛铁兰还能安慰自己,她没有选错
她独自带着孩子也过得好好的,她无需后悔
可现在阮东林和邰清心也好好的,让她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塌,离开女园后,她好像每一步都是错了,就是这次来到都城,也是宋锦的决定,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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