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此案需得圣裁,在下确实不知。世子多留无益, 早日回府吧。”四爷说完, 便亮了腰牌:“奉旨。”
守将这才不再阻拦:“金大人请。”
四爷要往里面去, 木城忙道:“我给你做亲随, 你带我进去……”
柳平转过身来,朝木城拱手:“世子请回。”
四爷没再管他, 进了里面。
木城原地跺脚,想了想还是带着人先回。
甄莲病了, 咳嗽声一声沉过一声,除了陪嫁来的在身边伺候,这院子里哪里有人?
丫头给添了炭,将火盆挪远些:“……当日,什么金丝银炭, 什么竹炭兽头炭,何曾短过咱们的?而今呢? 拿这样的炭来,还需得现拿三两银子……”甄莲摆摆手,轻轻摇头:“莫要言语! 落井下石, 趁人之危, 本也是常事。你将银钱拢一拢, 总得叫母亲和哥儿姐儿在牢里不受罪……”
“已经叫嬷嬷去办了,嬷嬷才回来,说是郡主府打过招呼了, 莫叫人欺负了去。花了银钱打点,非重刑犯, 倒是也见了。牢里虽不暖和, 但也不至于冻着。吃用也是洁净! 看管之人尽皆女牢头, 贪一些是有的, 倒也不糟践。”
甄莲连着咳嗽了数声:“这已是郡主慈悲之处了。”
“世子妃在闺阁之中与郡主甚为亲厚, 此事若是郡主……”
甄莲连连摆手:“莫要多想。将咱们的东西归置归置……莫要留下碍眼。咱们搬去嫁妆庄子上去住, 清净。”
“主子!”
甄莲轻笑了一下,从枕头下摸出药瓶来:“养生丸……我是用过的! 郡主府赠的, 十分管用。而今用完了, 托府里买的……哪里是什么药? 再留下去, 命便不保了。走吧! 去庄子上,还有一条活路。”
丫头哭出了声:“一个个的牲畜一般! 当日用世子妃时, 何等嘴脸? 而今, 翻脸无情……竟是磋磨死您……”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脚步声,正是木城。
人未进,声先传来,“娘子一一娘子一一”
甄莲坐起身来:“如何? 可曾见到父亲?”
“未曾!”
甄莲眼里闪过黯然, 可紧跟着就听木城说:“我见到郡马了! 他奉旨去见岳父。”
奉旨?
“娘子,我便是去了郡主府,郡主也不见我。怕是还得你亲自去一趟!郡主深得宫中喜爱, 竟是连那义忠亲王这般事, 都是郡主在查……”
甄莲连连摆手:“莫要牵连……况且,宫中办丧事, 郡主必去吊唁, 若在宫中,也见不到。”
正说着呢, 外面便传来笑声:“我就说呢,世子妃好福气呢! 瞧瞧! 郡主竟是打发了人来请安,说是下雪了, 看看世子妃的境况。”
廖嬷嬷跟着这府里的三太太进来,看向甄莲, 微微有些愕然, 怎生病的这般重。
甄莲满眼复杂, 要下来见礼。
廖嬷嬷忙拦了:“世子妃折煞老奴了。”说着, 便抓了甄莲的手,挨着她坐了:“郡主说, 家中遭难,难免伤了好人的体面, 叫老奴替她来瞧瞧,好叫她放心。”
甄莲便挤出笑来:“郡主是知我的! 喜静! 这一落雪, 便想起昔日同郡主在园中住的那些时日。大雪压在枝头,方知雪有声。因而, 便动了想去庄子上小住的心思。家中之事, 出嫁之女能管的不多……”
圣裁之事, 找郡主能如何? 不过难为人罢了。
因此:“请嬷嬷告知郡主,福祸自招, 因果常理。郡主亦乃出嫁侄女,我忝为长姐,不免念叨几句。甄家事, 一切唯圣裁而定。郡主为他人妇,当以夫家为先。”
廖嬷嬷:“……”她点头:“老奴定当转告!”既然这么会做人, 她便有心助对方:“世子妃何时动身?”
“收拾妥当, 三五日便动身。”
木城在边上还跟着点头:“娘子既然想去静养赏雪, 那我自是要亲自送的!”而后还告诉廖嬷嬷,“请郡主莫要忧心。”
廖嬷嬷笑了笑:“那老奴便告辞了。”
好!
那位三太太忙扬起笑脸:“我送您。”
甄莲看着人出去,才猛地往下一躺, 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丫头忙去看郡主送的礼,想找寻养生丸。却不想匣子一打开,是各色的瓷瓶子,颜色不一。她捧着匣子过去:“主子, 您瞧……奴婢不认字, 郡主这写的是什么?”
甄莲拿了瓶子看了,取了平喘的药来, 倒了一粒咽下去, 竟是觉得嗓子里一凉, 胸口一下子畅快了。
这必是木城请了太医,太医知道症状。而金家与王太医家乃是姻亲,怕是王家有人知道了,给郡主送了消息。
郡主这才叫人送了对症的药来!
甄莲转身,趴在枕头上哭了:所以,女人是真的需要娘家的! 便是甄家倒了, 之与堂妹有几分情分,她也不会看着自己去死。
可自从嫁到夫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试问这家里的主子,有几房没用过甄家。而今, 甄家一倒, 恨不能自己就死在这里, 好为新人腾地方。
还当是甚好地方,自己爱呆着似得。
而今不可提和离,等吧……等甄家之事尘埃落定了, 非得和离了才好。
木城心眼不坏,不通过家里, 他必是能答应的。
这会子木城手忙脚乱:“你莫要哭! 我这就求父王……去给岳父求情。”
“站住!”甄莲坐起来看对方:“莫要折腾, 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甄家便是罪该万死,那也得圣上说。你当谁都有资格给甄家求情? 我父便是罪犯,要见圣上,圣上亦会见……这府里, 上上下下, 几个能进宫门? 若不是大丧,早不知宫门朝哪开了?”
木城:“……”他气的脸涨红,而后也不分辨,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便踹凑过来的婆子丫头:“换炭去! 爷夜里回来, 若是见屋里还是这般冷,爷把你们都扒了皮挂在树上冻着去。”
甄莲听着脚步远去, 看着院子里重新又忙碌起来, 炭火换了, 无烟和暖,她擦了脸上的脸,看向铜镜中容色憔悴的自己,然后拢了拢头发:“快些收拾,早些离了这里。”
果然,府里主子挨着来探望, 甄莲只假装睡着了, 谁来都不起, 背着身躺着,心里谋划着。
父亲的命能保住吗?
难!
若是父亲丢了命, 族里那些人怕是得吃人呢。本就抄家了, 祖产必也分不到宝玉跟前。
如果没了产业,母亲和宝玉又怎么过活。还有庶出的妹妹, 隔房的堂兄弟和妹妹,又该怎么活?
若是不和离,嫁妆虽是自己的, 自己能补贴的有限。夫家不能占, 但不是说夫家由着自己补贴娘家。
只有和离, 带着嫁妆离开。分出一半的嫁妆安置妇孺, 也唯有如此才都能活命。
当然了, 若是父亲不死……父亲不死……这便不用我操心了。
“臣万死。”甄应嘉跪在皇上的病榻前,哀哀有声。
皇上看着这老臣,叹了一声:“你罪不在行,在心!”
甄应嘉哭了出来:“臣……臣半生清白, 半生糊涂……”
“你不糊涂!”皇上叹气:“以朕之信任,蕴养野心。存私心乃人之常情,想要从龙之功者,若尽皆诛杀, 则朝堂无人矣!”说着, 就指了指四爷:“安民说,臣下无忠君之心可弃, 臣下有害民之行当杀!”
甄应嘉:“……”
“朕以为然。”皇上靠起来,披散着花白的头发, 丧子之痛叫他看上去更加苍老:“你无忠心,那便是君臣缘分尽, 朕罢你官位即可; 可你盘踞江南,私心以害民,盘剥甚重。此便无私情可谈, 从公而论,当杀!”
甄应嘉无言以对:不以谋反而治罪, 自然也就不会杀尽甄家满门。自己死, 家族存。此亦乃陛下之恩德!
他叩首:“臣……该死! 臣……领罪! 臣……拜别! ”
皇上眼中含泪,摆摆手,叫人把甄应嘉带下去。人一走, 他眼睛一闭, 眼泪便下来了:“安民呐, 朕失子, 失妻, 失臣……短短数日而已……朕只觉……心都被掏空了。”
四爷端了捧来的药:“……有些人……遇见了是良缘; 有些人……遇见了是孽缘。来过,坑了一场,伤了一回……这也是宿命。”
许是吧! 若是冤家,早离了早好;若是良缘,总还会重逢的。若真能轮回, 老二能再回来, 朕很欢喜; 老大……朕与他缘分已断, 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第1151章 红宇琼楼 (93)
废太子出殡前一日,法场里砍了两百多个人头。
甄应嘉在其中!
四爷坐在茶楼里,看着下面人山人海的人群,这些人不是以谋反罪名诛杀的,而是以贪污、压榨百姓,欺压良民的罪民砍头的。
真敢造反的毕竟是少数,像是卢家这样有心有行的,满门抄斩也就是了。
对于甄应嘉……满门抄斩的用处远没有而今的罪名影响大。
就像是贾家那般的人家,他们卖官卖爵, 操控刑律,想诬告治死一个人,不过一个句话的事。自以为祖上有功劳, 只要不是造反, 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那就让天下这样的人都看看:甄家对皇帝有功吧? 甄家出过贵妃吧?又如何呢? 烜赫之时, 你贾家在甄家面前算什么?
甄应嘉都杀得,甄家都能抄家, 满府妇孺落难,你们贾家的脸面比甄家大? 功劳比甄家高? 还是说你们贾家与皇家更有私交?
既然样样比不上,还不收敛着, 那这将来就是你们的下场。不要以糊涂掩盖罪行,不成器荒唐……犯的罪那也是罪呀!
对皇家造反该杀, 难道欺压百姓不该死?
既然该死,又没拿到甄应嘉造反的实证,那就让他死在能证实的罪名上。给这些以功勋后辈自居的勋贵们紧紧弦。
这种罪名会杀头的,也会抄家的,不是你们以为的,只要不造反就没事。
满地的头颅,满地的鲜血把雪都染红了,那么一大片, 血红血红的。
木城也在茶楼上,他嚎哭出声:“我的老泰山……我那瞧不上我的老泰山呐……女婿给您收尸啦……”
这嚎的,都让出路来, 谁都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甄莲在马车里,带着老仆准备夜里去收尸, 没想到木城带着人去为父亲收尸去了。她:“……”
老仆问:“姑奶奶, 当如何?”
“由着他去吧。”甄家都能倒,焉知郡王府不会倒。等到倒的那一日,他这样的是杀不了头。一生浑浑噩噩, 没做过的恶。但若真无家族,他自己也活不了。
真若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倒霉了, 我会管他的。
茶楼里都看着这个傻子去收尸去了,而后议论纷纷。
正议论呢, 便有个声音说:“明儿千岁出殡, 可惜了……寻了樯木打了棺木……万年可不腐竟是用不得了。”
有人远离了说话的人,可还有人靠近, 说千岁在时如何如何, 大有唏嘘之意。
四爷:“……”薛蟠这个棒槌!
他起身回府,只能说先太子把人心收买的很扎实。
整个冬天,京城的气氛都跟朝廷的气氛一般, 安静! 安静极了。
年跟前了,金家终于从老家回来, 准备过年了。
他们真的是在山里,山里一遇雪路便不通了,因此,消息滞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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