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家里有很多搜罗来的医书,有些是真搜罗来的,有些是自己和四爷伪造出来的。大不了再伪造一本,试一试。农场的医院就有老中医,老中医带小意入门,认穴位,下针就足够了。
让小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去‘试’,这是唯一一个现阶段来说,靠谱的法子了。
小意不懂这意思,顾艇也不懂这意思,但是四爷懂。
他说小意:“这上上下下的楼,并不方便。你不能总把顾艇放在家里,一个人呆着。他需要适应,你也不能上手就能照顾好!回家去,家里有屋子住,院子平平展展,适合于适应性活动。家里人也多,能帮忙照看,叫你有个适应的时间。
况且,你出门的时间太久了。从十五六上中专开始,出门都十年了。回过家几次,在家才呆了几天?这一成家,想让你回家就更难了。趁着这次机会,回去住一段时间。陪陪我跟你妈,叫我跟你妈看着你们能独立生活了,我们才好放心。”
这是个不能拒绝的要求。
小意看顾艇,顾艇点头:“好!我们回去。”
“吃饭!”桐桐给夹菜:“粉皮难消化,吃白菜吧!”
白菜酸辣口的,味道格外清爽。
不知道是菜的味道合适,还是人的心情好,总觉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顺口的饭菜。
小意还问说:“那是不是要跟我二哥三哥说一声,都回去呀!”
四爷和桐桐对视了一眼,还是如实相告。
桐桐把花生豆夹给小意:“今儿也接到你二哥的电报。”
“咋了?”
“你二哥说,跟你二嫂分开了,我们这次来,还要接开颜。”
小意愣住了:“分开……是什么意思?”她看向爸爸,“离婚了?不会的!我二嫂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不可能跟我二哥离婚的。是不是我二哥……”
“不知道!”桐桐催促她吃饭:“吃完饭你们俩收拾,我跟你爸得去一趟你二哥那边。车也不开了,就在楼下放着。”
顾艇赶紧说:“自行车在,能骑自行车吗?”
行!骑自行车。
顾艇看了看外面的天:“还是等天黑透了再走吧。”
四爷看了这小子一眼,他是真的很机灵。知道金禄那边肯定是出事了,晚上去避着点人才是对的。
黑透了,四爷和桐桐就出门了。
桐桐告诉他们:“我们晚上不一定还回来,去看你二哥的情况,要是时间还早,再去看看你三哥。回头,可能歇在林家,也可能歇在你小姨家。”
“好!知道了。”
小意目送父母离开,这才关上门,看顾艇。
顾艇指了指厨房:“我去收拾。”
小意拦了,不习惯没有腿,不急着干什么。她推他去卧室,从书架上取了史书下来:“这几年,除了看专业书,看的最多的就是它。我爸找来的书,叫我们兄弟姐妹读。我觉得,你看不见的路应该在这里。”
她点了点书,把台灯给打开:“我去收拾,你慢慢看。”
顾艇拿着书挑了挑眉,门关上了。屋里是干净清爽的味道,小碎花的窗帘遮挡住了窗户的寒气,一盏晕黄的灯光照着方寸之地,没原由的,竟然看进去了。
不知道多久,手边放了一杯热水,纸张上放着药片。
他这才抬起头来,小意已经在边上了。
“温水,不烫。”
顾艇把药喝了,然后嘴里被塞了一块冰糖。
小意抿着嘴笑,他突然伸出手,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小意一下一下的拍着他:“……你别怕,家里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只要人在,就没有过不去的。我也在琢磨这个事,寻思着哪里能有消息。咱们不能慌,不能乱!我能够着的就是医院,年纪大的首长,多半都有自己的大夫,且是长期吃药。
那么,能不叫看大夫?能不叫吃药吗?我不知道!但是京城的一些医院一定有消息。如果不叫看大夫,本来固定去向的进口药品暂停了,那是一种处境;如果大夫还出诊,药品还照样消耗,那又是一种处境。
这一阵是刚刚开始,得观望风向,暂时不能冒头。上面的事,咱们插不上手。真要是有什么决定,咱们什么也改变不了。这种时候,我觉得保全你,保全咱们自己最重要。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趋于常态了,再找机会。”
所以,你别怕!我真的把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上,不是敷衍,我是认真的。
顾艇用胳膊揽着这纤细的腰肢,不敢叫她看见他的眼泪:风雨飘摇里,一叶孤舟,彷徨无措里,灯塔亮着灯,有港湾可停靠。
说不出誓言,任何一句誓言在而今都是苍白的。
生死与共,命运一体,需要什么言语吗?
有一个这样的人得多幸运,怎么会有人选择离婚呢?这世上最难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个人么?得之,必不离不弃。
寒风凛冽,月光清冷,好似透着彻骨的寒意。
家里没办法说话,四个人站在外面。白渗渗的月光照在压的瓷实的土路上,更显的苍白。
润叶包着绿头巾,这个头巾还是那一年在公社的供销社买的,钱带的不够,找婆婆借了钱凑够了买来的。
这么一戴,这都十数年了。
“爸,妈,我俩不是真离婚的。”润叶急切的解释着:“都别操心!我俩肯定都好好的!那就是个证,不领证就不是两口子了?我俩不管啥时候都是两口子。他是孩子爸,我是孩子妈。要不然,咱咋办呀?既不能忘恩负义,又不能把而今的好日子撇下。”
桐桐说润叶:“世上的人都一样,没有人爱吃亏。谁都想既要这样的好处,又要那样的好处。可这是不现实的!有舍才有得,只想得不想舍……会怎么样?”终是会失去点什么的。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真的不后悔吗?
第1442章 世俗烟火(112)一更
后悔吗?
咱怎么算都不会吃亏的事,为什么要后悔?一招打到解放前那才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润叶往下一跪:“爸,妈,这辈子,我生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进了金家的门,我一辈子就没想出过!就是将来死了,我也得葬到金家的坟里。我不认结婚证不结婚证,我就认三媒六聘。反正我是金家明媒正娶进门的,我就是金家的媳妇,这辈子都不变。”
桐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又能说点什么?
她沉默了,四爷看金禄:“你呢?想好了?不后悔了?”
金禄:“……”成家不容易,拆一个家……这个决定也难下。其实,说一句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这话是合适的。自己跟润叶两个人,不像是爸妈过日子,恩爱非常;也不想大哥大嫂过日子,相互体谅;更跟老三家两口子不一样,不是人家那样的讲个情情爱爱的。
可要说过的不好,那也不尽然。只是说,自己跟润叶的日子,过的跟世上大部分夫妻的日子一样,不是贴心贴肺,相濡以沫。但也磕磕绊绊,烟火夫妻过了十多年。
少年夫妻,刚至中年,骤然离散。要说一点都不可惜,那又怎么可能。
可就算是可惜,我又能怎么办呢?这变故来的突然,我拿这大势无可奈何,在这个大势里,我不能背弃原则,更不能给予润叶想要的。
她自来就是那样的人,她这么去想,这么去打算,至少她此刻的心里,并不是要抛弃丈夫,更不是要抛弃女儿。她从没吃过亏,不容许小家在这大势里倾覆。她按照她心里的想法做选择,我既然不能给她想要的,那我有什么立场拖累她?
或许,她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这么些年了,她克制着占便宜的欲望,却从未吃过亏。她可以少占便宜,不占便宜,但她绝不允许别人占自家的便宜,绝不允许吃亏。
爸妈当面,一再问询,自己能怎么说呢?
他点头:“我同意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怎么说?
四爷问说:“既然离婚了,那你们现在怎么住?”
润叶忙道:“我搬到单位的女工宿舍了,他带着开颜在家里。最近他得被安排去学习班学习,开颜……我带着不方便。她也长成大姑娘了……”
桐桐打断了她:“孩子一个人在家,那就……带孩子下来吧!我们今晚就带走孩子。”
四爷催金禄:“去吧!把孩子带下来,我跟你妈在这里等着。回头把孩子的户口落在我农场……”虽然是独生子女,可城里一直不安置工作,一样会有人上门做工作,叫孩子去插队的。
别说十三岁的年纪了,就是十二岁的知青也有。其实自从六二年开始,就已经有下乡的知识青年了。
放到农场,要是没学上,就在农场参加劳动去,这是自家可以做主的。
金禄‘嗯’了一声,转身先走了。润叶紧随其后,在金禄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襟。
四爷和桐桐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心里不无叹息:人无完人,能结为夫妻,烟火生活过了十多年,若无变故,他们能一直过下去,跟大多数夫妻一样,磕磕绊绊一生,却也能相伴白头。
可而今呢?十年的时间,太多的变故。
两人的人生有了交点,重合并行了一段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各有各的路,虽然交缠交织,但终归不是同一条路了,十年之后,是否真能再重合并行,只有天知道。
润叶跟金禄只跟到楼后的小树林边上,就不能再跟了。大家都知道他们离婚了,她就不好再上去。
金禄感觉到拉着他的手离开了,脚步顿了一下,习惯性的想回头看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去看,只上了楼,打开了门,看向女儿。
开颜坐在窗边的书桌边,桌边放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
然后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金禄走过去,揉了揉女儿的头,伸手拎了大包:“走吧。”
开颜看看这间小屋,然后把小背包挂在身上。要走了,突然伸手拉开衣柜的门:衣柜里空空荡荡,自从妈妈带走了她的行李,这家就不是以前的家了。
她瘪嘴:“衣柜空了。”我们的衣服一拿,衣柜就空了。爸爸的衣服最少,放在包里,塞在床下。她跟妈妈经常争衣柜,总说谁的衣服压了谁的衣服,找衣服不方便了。
现在,再没有人争衣柜用了。
她想起楼里这些婶子大娘说的话,她们说:“开颜成了小可怜了!将来你爸给你找后妈,你妈再嫁也不能带你这个拖油瓶,从香饽饽变成小可怜了。”
她一下子拽着爸爸的手,固执的指着衣柜:“这里面只能放我跟我妈的衣服。”
金禄愣了一下,安抚道:“你妈说的话……你忘了?”
没忘!是假离婚。
“别听别人瞎说!咱家还跟以前一样。就算是爸妈不离婚,爸爸还得去学习班,还是不能在家里住。你妈一个人还是带不了你,不是把你给大伯娘送去,就是给奶奶送去。跟现在有啥不一样?
你大伯娘就在县城,回去你乐意住农场就住农场,乐意住县城,就跟你大伯娘住县城。我跟你妈有空了就回去看你,或是你爷爷你大伯要来省城办事,顺手把你带来。想写信能写信,想打电话……只要有条件就能打电话。要是有急事,还能发电报。”
开颜‘嗯’了一声,红着眼圈却没有哭。
“我跟你妈都会给家里寄钱,寄粮票。你也要懂事,想你这么大的,好些都准备下乡了。你守在爷爷奶奶身边,是因为你是女孩子,爷爷奶奶身边最安全。但是,你也要懂事,替爸爸妈妈照顾爷爷奶奶。”
“我记住了!我勤快点,我常跑腿。家里能干的活我会学着干。”
“乖!”
金禄拎着包往出走,不敢叫孩子看见他的眼泪。对孩子的不舍,对父母的歉疚。他记得那一年回家,看到自家妈蹲在那里捡野菜。那时候就发誓,不叫父母受这样的艰难。
可而今呢,父母渐老,孩子还未成年。已经而立之年的自己,不能成为父母和孩子的依靠,叫孩子少庇护,给父母增加负担。
在外面受多少委屈,多少屈辱,他从不怕,这些东西是把人打不倒的。但是,面对父母和孩子,这种愧疚内疚,几乎压的人透不过气。
每每想起这些,他在心里都摇摆:所谓的将来重要吗?所谓的仁义良心重要吗?也许润叶是对的呢?
别人是好是坏,跟我有啥关系。我只知道,我或者,我没叫我的父母,我的妻子孩子受恓惶,这就足够了。
心里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
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说:真要是这么干了,我爸妈能不认我!真要是这么干了,我便是死了,我的孩子都得被千夫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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