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杨家六个孩子,最大的十三,不送人了!这孩子顶个大人用了。还有个五岁的小女孩,村里人说,算了,这个姑娘也不送人了,留下伺候村里的五保户老太太,村里给这个孩子拨粮食。
一是正常家庭,愿意要女娃的却是难找;二是女娃子……送到没血缘关系的人家,真的不安全。
那就不如留在村里,跟五保户老太太作伴去吧。老太太身体还行,六十来岁,再活十年,孩子都大了。大了能干活了,回本家去,也不是负担了。
剩下四个男孩子,很快就被人领养走了。有五十来岁的夫妻,家里生了四个闺女,都嫁人了,但就想要个儿子的。还得要大一点的男娃子,也不算是太累。六十岁就能给孩子娶媳妇,还能抱孙子。
也有一直不生,人家就老抱小一点的男娃子,孩子没啥记忆,回去养一养就养熟了。
反正是说好了,送出去就再不相认了。
这四个男娃子,每个养家都给了金淑三十块钱,一口袋粮食。
金淑在家哭的呀,想起来就哭一场,去老太太的坟头边骂边哭。要不是老太太费要一块手表,至于走到今儿吗?结果呢?一块手表一百二,自己四个孙子被人家抱走,一共也一百二。
想起这个,就说心里得是啥滋味?
骂到后来,她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尿盆上坟地,把尿盆倒在老太太的坟头,故意恶心老太太。从她被缠足,伤口感染,导致小脚加残废,嫁了个残废男人。要不是他们两口子残废,生下的孩子就有能力管,家里的日子好过,孩子怎么能养成小偷小摸的恶习呢?
谁不想当个好人?老实人不敢当坏人,只有被逼无奈的聪明人才会想着走捷径。所以,不是我俩娃子不好,实在是都被这老太太给害了。
他们但凡肯伸手帮一把,怎么就成这样了?
所以,都是老太太的错!她生下自己是个姑娘,是自己的错吗?非要给裹脚,是自己的错吗?哪一件不是老太太害的?
骂完了,却又坐在边上哭:“我的妈呀……害了我一辈子的妈呀……我那狠心不顾我死活的妈呀……”
罗宝琴被释放回来,晚上偷摸进村的,天亮就又走了,村里大多数都不知道。当年情况特殊,她被判的久了。而今对当年的案子重新审核,放出来很多人,其中就有罗宝琴。
家里的事她知道了,然后她坐到金花的门口。
金花接了婆婆回来,就见到了亲妈。她不敢怼亲妈,亲妈也不咋,就是住到她这里,吃在她这里,“花儿,妈为了你,受了大冤屈了!你哥嫂你侄儿都受挂累了。你得管呀!你还有工资,妈不好意思叫你哥嫂给养老了……以后妈就靠你了。”
真就是啥也不干,天冷回屋坐到炕上,天热坐到外面透气,啥都得金花伺候。
看着金花伺候前婆婆,她也不拦着。她前婆婆怎么折腾她,她这个亲妈也学着去折腾。金花啥也不说,按时上下班,回来按时做饭,伺候亲妈和前婆婆。
养的那个野丫头回来拿她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带走了。
她奶奶喊她:“妮儿呀,你也不要奶奶了。”
这妮子头一扭:“我要你个锤子!王友的后婆娘可说了,你就稀罕孙子。王友头前儿娶了天仙回来,你嫌弃人家生个姑娘,把亲孙女往死的饿!结果呢?人家跟王友离婚了,还嫁了个头婚的,还是个领导。人家生了俩儿子,过的可好了!你瞧不上的孙女,人家考上大学,是大学生呢!
王友那后婆娘还说了,你这老虔婆心眼坏的很!对我好就是叫我给你养老的!我一想也对,你还真就是骗我的!你没挣一分钱给我花,你凭啥说你对我好?你对我好,有啥证据?”
王友妈:“……”她总觉得这娃子是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像是缺根弦似的。
她哄着说:“那婆娘勾搭你爸爸,你爸爸寄回来的钱都少了。”
这妮子把包裹一背:“我就知道,后妈就没好的!我得回去……我不回去,她家得白面馍得给那俩小崽子吃。”
说着,就又出来指着罗宝琴:“你害的我发烧,差点把命丢了,你咋还有脸来呢?你再这里呆一天,白吃一天,我就上你家得门,背粮食去!”
罗宝琴:“……”我还得带着粮食叫金花伺候我?
这野孩子放狠话:“不信你就试试?!”
要走了,又白眼翻金花:“我奶说的真对,你脑子就是不够数。”
罗宝琴:“……”她也心虚,怕是当年发烧把孩子烧傻了。她这话说了一圈,到底是向着谁的?
“哪里傻了?”桐桐看看门口的一堆煤:“那孩子可一点都不傻!”人家说吃了自己五个奶糖,捡了一筐子炭,坐着拉煤的顺风车过来,顺便给自己送一筐子炭。这都是她在矿场周围的路上捡的,不是偷的。
那人家给送来了,桐桐白要吗?这么大点的孩子,背来的呀。哪怕是顺风车,可这也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得走着。
她给这孩子取了吃的,又给了两毛钱,说给她的路费。
结果下午,这孩子又来了,还背着炭,就开始在农场的门口站着,说是等顺风车,可进出的人,她都问:“要炭吗?两毛一筐子。”
都是自己做饭,炭的话慢慢攒着,也要用的。冬天还得用煤球,这玩意……农场能联系到,但是量也是卡着的,勉强够用。有卖炭的,两毛贵了点,但也能接受。
等桐桐发现的时候,这孩子一天三四趟,都在这里卖了半个多月了。
整天弄的脏兮兮的,一脸的黑煤灰,但是一天白得好几毛钱,一个月挣的比学徒工的工资可高了不少。
金喜进进出出的,她还喊舅舅,问说:“舅,你会打煤球吗?”
啊?金喜带进去,给打了几个煤球叫她看:就是这样弄的。
然后人家冬天开始卖煤球了,谁家要是买不起一百个,那五十个她也卖,也给送。就是要十个二十个,她也乐意。拉个破架子车,一天天的跑,不闲着。
等到快过年的时候,金喜还收到了一包点心一包水果糖。
小蝉打趣:“哟!您大外甥女给您送年礼了。”
金喜哈哈就笑,金家出嫁女,就金花生了姑娘,剩下的真的都是小子。从来只有外甥,外甥女还是个新鲜事物。这孩子虽然彪呼呼的,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但其实……真不招人讨厌。
但你要说懂人情世故吧,她知道给这个所谓的舅舅送礼,住在对面的爸妈那边,这孩子也不是不知道那是谁,也不是没登过门,但就是没去送礼。
金喜过去当有趣的事一样跟四爷和桐桐学,然后说:“还是有点傻。”
四爷摇头,那可不是傻,而是觉得她送了炭:“……你妈给了二毛钱,就是不想来往的意思。既然不想来往,人家就果断的不理你妈,也不跟你妈来往了。”
桐桐:“……”我是那个憨女娃的拒绝往来户!
第1473章 世俗烟火(143)一更
人的命运, 总是有些无常的。
尤其是进入了老年之后,离别成了人生的常态。先是当年在供销社的老白叔,过世了;后来,曾经在农场被庇护的好几个老朋友, 也先后病故。
整个冬天, 桐桐和四爷都在来往于医院和葬礼之间。
还没来得及感叹呢,林宝书又打电话:“大姐, 老谭……肺癌晚期。”
桐桐:“……你还好吗?”
“嗯!老太太糊涂了, 不敢叫知道。”
老谭的妈都九十多岁了,还健在。人活到这种岁数, 若是子女早于她病逝, 之于她而言是幸或是不幸?
知道了, 那当然就要去看望。
林河东作为老丈人,一时都接受不了。结果老谭心大,说当年幸运, 没死到战场上。往后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有啥舍不得的?虽然老娘还活着,可这不是糊涂了吗?经常把孙子认成儿子,孩子们都孝顺, 老太太肯定能寿终正寝。
他看的看, 大夫开的中药还喝着呢,积极配合治疗,看起来也还行。
但是林河东因为这个消息, 真的是扛不住了。
看望了女婿之后, 回去就没有起身, 不愿意吃也不愿意喝, 跟桐桐说:“我一闭眼, 就梦见你妈,我大概是活不长了。”
也是老了!心气也散了。看见老谭的母亲,更畏惧于子女先于他故去,因此,他没有心劲了。
他看着眼前的大女儿,奔着六十岁的人,可其实看着比宝书和宝墨都年轻。就是跟四十多岁的人站在一起,都能冒充人家姐姐。
“桐!”
“嗳!在呢。”
“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桐桐:“……”她摇头,“没记恨!别挂心上。”人不能比,虽然不算多好,但也没有更坏。不管是原身还是自己,做闺女也一样,不是很好,但也没有更坏。
亲缘一世,缘分由此而终。自此两不相欠!
所以,直到人咽气,桐桐也没掉一滴眼泪。活着的时候,能做的都做了,也算是尽心了,别的再没有了。
孩子们一样都没回来,安静又低调的把人安葬了。以后会有来往,但随着年龄的增大,行动都随着子女而变动,便是兄弟姐妹之间,来往的也只会越来越少。
林宝书问说:“等我姐夫退休了,你们怕是要去京城吧?”
是啊!得去京城。
“离的远了,咱们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那咋办呢?你们也都有了孙子,生活的重心也边了。知道有个手足,想起的时候也有牵挂,这也就不算是辜负了手足一场。
林宝墨打岔:“我常去京城,能见的。”咋还都跟生离死别似得。
在一边的小蝉看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跟小姑子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这一冬,葬礼都没法细算。当年小姨多利索的一个人,现在头发都白了一半了。老姐俩站在一块说话……我看的心里难受!咱妈不显老,可也遭不住老送旁人走……”只想想,熟悉的朋友一个个的离开了,心里害怕不害怕?
对死亡肯定是畏惧的吧。
挂了电话,小蝉回去还跟金喜说:“要不要咱俩住对面去,在一个院子里,打搅打搅,省的爸妈在家里胡思乱想,老说起死了的故人。”
金喜:“……”不至于吧!我看爸妈的情况还可以。今儿,自家那老娘还问自家爸,县城的电影院不成,新片子都轮不上。农场得有自己的电影院,或是音影室。
这像是心里存了事的?
他说:“住过去就算了,我想办法弄电视票去,看看电视打搅打搅。”
可还没等他弄到呢,顾艇托人,给弄了一台大彩电送来了。又弄了什么录音机,各种流行音乐的磁带,还有跟砖头似得随身听,走哪听哪。插电可以,带出去也行,就是有点费电池。
枝芳拉了牡丹去逛街,指着那高跟鞋,高跟靴子,问牡丹:“大嫂,你觉得咱妈喜欢哪个颜色?”
啊?这给婆婆穿?
“妈可不是老古董,您别老买那种给老年人穿的衣服。”
“那个保暖。”
“这个也保暖。”你们都不懂咱公婆,他们都不是弄潮儿,他们是先觉者,这种人你给打扮成老太太?也就是知道你是真孝顺,要不然你必不讨好。
枝芳一脸的笃定,指着一双黑色的细跟高靴筒:“那双……要三七码的。”
“这是最新款的,是港城货。”
拿到手里,果然质感不错。
牡丹担心:“地不平,再给摔了。”咱婆婆都快六十了,孩子们要是不上大学,重孙子都满地跑了,你给买这个?人家不得骂老妖精?
“哪怕是摆着看呢?哪怕是家里穿呢?”咋这么不上道呢?枝芳越发决定,给婆婆多置办一点时兴的,“再把那双红色的皮鞋拿来,对……中跟那双……”两双都要了。
牡丹不能叫枝芳一个人掏钱吧,“我带钱了。”
“我买鞋,大嫂买衣服。”
行!可以。
然后枝芳给挑了毛呢大衣,长到小腿肚子,带着腰带,能卡住腰身的。要非常有风情的大丝巾,要高龄的羊绒毛衣,要颜色尽量鲜艳的羽绒服。
牡丹不是心疼钱,她就是觉得,这衣服开颜和霜天穿出去都不会觉得老气。
枝芳说牡丹:“大嫂,现在得反过来了。您想怎么打扮开颜和霜天,你就怎么打扮婆婆,这就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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