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一手是明着效忠,一手是暗中积蓄力量。
其实,说谁成谁败谁坐天下,此时的李世民也未敢去想。他只是觉得,力量强些,有防备一些,才有筹码。
将来若是真出现颠覆之祸,李家可进可退。进可以夺天下,退可以手持砝码与强者谈判,保障自家利益。
天下乱势已起,不管是庶民还是贵族,人心已乱!而帝王未曾处理好内乱,又招惹外敌!耗费民力无数,还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外开战。这般之下,偏还刚愎自用不听劝谏。
内乱起,外敌至,民力耗尽,民怨沸腾。这种境况,谈什么忠心耿耿?
家宴散了,饭未吃好,酒未尽兴。
李渊斜靠在榻上,闭目不语。
窦夫人跪坐过去,轻轻的给他揉捏肩膀。先给打岔,说起老四的事:“三胡整日里调皮,难以约束。总有人嚼舌根,将早年之事讲与三胡听。这孩子对我……怕是心生怨怼!我越是管束,他越是不从。”
“安心,我会看着的。”
窦夫人又说起了老三:“……自从额间多了一抹朱红色,反倒是身体强健了。听他今晚宴席之上,言语不多,却也言之有物,见事明白。这竟真是气运不成?哥俩相似是天安排,而今不相似,亦是天安排。这孩子福禄深厚,我倒是不急着给他娶妻了,需得慢慢寻访,必要找一相合之人。”
“二郎舒朗,三郎内敛,你知我意,我懂你行,倒是心意相通,难得难得!”
窦夫人一下子就笑了起来,顺理成章的说起了二郎的婚事,“长孙家的婚事,是极好的。此女我甚爱。”
“你是爱屋及乌!喜二郎,连长孙家得女郎也爱了起来。”
“难道不看重大郎?”
“大郎你是多有倚重……”李渊这么说完,又闭了眼睛。心中补充道:二郎是心中甚爱,对老三你怜惜非常,荣宁是姑娘,你四子一女,如何能不宠?独独四郎……
窦夫人听懂了未尽之语,而后岔开了话题:“……二郎婚事,已然筹备妥当。这孩子性子率直,但到底年少。大郎乃是长兄……”
是的!李建成是长兄。这个长兄年长李世民和李玄霸整整九岁。
李建成在书房中,展开一张张舆图:二郎说的有理吗?有。但此事之凶险,远不是少年意气便能做成的。
若做,这便是赌上了一家老少的身家性命。
况且,杨广傻吗?
庞然大物,便是死之前,也能挣扎一翻,伤人无数,损兵折将又该多少。这些……二郎未曾接触军务,发如此之言,太过于意气。
需得密切关注各方动向,但却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李世民站在书房里,也看着舆图。
人微言轻,不外是纸上谈兵。他需得实战,需得向父兄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此,才可坐在一张桌上谈天下事。
正想事,侍从禀报:“三郎请见。”
“三郎来了,禀报什么?只管来便是了。以后三郎再来,谁也不必多管。”
“喏。”
四爷进来的时候,李世民歪在书案上,问他:“想出门去戏耍,求我带你出门?母亲若不舍,我亦是无可奈何。你大病初愈,何必急于一时。”
“二兄若去迎亲,可愿带弟同往?”
“你想去洛阳?”
不是想去洛阳,只是想跟着你。桐桐找不到自己,她必然要找李世民。李世民是集合点,但这个集合点是移动的,我不跟着你,上哪找她去。
所以,只能做一个粘人的讨厌精,跟着你。
咱真不是巴结这个主角,没那个想法。要不是成为了李玄霸,我就在隋唐做个‘诸葛亮’,做个名动天下的风流名士。
可……奈何奈何!无可奈何。
故而,你去迎亲我得跟着你,你去从军我也得跟着你。就桐桐那个间歇性历史学家,她的时间线是混乱的。他知道你会从军,怕是也打算从军偶遇你,也想在你周围找我。可她八成是记不准你啥时候入的行伍。
那你说,我能咋办?
李世民:“……”这么粘人的吗?走哪跟哪,我也不是很方便的。
可抬起眼,看着相似里带了三分艳丽的弟弟——这是嫡亲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只能说:“……需得医官看诊,说你身体康健;还需得父母恩准……”
“谢二兄!”一礼之后,四爷果断转身告辞。
李世民:“……”还有很多条件,你倒是听完呀!溜得真快!
第1481章 隋唐风云(7)一更
桐看着眼前的运河, 心中又是一叹。
她最常来的地方就是码头,也在码头上留下了联络的记号。但凡四爷上岸,必能看见。
唐代有个叫皮日休的诗人,他有那么两句诗: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意思是, 只说开凿运河这一件事,若不是隋炀帝杨广其他的方面太过于荒诞, 只这一件事, 就可以和大禹摆在一起论功劳了。
杨广是历史上公认的施行暴政的君王,但这个暴政里, 说的是运河吗?
修运河当然不是为了游玩!事实上, 隋朝修建的运河有五条, 从杨坚开始就已经开始修了。像是广通渠,就是杨坚在位期间,由宇文恺负责修建的。
这条渠是为了关中漕运。当时的都城在大兴城, 也就是后来的长安。从都城来看,通往都城的水路得从渭水入黄河,泥沙极大,难以行大船, 如此, 都城的物资就难以通过水路运输。
有了这条运河,引渭水入内,从大兴城的东流过, 进潼关, 再入黄河。
其余的四条运河相互连接, 连起来就叫大运河, 众所周知, 那是贯通南北的大动脉。
为了这条能贯通南北的大动脉,从杨坚在位,开皇十年开始,江南的官员就上书朝廷,请求开凿运河,如此,可以降低税粮的运输成本。
为什么官员要请求这个呢?因为按照隋朝的律法,运费和损耗都由纳税人承担。也就是说,百姓交税之后,运送过程中的所有费用,百姓还得负担。如果成本太大,无形中增加的是百姓的负担。
于是,江南官员纷纷上书请求,开凿此运河。
史料上很多东西,桐桐记得不太准!像是谁哪一年在什么地方任职……我的天呀!太杂了,我哪记得住那个?
可其他的,她觉得重要的,还是记住了的。
比如,没有大运河之前,运输粮食的运费和损耗加起来,是赋税本身的九倍。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百姓该交纳的赋税是一斤粮,那么运送这一斤粮食,路上就得开销九斤粮食。这不是成本大,而是成本大到离谱。
道路不通的弊端到了这种程度。当然了,道路通的好处谁都知道!就像是后世著名的口号‘要想富,先修路’。交通网络是每朝每代都极为重视的事情。
在这个时期,大隋朝廷在拉拢突厥,吐谷浑等部族。拉拢能怎么拉拢呢?不就是给赏赐吗?赏赐什么呢?粮食!
粮食从江南运到大兴、洛阳,都要耗费九倍的运费,那么再往北?往西呢?
这样的问题朝廷极其重视,从朝廷到地方,每年上奏五十多封奏章,只为这条运河。朝中重臣像是高颖、杨素等人,也是频频上书。
便是而今把杨广视为仇人,但也不能不公允。事实上,修这条运河,就是上上下下,从官员到百姓一致认可的事。绝不是杨广因为私欲而修建的。
修建运河,这叫耗费民力,但绝不是滥用民力。
真正的滥用民力在其他方面,就像是用一年的时间,修建了洛阳城。
桐桐已经把这崭新的洛阳城转遍了,可以说极其的宏伟,极其的豪华。用了多少民力呢?每月用二百万人力。
而同时呢:掘长堑,征调四十余万人力;修长城,又是一百二十万人力,活下来的不到一半;修驰道时,为了开凿太行山,用人力十余万;从大兴到洛阳,再到江都,这沿线有行宫四十多座;修西苑,圈地方圆二百里,里面修建了人工海,海上要建造蓬莱、瀛洲、方丈这三座仙山。而这个山还必须高百尺,山上得有观景的亭台楼阁。
她心里这么想着,又在码头上看了一遍,没有四爷留下的痕迹,那就算了吧。
此时,码头极其忙碌,船只铺面了河面,一眼望不到头。
桐桐要走了,看见有一老者从水里出来,站在岸边大口的喘息。而他的露在外面的双腿已有大片的溃烂。
她站住脚,蹲下来:“老人家,你这……”
老者赶紧拿了边上的草帘,遮住双腿:“污了小郎君的眼。”
“我有草药……”
“无用!”老者指了指河面,“督造船只,失期必斩。”
桐桐看了船只:“新造?”
“是!”
桐桐:“……”该说什么呢?隋炀帝喜好巡游,每次出游,便有大小船只数千。不仅会带上后宫、贵族、官僚,还有僧尼道士,数十万人一起陪他出游,船队能排列二百余里,纤夫用九千人。
而岸上得有骑兵护送,每过一地,各地官员必须进献珍奇美食。如果吃不了,就地埋了,不带走,也不许别人吃。
半年前杨玄感造反,他当时就说:“我家是上柱国,功劳极大,富贵荣华应有尽有,我什么也不缺,也没有所求,像我这样的人是最不应该造反的。但我现在就是在造反,我这个行为闹不好就会招来灭族之祸,但是我还是造反了,为什么?因为我要解百姓于倒悬。”
他造反之处,就烧掉了隋炀帝的龙舟水殿!
可那又怎么样?杨广说,烧了再造。于是,这些船工就泡在水里,一日一日的督造,务必叫皇帝下次出游时能一如既往的排场。
桐桐蹲下来,看这伤口,再不治疗可能拖不过一个月,非恶化不可。外伤恶化,是会要人命的。
她说:“老人家,家中可有小童,跟我去取药,如何?不外敷……”不耽搁你上工,“只要熬煮,每日一碗即可。”
正说着呢,老者指了指过来的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这是犬子,来送饭食。”
桐桐看过去,这少年缺了一只手。
老人家却笑了:“这是福手。”
福手,这是桐桐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词汇。因为征调民夫不够,连妇人也有被征调的时候,且这一去,九死一生。为了逃避被征调,男丁自伤手、足,如此,虽残疾,但可活,不用去送死。
故而,将自剁了的手、足叫‘福手’,‘福足’!
桐桐看着送来的饭食,水煮的野菜,一碗。
老者没动筷子,只问说:“饭食粗鄙,不请小郎君了。”
桐桐问说:“敢问老者,有几子?”
“七子!”
“大儿为纤夫,死在陛下第一次巡游途中,被扔于道侧掩埋,不知尸骨在何方?”
“二儿、三儿出征高句丽,战死。”
“四儿修宫室,被巨石所伤,不治而亡。”
“五儿讨逆平叛,音讯全无,生死不知。”
“六儿与老夫一道修船,今夏天气炎热,泡于水中,伤口长蛆,十日便亡!”
“唯余七儿,自砍一手,留于膝下尽孝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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