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意思是:二郎,给了你最大的实权了,这个太子之位,你是不是就别要了。
李世民坐在书房里,光从窗棱里照进来,一道明一道暗,照在了他的脸上。书房之外的议事厅闹哄哄的,在书房里听得见。
长孙氏...守在书房内门之外,静静的做着针线,不时的朝里看一眼。
李世民问长孙皇后:“父亲之意,你可懂?”
“嗯!”
李世民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的视线才转过去,却见妻子将刚做好的吉服铺在榻上,慢慢的熨烫。
他站起来,走过去,看着妻子的一举一动,而后道:“而今天下时局,最紧要的是何事?”
长孙氏并不回答,她知道丈夫不需要答案,他自有他的答案。
于是,她安安静静的,认真的听着。
“而今天下动荡,李唐新立。”李世民看着熨斗在新衣衫上来回的挪动,那被熨平的褶皱像是舆图上一处处祸乱被平息,“今儿,做了一件新衣裳!我与大哥抢这件衣裳要紧呢?还是先熨平它要紧呢?天下不是衣裳,衣裳上只有褶皱,天下祸乱庶民遭难。平天下,救庶民,此为当下最紧要之事。”
长孙氏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她快速的将衣服熨平,然后拎起来抖了抖,又撑开看着丈夫:“既然夫君有这般要紧之事,那便莫要耽搁了。父皇恩赏尚书令,当沐浴更衣焚香后,以谢恩典!而后方能好好的去办事。”
是啊!得去心无芥蒂的去谢恩,而后才能叫父皇满意,放心自己去办最要紧的事。
他看着妻子:“观音婢!”
长孙氏给丈夫更衣,脸上带着笑意,不停的忙碌着,“妾早说过,我夫乃当世英雄。林公说,‘为国为民,天下为公’,妾甚爱这八字!我知,我夫不曾说,然心中认同,且必能践行。”
李世民颔首,看着妻子带着笑意的脸庞。
“夫君常叹林公有大慈悲大胸襟,能这般公正看待林公者,岂能无大慈悲大胸襟?”长孙氏将新衣给丈夫穿好,又帮着正冠,而后笑着躬身:“妾恭送夫君!”
李世民抬起妻子的下巴,轻轻的吻在额头,这才朗声一笑,甩了袖袍,大踏步走了出去:“久侯——久侯——进宫谢恩,需得沐浴更衣,来的晚了!来的晚了!诸位前来道贺,那今晚就不醉不归!容我先进宫!谢恩之后马上回来,设宴,奏乐,歌舞——”
厅里安安静静,都这么怔怔的看着他。
李世民举起汤杯:“天下未定,庶民罹难,江山倒悬!诸位——诸位——”他扬起声音,举杯朝着西北方向,“今日,世民深切领会何为‘为国为民’,何为‘天下为公!故而,这一杯敬林公!”
众人跟着举起,而后尽皆面朝西北,饮下这一杯。
长孙无忌心说,这一杯敬的是林公,亦是在告诉大家:不满此封赏,乃是私欲!染指储位,亦乃私欲。岂能因个人私欲,而坏了天下大计。
李世民看向众人,见他们都懂了。这才放下杯子,扬长而去。
若心中无天下大计,又安敢觊觎天下?
尚书令?!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李世民将额头抵地面上,抬起头来,他朝着父亲灿然一笑:“父亲,儿臣府里正热闹!诸将要讨喜酒喝,儿臣请您赐宴!今日之后,儿臣必与诸将同心协力,为平天下而谋!”
李渊亲手扶起了次子,一下一下的拍着肩膀:“好!赐秦王宴。”
“赐宴?”窦夫人坐起来,猛的咳嗽了一声,当即便有了一口的血,她急忙用帕子擦了,说近侍:“国新立,不能见悲声,此乃凶兆。此事莫要声张。”
“喏!”
窦夫人靠在榻上,气息难平:功高盖主,世所不容!
我的二郎啊!此时急流勇退,所得尽善,你乃开国功臣;此时百战不退,力平天下,结局难料,功高非福!
当惜己身,坐镇都城,你几时见尚书令离京都赴战场的?
尚书令处理天下事务,此事务何止用兵?
她说:“宣秦王——宣秦王——速来见!速来见。”
李世民还未出宫便被母亲宣回去了,他看着母亲惨白的面色:“太医令前儿才说,您境况尚好.....”
“二郎,来!”窦夫人打断了儿子的话,伸着手拉他:“来!”
李世民走过去,坐在母亲身侧:“阿母,您有话要交代?”
“阿母想你的时候便想能马上见到你!既然你父让你做尚书令,那你留长安,可好?”其他的事其他人去做,我儿做到如今,可得一世荣宠:“天下人才如过江之鲫......”总有人去做的!
李世民看着母亲,低声道:“您久不出门,不知天下惨烈。路有白骨堆积,沟壑中尽皆枯骨......良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天下若不平,尚书令掌管甚?阿母,儿知您之意!踏平天下之日,儿便回府,放马南山!若......不容于儿,儿便投奔三郎去。关外牧马放羊,何尝不痛快?”
窦夫人:“......”
“最坏不过如此,还能如何?”李世民看着母亲,轻轻的抚着母亲的手,“阿母,莫怕!儿懂!可儿生于世间,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当为,万死不该退,虽险亦需行。”
窦夫人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儿子的脸:“阿母的错.....”生错了你们的次序!你若为长......你若为长......
话未能说完,听闻宫宴已然赐下,李世民得走了,得先回府等着。他一边往出走一边道,“而着人请太医令,再诊!您莫要忧心,儿心中有数。”
窦夫人就笑:“我不操心!去吧!去忙吧。”
人走了,窦夫人往下一躺,低声交代:“宣三郎!”
四爷进来的时候窦夫人靠着,脸上看起来极为红润,这是胭脂的颜色。他拉了窦夫人的手腕,给号脉。
气息如此不平,还在粉饰太平。
四爷将新方子取来,递给窦夫人,“您过目!”
这是林公的字迹!
“之前见了一面,她给开了方子!”四爷叹息,“她说了,说是有呕血,心绪不平,可用!”
窦夫人:“.....”这么通晓人心的大夫,可真是神医了!
她递给近侍:“去煎药!”
等人都下去了,她才看着三郎:“你二哥......险在以后。杨广夺嫡得成,前车之鉴!你大哥做了太子,他便是无二心,他身边的人也会警醒!皇家事就是如此!”
故而,你二哥凶险!
说着,她的眼泪下来了,“你二哥若侥幸不死......那你说,谁得死?”
四爷:“......”您倒也不用这般明智。
“诸子中,唯你心有猛虎,却也最懂审时度势!你看透世事人心,故而只想走你的路!阿母今日有事托付你——”
“阿母!”四爷攥着她的手,“您放心!我此生为李家子,焉能不全了此因果?”
第1538章 隋唐风云(64)三更
三分醉意,一盏孤灯。
李世民看着舆图,眼神难免迷离!
长孙氏进来,端了浆水递过去,低声道:“我家兄长着人送了蜜果于我,带了几句口信。”
李世民看向妻子,’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长孙氏的声音更低,“我兄约各家子弟游猎,赴约者寥寥。”
李世民眼睛微眯:长孙无忌传递的意思是,支持李建成为太子者众!
李家本就是关陇贵族,能迅速平定关中,亦是关陇贵族支持的缘故。依嫡长制而论,太子非兄长莫属!在兄长不仅无错,还自有他的功劳的情况下,舍弃嫡长,此乃*口常。
长孙家亦是关陇贵族,他们支持自己,那是因为自己娶了长孙家得女儿。
这种状况本就在预料之中!
而自己是否支持册立兄长为太子,这是关乎在以后的用兵中能不能得到朝堂支持的关键因素。
长孙无忌传话进来,就是人家释放信号了!
他们在告诉自己,继承人已经择定:从者,兴;逆者,弃!
李世民闭眼,运气,好半晌才抬袖,将案几上的器具尽皆拂下!
长孙氏看着有仆从的脚步声,忙道:“别闹!叫人听见了。”说着,便轻笑了起来,“撞掉了——”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而后渐渐退下了。
李世民拳头紧握,长孙氏走过去,掰开他的拳头。掌心已然见血!
她抬手抱他,声音轻轻的:“莫要动气!莫要动气!”说着,她的声音就更低了下来,如同耳语,“昨日与君共读,谈及北魏。”
李世民靠在妻子的身上,’嗯‘了一声。北魏为了都城平城的安全,便沿着关中、陇山一线设置军事重镇,一共有六。
六镇驻守将士要么鲜卑贵族,要么汉人豪强。而后,鲜卑汉化,相互通婚,关陇六镇便以汉人为主。
北魏孝武帝乃是权臣高欢拥立,帝王与权臣争斗,帝王为了对抗权臣,秘密整合六镇军事力量。
这六镇军事贵族盘踞关中,胡汉杂居,相互通婚,子弟众多,文武合一。
而后到了西魏时期,府兵制逐渐完善。府兵制的最顶层,设置了八柱国、十二大将军,总共二十个家族。这些家族的子弟出将入相,显赫异常。
四爷落下棋子,思量的也是这个事!
八柱国之一就是李虎,李虎是李渊的祖父。
其中还有一个叫李弼的,此人是李密的曾祖父。
更有宇文泰、独孤信等,皆是八柱国之一。
李渊有李虎这样的祖父,有独孤信这样的外祖父,可以说李家是关陇集团的核心家族之一。
这些家族从北魏到西魏,再从西魏到北周,从北周到隋朝,他们都是统治阶层。这种势力一直延续到唐朝!
后世怎么说的:北周隋唐皆出关陇。
朝代在更迭,关陇势力不灭!这说明什么?说明这股子势力能左右大局。他们支持谁,谁兴;他们反谁,谁亡!
李家被簇拥上高位,身后是关陇,借关陇之势可以平天下。
然后呢?他们支持李建成,那李建成就是傀儡!
大唐不能由着这些人继续操控。故而,李世民收拢如尉迟恭、如秦琼、如程咬金这般的将领比谁都急切,这就是原因。他需要一个真的能征善战的军事力量,去摆脱关陇集团的操控。
因此,瓦岗多投奔,李世民能容能纳,为何?因为他们中多数无背景。
李世民用新的力量发动了政变,关陇集团调转了方向,选择支持李世民。于是,李世民没彻底摆脱关陇,只是用他培植起来的力量,钳制住了对方,使其达到了一个平衡。
直到武则天时期,才算是清除了。
而这个过程,大唐用了八十年左右!
四爷现在考虑的是:如果内部这般的难挣脱,那牵引外力打破这个壳子,未尝不行!
桐桐就是那个能拿捏力道的外力!她敲蛋壳就是敲蛋壳,连那层包裹蛋液的皮都不会伤到。
也正因为如此,在册立的储君上,谁都别说话,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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