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她将身上中间的沾着脂粉的‘底’打开,里面果然另有乾坤,是一种黑橡胶包裹住的东西。她取了匕首,轻轻一划拉,橡胶就被割开了。而里面的东西用油纸包着,打开一看,叫她心里就有一种尤其复杂的感觉:大烟!鸦片!
橡胶在南边有种植,而今更有商人去西南诸国买地种橡胶去了。
因为朝廷很明确,就是要大用橡胶。
而今,轮子都在往橡胶轮子上替换。这里出现的橡胶皮,质地很糟糕,但是密封大烟却足够了。这东西一见火就融,然后捏在一起就封口。
他们将这个东西藏匿在胭脂盒里,自然也能大量的藏匿在其他地方被带进来。
再联系到这里摆设的西洋物件,可以断定,李家姐妹跟做海贸的商人,甚至于是洋人有瓜葛。他们想借着朝廷清查妓馆的机会,将这东西拿给六当家这样的人。
一则,这些人急需找到替代财源;
一则,这些人有人手有渠道,本来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营生。
桐桐不动声色,将东西递过去,六当家蹭的一下站起来,“这不是乌香么?”
“正是!从前明开始,宫中便给此物取名乌香,几乎与黄金等价,此乃最昂贵的药材。后来,前明没有了,有了新明。暹罗国的贡品中就有此物,可祖娘娘为此大发雷霆,下了严旨,凡民间擅种此物者,杀无赦!凡民间擅炼此物者,杀无赦!凡民间擅售此物者,杀无赦!
自此,药用的乌香只有皇家药局有。在哪里种了,什么人种,无人得知。用在哪些药里,剂量如何,更无人得知。自此,在新明……此物几乎绝迹!前几年零星会出现一些……可朝廷近几年对海岸、对边界驻守的格外严格,特别难以运输。
要知道,打通这条路,也是耗费了很大的心力的。这个东西,而今可比黄金还昂贵。您说,这个东西……能不赚钱么?”
六当家把东西捏在手里:“李大小姐,这个东西……毒性堪比硫磺、丹砂,此乃害人杀人之物!食色,乃性也!人性中本就如此……只是以道德律法来约束,才不能混乱了男女关系。可其实呢,妓院,这不是害人!是他们对色有需求,才有了我们的营生。
可这个东西,不一样!祖娘娘被奉为娘娘仙,她自来慈悲。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祖娘娘从不鄙夷。新明初年,她曾救过无数身不由己的女子。我们干的事朝廷不喜,但我们自来也供奉娘娘仙。
她老人家下过的严旨不多,对此物,她却下了‘三杀令’!可见这东西有多恶!我信娘娘仙,此生意我不能做,也劝李大小姐你,就此打住吧!你若是只是跟男人谈谈情爱,时不时的换个男人……朝廷不管你。但你若是真找死,那你自去死,我不奉陪。”
说完,直接起身,抬脚就往出走。
李修岸叫住人,“六娘子,规矩您是懂的吧?”
“老娘在道上这么多年,规矩自是懂的!生意不成仁义在,我绝不对多说一个字。”
“那便好!”李修岸说着,就又道,“六娘子,这个生意一本万利。风险虽大,但所获甚多。更何况,你怎知别人就不想要呢。它的妙处,新明之人因着祖娘娘的缘故,尝试的人不多。但是尝试过的,没有不爱的。”
她把东西往前递了递,“这么说吧,它……饥饿的人用了,就不会觉得饥饿了;吃饱饭的人用了,转脸就又饿了;醒着的人用一点,就真的醉了;可醉了的人用一点,就能叫人觉得异常的清醒。诗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其实呢,‘何以解忧,唯有此物耳’。”
她一脸的蛊惑,“六娘子,人活在这个世上,怎么活,活多久才是好的呢?像那些大人们一样,处处以忧国忧民标榜,那是一种活法!谁都想活成那样,站在太阳底下。可是呢,您也知道,像是咱们这样的人,站不到阳光底下。那边只能在暗地里做一些暗地里的事。
万事万物,有阴有阳,这是大道。而我们站在阴处,这便是天命。命里我们该是如此的。可这样的命,就不配活着吗?就不配活的好么?说到底,咱们谁不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的好呢!过一日,那边享受一日。假使哪一天,被查着了,也不过一死而已。
死了,都解脱了!万事休矣,谁管它身后事呢?你不做,别人会夸你么?他们一样骂你是BIAO子。你做了,别人还是会骂你,却真的不再会骂你BIAO子了。”
六当家的转过身站着,然后上下打量李修岸,“我修不了今生,可我依旧求了娘娘仙,求她老人家保佑,保佑我来世托生到普通人家。
我不敢求爹娘慈爱,只要肯将我好好养大,将我嫁给普通人家便好!所嫁之人,不需高官厚禄,不需非得良人。只要不打不骂,肯给我一碗饭吃即可;所生子女,不求出息,不求多孝顺,只求平安,能等我老来伴我膝下。
我所行贱业,混迹于江湖。做过恶,也不是好人!许是八辈子我也修不来这么普通的一世!可我只要不做十恶不赦的恶人,便还有机会,脱了这一身恶皮,过一世普通人的日子。”
所以,这般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事,我——绝不沾手!
第256章 万里扶摇(155)一更
马车缓缓的离开,李修岸站在厅堂里,脸上还带着笑意。
李言默低声道,“我没想到她会拒绝。”
李修岸冷笑一声,“那……别留他们了吧。”说着,转过身来,轻轻的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这才问李言默,“三妹还陪着张将军?”
“嗯!说是游湖,出去一天了,至今都没回来。”
李修岸取出帕子慢慢的擦着手,“等她回来,叫她来找我!另外……大姐,你得在齐二身上下工夫了。凡是跟火车相关的,齐渭都能够得着。来回的运输……货量需求少的时候,马车运货,一个马车夹带上三五盒,问题不大。
但是……南货走陆运的越来越少了,火车铺通之后,跟码头两个地方就成了货物进出的主要途径。你得叫齐二往车站去,任职也好,怎么也行!别捧着他,他就真当他那画作世间少有了。他要是有用,才值得给他花钱;若是无用,他算什么?”
李言默欲言又止。
李修岸冷眼看她:“莫不是他的几句温言暖语,你便又慈悲起来了?还是你奢望他能娶你?莫说当年他不乐意,就是现在……她心里记挂着的也只有林仲琴。你觉得他尊重你,从不轻薄你。殊不知,他是嫌你脏,不及他的心上人冰清玉洁。”
“够了!”李言默嚷出这一声,又赶紧和缓了语气:“……我不是冲你!你也不要总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李修岸将手里的帕子顺手一扔:“我不这么说,别人也会这么说的!你就这么听着吧,听下贱的话听多了,别人再怎么用下贱的话骂你,你也不会有感觉了。”说完,慢慢的走过去,轻轻的用手挑起李言默的下巴,“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总是不带脑子呢。”
李言默起身,“先走吧……回家看看!说不得小妹已经回来了。”
后门暗巷,绕了许多的路,这才从一处小门户里进去。
才道正厅,就听到外面欢快的脚步声:“大姐,二姐,我回来了。”
李言默赶紧给三妹使眼色,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呢,李修岸转过身来,盯着笑意盈盈的妹妹:“李怜雪,你是真出去谈情说爱去了?”
李怜雪赶紧收了笑,“……不是!是二姐你叫我跟张将军相好的。”
“张将军四十六了,以他这个年纪,在京城步军统领衙门,做一个四品的左将军,实在不是什么大官。他的叔父以前在兵部任职,好歹还有提携他的可能。可自从兵部裁撤了之后,他已经是升迁无望了。”
李怜雪低声道,“他早年也是拼过命的!这个年岁了……留在京城也没什么呀!”
“是啊!也没什么。这个年纪死了老婆,意外救了个貌美的女子,运道不错!你图什么呢?图安稳?”
“……我就是……就是觉得他对我好,对我照顾的周全……像是爹还活着……”
“爹?”李修岸走过去,猛地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李怜雪的脸上,“……疼了吗?”
李怜雪朝后退了两步,不敢说话。
“那他知道你是谁的女儿吗?”
李怜雪摇头,自然是不知的。
“他知道你非完璧,乃是一人尽可夫之娼妓么?”
“我……”
李修岸惨然一笑,“你该知道的,一脚踏错,便再无回头路走。你若是贪图欺骗得来的那一点温存,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中用的东西,回屋去吧。”
李怜雪不敢说话,转身退出去了。
人走了,李言默才说,“张将军怕是还没用……”
“没用的话……他怎么会那么急切的想找小妹?他一个军中将领,闲的没事干了,只陪着个女子消磨时间?”
她说着,就看站在外面的仆从,这仆从是跟着三妹出门的。
仆从低着头进来,“……张将军好鼻烟,好旱烟,每次我都用了您预备好的!鼻烟是,旱烟也是。该是上瘾了,有些心烦意乱。初见三姑娘有些暴躁,我帮着点了旱烟递给三姑娘,三姑娘送到张将军嘴边……三两句温言,张将军便平复了。”
于是,男人只以为是被个小丫头搅和的意乱情迷,却不知……
李修岸低声道:“备车吧!我去会会这位张将军。”
张将军今儿请假了,并不在军营了。他夫人新丧不足一年,棺椁安置在庙里,只等着满一年了,叫他的儿子扶灵回来家安葬。
也因着这个,往常张将军会住在城外的客舍里,为的是能随时去给先夫人上一炷香的。
这天夜里,门被敲响,来了这么一个女子。
张将军皱眉,并不认得这个她。
李修岸将烟丝递过去,“……大人,我是为了您的前程来的。”
张将军将烟丝放在鼻子下面,再从自己的烟袋里摸出自己的烟丝闻了闻,味道不一样。闻见对方的烟丝,他不自觉的就觉得陶醉。
他的手一松,知道着了道了。
这天晚上,两人前后叹了半个时辰,李修岸走了。
张将军强忍着去用那些烟丝的欲望,叫了随从,“去药局,买……祛毒丸!”
“是被什么毒虫咬了?”
“嗯!被毒蜘蛛咬了一口。”
哎哟!那得赶紧,这玩意有时候能烂一大片。
祛毒丸不管是蛇毒还是别的什么毒,都能帮着压制,再毒,终归是不会要命的。一般赶山的人上山都会带的。万一被咬了,药丸咬一半,用唾沫划开,将这药抹在伤口上,毒性绝不蔓延。然后再将剩下的半丸吃掉,此绝对能保命。
张将军拿了药,把随从打发了,自己吃了一粒。
之前跟怜雪姑娘是十多天见一面也行,后来七八天,再后来四五天,可这次,他隔了三天就觉得烦躁,只觉得跟她在一处是畅快的。
而今,谜团解开了。
这一丸药下去,他等着时间,一天、两天、三天、五天,连着五天都没有烦躁的感觉。
于是,这天晚上半夜,他上了叙情馆的门。
李修岸迎出来,“您来了……我一直在等您。”
张将军坐进去,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此物有药可解……”
“是啊!所以,说它害人,有些耸人听闻了。”用量少,当然能压制住。所以,大家用起来才格外的放心!一如消渴症的病人,吃些点心和水果确实不好,但有药治疗,解解馋问题也不大嘛。
李言默站在外面,冷笑连连,回头看小妹,低声道:“瞧见了吗?他在给他自己找借口呢!财帛动人心,不外如是。”
李怜雪看着那个温厚如父亲的人,然后转身就走:二姐说的对!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
李修岸用蛊惑的语气说着这个东西:“……您是将军,京城中有这些恶人,该朝廷来管。他们私藏枪械,回头我联系他们内部的人……谁愿意跟咱们合作,留谁的命。谁不愿意跟咱们合作,正好送到您的枪口下……杀了他们,这便是功劳!升官、发财,哪一件不是好事呢?人到中年,您的好运来了。”
说着,就朝外拍手。
李言默从外面走进来,轻纱曼妙,玉体若隐约现。
李修岸慢慢的从里面退出去,将门给带上了。她回后院,却看见怜雪站在后院门口。
怜雪看着前面窗口映出来的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然后看向李修岸:“二姐,若是有地狱,你该在地狱的最低层。”
李修岸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然后笑了一声:“你说的对!”可万劫不复,我也不后悔!害别人与被别人害之间,我选害别人。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谁也不怪。
“是他自己选的。”
桐桐从秦敏手里接了密信,看了几遍才这么说了一句。
这几天,她叫明见司去查李家姐妹接触了什么人,这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没错!这些人几乎都买过祛毒丸,也就是说,他们都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然后用祛毒丸压制了药瘾,问题不大。
有两个甚至离开京城,再没接触过李家姐妹。
但是,其他人还是会主动去,去了之后应该就又用祛毒丸压制了。他们贪图幻觉带来的如痴如醉的感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她最怕的是朝中官员和军中将领,果然,漕运司有两个官员参与其中了,而军中有一个叫张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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