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桐桐跪于膝下,双手举起,嬴子楚将这’字‘交于其手:“为父愿吾儿此一生喜乐安康。”
“谢——父王——”
嬴子楚说完,又看向坐在百官中的吕四子,招手:“文渊侯,你近前来。”
四爷愣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大殿之中,尽皆打量之色。一个个的都看向吕不韦,这是要赐婚于吕家子么?
吕不韦眉毛都在跳动,嘴角难以压制。
可看过去,却发现大王与四子说话,听不大清楚,他们交谈之声,甚小。
嬴子楚看着眼前的青年:“……吕氏一门双侯,亦为显贵。”
吕不韦被册封为文信侯,因此,才说一门双侯。
这是试探,看四爷与吕不韦的立场有多亲近。
四爷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大王恩典,简拔吕氏于微末。吕氏浅薄,商户出身,大王不以其卑鄙,此大恩不敢忘。吕氏之今日,恰如寒门揽金山……感激不自胜。”
桐桐听懂了四爷的意思,他是说:吕不韦乃政治暴发户,根基浅薄!这就如同贫贱之人突然得了一座金山,久贫乍富之心态是什么样呢?财富难以把握!就如同吕不韦,他怕是亦难把握到手的政治财富。
难把握好啊,难把握,便容易过线,过线就会被抓把柄。
桐桐懂了这个话,嬴子楚自然也懂了这个话。
他这才笑了,取了玉珏来,此玉珏一分为二,他将一半递给了四爷,一半递给了桐桐。
不明着赐婚,但却给两人分了一块玉珏。
“你受教于荀子,甚好。”嬴子楚笑道:“下去吧!你也不算辱没我家丑儿。”
“诺!”
及笄礼之后,嬴子楚回了章台宫,便喊黄琮:“请太后……王后……韩氏……二公子……”说着,便喘息着,“宣驷车庶长赢傒……宣丞相吕不韦……宣上将军蒙骜……宣将军王龁……宣将军麃公……”
“诺!诺!”黄琮急匆匆的往出走。
黄琮都要出去了,嬴子楚又喊:“宣文渊侯……”
“诺!诺!”
夏太后来的最快,她一进来就愣住了。才看起来还神采奕奕的大王,怎生成这般模样?她急切的喊了一声:“异人?”
嬴子楚朝母亲伸出手:“阿母——”
夏太后什么都懂了,她扑过去,将儿子的头揽在怀里:“异人——异人我儿——”
“阿母……”嬴子楚轻轻地拍着母亲的手,“儿不孝!儿不孝!儿舍弃阿母认华阳为母……害阿母失去儿子……害阿母失去了儿子……”
夏太后压抑着哽咽声,不住的摇头:“我儿何曾弃母?我儿在赵为质,受苦受难,于大秦有功,这秦王之位舍我儿其谁?”
正哭着呢,韩氏带着成蟜来了。一看这样,韩氏瞬间瘫软:若不是那一口毒药,大王何至于此?
她一把抱住成蟜,不敢出一声。
嬴政冷冷的看着成蟜,成蟜吓的瑟缩起来。
嬴子楚伸手:“成蟜,过来。”
成蟜呜呜呜的哭着:“父王……儿错了……儿错了……”
嬴子楚抬手给成蟜把眼泪抹了:“不哭!为父不怪你,此乃为父之命数,亦是为父与华阳恩怨之了结。与你无关!”
说着,他将成蟜的手塞给正儿:“正儿,稚子何辜?”
嬴政看着尚年幼的成蟜,在父亲哀求和期盼中,到底是拉了成蟜的手:“父王放心,成蟜为儿手足,儿自当惜之重之……”
嬴子楚又看韩氏:“你近前来。”
韩氏膝行过去:“大王,妾该死。”
“你我之婚事,皆身不由己!你有私心,却无害我之意!夫妻情分,你予我的,比我予你的多。而今,事已这般,也算是两不相欠。”
韩氏叩首,一字不能言:这算是为自己求情,以保自己性命。
赵姬重新梳妆打扮,来的最晚。还未曾进去,便听见哀哀的哭泣之声,“这是作甚?”她疾步进去,看到了气若游丝的嬴子楚。
继而,她面色大变,一步一步过去,盯着嬴子楚的眼睛,问说:“大王将我当何人?”说着,她眼泪下来了,一边哭一边自嘲的笑:“若为你妻,何以生死大事,不告知于我?”
第728章 秦时风韵(55)三更
嬴子楚招手叫赵姬:“寡人只愿你……每日里无忧愁!你跟着寡人受了许多苦……寡人就盼着你每一日都能心无所伤……”
赵姬一下子就愣住了,眼泪决堤而下,紧跟着,便扑过去嚎啕大哭。
桐桐看见了嬴子楚眼里的无奈,临到死了,还得哄着她。
等吕不韦、赢傒等到殿外时,里面的哭嚎声骇人。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是为何。
黄琮出来接引诸人,一进去,看着大王的样子,这些人猛的一跪:这是……怎么了?
嬴子楚这才道:“两年前……宫变时……华阳太后曾以毒酒欲鸩杀于寡人……幸而只饮一口……当日之境况,太子不在宫中……丞相与蒙骜上将军在外领兵……”
他不曾隐瞒当日事:“华阳太后借成蟜之手奉药……成蟜年幼,不知情……韩氏察觉,阻止及时……而后,多赖刘氏以土法使寡人吐出秽物……可饶是如此,也是毒侵五脏六腑。此二年,多赖刘氏照顾……多赖蚕子学医以侍奉左右……多赖正儿日夜相守……蚕子奉命,封锁消息……因而,上下无人知。”
说着,他歉意的看夏太后和赵姬:“母后,您见谅,儿深恐您忧心;王后,莫要生气,寡人给你的好日子不多,你快活一日,寡人亦能舒心一日……”
吕不韦看蒙骜:竟是连太后与王后也不能知?
蒙骜早已泪流满面:“这般之下,您何须再去接臣……您……”
“为一日王,当做一日王当为之事。”嬴政喘着气,看黄琮:“请王诏!”
诏书是早就拟定好的,一份一份摆了出来。
嬴子楚拉着嬴政:“寡人走后,太子嬴政即位为秦王。嬴政年十三,太后与王后摄政。”说着,转身拉了刘氏的手:“寡人将太后交于你手,即日起,你替寡人尽孝于太后身侧。”
刘氏一声声的应诺。
嬴子楚又看向嬴政:“他日刘夫人逝,准其以妻之礼,随葬。”
刘氏眼泪无声的流,不敢出一声。
嬴政“诺诺”的应着:“儿谨记。”
嬴子楚看向成蟜:“赦我儿之罪!华阳太后鸩害君王,我儿被为父所累,为父只愿我儿忘此事,勿要心怀愧疚活于人世。”
“父王——父王——”
韩氏抱着儿子,将脸埋在儿子的肩膀上,哭的不能自抑。
嬴子楚又看向吕不韦:“丞相与寡人相交于微末,丞相之能,寡人深知。寡人去后,丞相辅政。”
桐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这摄政与辅政,一字之差,差了许多。
原本,该是吕不韦与赵姬共同摄政。可而今,换成了夏太后,其实是将桐桐隐在了夏太后身后。
吕不韦也从摄政变成了辅政。
嬴子楚看向几位将军:“升王龁为上将军——升麃公为上将军——着你二人与蒙骜上将军一同,掌管军务。遇事难决,禀于夏太后决断。”
夏太后欲说话,嬴子楚一把拉住了,夏太后便沉默,一语不发。
几位大臣忙跪下接旨!
嬴子楚这才又看向赢傒:“兄长。”
“在!”
嬴子楚伸出手,赢傒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兄长,孤儿寡母,朕交托给你看护。赢氏之将来,朕交托于你手。”
驷车庶长乃是宗室之主,赢氏一族事务,尽皆赢傒掌管。
赢傒点头:“臣领命!”
嬴子楚看着其他人:“今日之旨意,驷车庶长见证,不可更改。”
“诺——”
嬴子楚说完,这才看向站的最远的吕四子:“你近前来。”
四爷过去,嬴子楚却看向桐桐:“我儿来!”
桐桐过去,嬴子楚笑道:“丑儿,为父不曾封赏过吾儿!父王要走了,放心不下你。”说着,就看向御史:“拟旨……”
“诺!”
“将雍城赐予赢蚕,为赢蚕食邑!”嬴子楚抓着桐桐的手,“儿啊……为父盼着……盼着……”
“明白!儿明白。”桐桐反抓回去,狠狠的攥着嬴子楚的手。
雍城乃是周王朝和秦国的发祥地,它大致在后来的宝鸡凤翔。那地方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三国时,诸葛亮和司马懿在岐山五丈原相持百日,就是因为那个地方地势险要,难以攻下。
那地方战略价值高,连接咸阳与川蜀。
嬴子楚这是害怕呢,害怕有个万一,需得给嬴政一块能立足之地。只要活下来,只要能在雍城扎根,就能保住命。
嬴子楚笑了,这地方只有在丑儿的手里,才能不显山不露水,才能真的成为正儿的退路。
他一边笑,一边大口的喘息,然后指着四爷问说:“此地……交由文渊侯辖……可好?”你若觉得能掌握他,那就交给他;若你不能信任他,便不强求,你得另想他法。
桐桐不住的点头:“可!可!雍城可交由文渊侯代为辖制。”
“善!善!”嬴子楚一边说着,一边笑看嬴政:“儿啊……”
嬴政忍着眼泪:“父王,儿记着呢!天下一统之宏愿——儿未忘!儿不敢忘。”
“善——善——”嬴子楚笑着:“我儿必能一统天下……大秦历代先王之志——必能实现——”
说着话,他的眼睛就浑浊了起来,他抬起手,摸索起来。
桐桐将他的手拉住,将嬴政的手塞给他:“父王,我们都在!都在。”
“丑儿……”
“嗯?”
“正儿?”
“嗯!”
“为父……为父听见……听见战歌之声……战鼓雷动……金戈铁马……寡人催马而行……与子同袍——与子同泽——岂曰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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