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虎狼盘踞,焉能安枕?虎狼不食人,那是肚中尚未消化,或是因故绊住了四肢,并非不想食人。若不趁机给予一击,待它消化完,挣脱了束缚,位于虎口之赵国,可有逃脱之机?”
郭开才要说话,赵偃却一拍案几:“老将军所言甚是!我赵国自武灵王便有铁骑,铁骑之下,我赵国怕谁?合纵列国,给秦以教训,此策,善!”
说着,就问说:“只是游说诸国,何人可往?”
满朝寂静,无人应答。
庞煖左右看看,朝前一步:“老臣虽年迈,但亦可勉力一试。”
桐桐收到密报时,庞煖已经动身去了楚国。
李斯便说:“此便是臣主张先取六国的又一因由!秦国想休养生息,可其他列国是否为待宰羔羊,静待秦国养精蓄锐,而后剑锋所指,他们尽皆伸出脖颈,等着秦国砍下去?否!他们会接连出击,纠缠之术,疲你、弱你,此时,当如何?继续与之纠缠?此正中对方计策!”
他说着,就看着上首的嬴政:“臣今日万死,有数言不吐不快。”
嬴政点头:“言者无罪。”
李斯看着嬴政:“臣欲褒贬者,昭襄王也。昔日长平之战,而后邯郸之战,本可一举而下,可结果呢?当取不取,当霸不霸,反遭六国合围。而今,情势与当日有何异。韩国已灭,此时该取不取,该霸不霸,意欲二次被合围么?有豪取之能,偏取蚕食之策,大王无称霸天下之心么?若如此,百年积淀,六世余烈,枉然!枉然!” 大殿里寂静无声,李斯措辞之利,态度之强硬,一时之间,令人不知从何应答起。
桐桐思量:李斯之言,未必没有道理!秦国想休养生息,等我养好神,我就灭了你。可列国尽皆蠢人?明知你缓过来便谁也抵挡不得,我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骚扰骚扰你。这必然导致疲于应对。
历史上,之所以中间有十年,那是因为吕不韦一家独大,他摄政!中间又有嫪毐为乱,内政不稳,吕不韦一心取蚕食之策,其实就是无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因此,统一六国,自嬴政亲政之后才开始。
可以说,当时真无出兵的条件!
而今,李斯将秦国面临的状态摆了出来:你不攻打别人,别人就是要来攻打你。一样的耗费粮草、兵力,与其如此,何不攻伐之。
吕不韦不同意此策,他认为:“危言耸听。遇事解事,何必心急?诸国联纵攻秦,自有秦一来,数不胜数。以赵国为首,意欲联纵,小事尔。根子在赵,以赵为首,可赵国若乱,此联纵自然迎刃而解。”
嬴政看吕不韦:“丞相有何计策?”
吕不韦问说:“大王,送太子赵佾回赵国,可好?”
扶持赵佾,以乱赵国朝堂人心。
“正是!”吕不韦便道:“赵佾归,赵偃便无心伐秦。”
桐桐:“……”她并不看好此策,赵佾若有应对赵偃之能,如何能以太子之身,被送到秦国为质?可见阴谋诡计,他不是赵偃对手。
靠此人回去乱赵?纯属指屁吹灯。
但此时,她却未曾反驳吕不韦。无它,李斯所提攻伐之策,需得慎重。他这般咄咄逼人,未尝没有跟吕不韦较劲之嫌。此时,心不能乱。越是此时,越是得缓着些,着实想好了,再定。
就听嬴政说:“那便先依丞相之策。”
先试试嘛,这段时间,可谨慎思量思量。
李斯微微失望,退了出去。
嬴政留了尉缭,而后看阿姊:“密诏文渊君回咸阳,有要事商议。”
于是,四爷赶在晚上,进了宫。
秋风起,夜里冷了。
殿中火已升起,铜锅中菌菇所炖汤味儿正鲜美,桐桐端了面片鱼片进来,问四爷:“先煮面片,饱肚?”
四爷点头,先跟嬴政和尉缭见礼,这才坐了过去。
尉缭便将今日之争说予这位文渊君:“……以君之意,当如何?”
四爷便看嬴政:“大王所虑者,水利之事也。水利需二十万人工,十年之久,此乃郑国测算。臣若说需十万人,十年之久……”
嬴政便问:“墨家有法子?”
“墨家有办法。”便是墨家没有,自己也会引导着有。关键是墨家尽皆能统筹工程之人,省心省力。
四爷就又说:“这十万人,朝廷只需给五万人粮草即可。”比原来省四分之三。说着,就从怀中掏出账册:“您看!”
嬴政接了过去,文渊君在雍郡养一支暗兵,二万人马,所耗却比军中少了一半,为何?
他递给阿姊看,此应该不假。
桐桐接到手里,“所耗少,必是有自给自足之策。种植乃其中之一,练兵则需猎,此亦可补充。更有牧,牧羊无甚耗费,只需老弱妇孺,若是干预其繁衍,羊群繁衍极快。”
四爷点头:“牧羊、收草,间或养兔。皮毛售卖,以补充粮食,肉可宰杀以补充肉食!尝试之后,耗费确实可减少一半。当然,雍州之地,兵不外用,因而原地训练、耕作,可行!在军中行不通。而修水利则与雍城相似,分段而修,工不远走。若是工以兵制,以劳以工佐以田地,一年一领,臣以为,不用十年此水利亦可成。”
桐桐问:“区别与功勋田?”
“当然!因劳因工所得田地,为功勋田两成,量少!且,免税二十年。之后,重新纳税。”此法,可解眼前之困。
尉缭一听,便跟大王说:“臣以为此法可行!若行此法,不仅不缺工,只怕能吸引列国流民无数。兵不至于无源,工不至于为黎庶之负担。不若此事交由文渊君,沿河两岸卤地改良亦需时日,将此地交由文渊君,如何赐田,尽皆文渊君掌管。”
如此一来,水利并非一统天下之障碍。
只是:“此法,朝中怕是反对者多。”
田自来与军功、功勋连为一体,而今将其分给工造,便是不能与军功等同,此事亦难行!工,卑贱之事而已。能得功勋田的工造,除军械工造之外,他人无此荣幸。
四爷摇头:“李斯大人之建议若要行,非此法不能解,他必答应;吕相乃在下叔父,我去说服。军中必有议论,不若将三十五岁以上军中老卒,愿意退出者,尽皆分派水利,以平军中反对之声。”
秦军服役,自十七到年六十,年迈者多死于战场,军中年过五十者并不多。其次四十,再次三十,三十五岁占比约三成,从中抽调七八万人手,并不影响军中。且还能减轻徭役,两全其美!
第778章 秦时风韵(105)三更
桐桐将账簿放回去,坐在边上给四爷捞面。
四爷继续跟嬴政说话:“军中老卒,战力弱小,可撤。流民涌入,彼时纳入流民,正可防止流民闹事。相互掺杂,彼此为依,时日久了,尽皆化为秦人。”
嬴政再次问询:“此事事关国策,寡人需得亲去雍城,看过才好决定。”
“可!大王随时可去雍城。”
桐桐把碗递给四爷:这是给嬴政兜底了。若要兴兵以平天下,那便去吧。水利该修,那便修,换个法子便是,必不至于耽搁大事。
秦国君臣夜夜不得安枕,谋划前路该如何走。
此时,庞煖入楚国,站立于楚国朝堂之上。
楚王设宴,款待庞煖。
庞煖说起了联纵之事:“……秦灭赵之心不死,若给恶狼以时机,反扑而来,当如何?赵欲联纵抗秦,亦是为五国除去威胁。此时若不兴兵,只怕为时晚矣。”
楚王举着酒觞:“尝尝——尝尝鱼糕,此鱼糕味甚美!秦国夫人送信归来,言说此美味,秦太王太后喜欢,秦王喜欢,秦长公主亦爱不自胜……”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赵使尝尝,一尝便知。”
庞煖看着桌上的美酒佳肴冷笑:“楚王莫不是忘了,秦王为王,为何楚公主为夫人?王后之位,欲给何人?只册封一夫人,您便以为此乃两国联姻,殊不知,正是秦王奸诈,有推脱之嫌!若不然,楚可遣使往秦,问秦王,何时册封楚公主为王后。若是秦王真有心,即刻册封又有何难?若是不能,必为推脱之意!只怕赵国被其吞并之后,下一个非楚国莫属。”
楚王面色微微一变,看向屈鹏、昭略:“二位卿家以为若何?”
“遣使臣一去,再归需得来年。”屈鹏便道:“莫若先请赵使回赵,来年若有消息,再议不迟。”
庞煖微微有些失望,便不再多言。
楚宫多美味,美人纤腰着青裳,奏雅音翩翩起舞。美酒佳肴、雅音歌舞,当真是一派和乐之色。
从楚宫而出,后有一人追了过来:“老将军留步。”
庞煖站住脚,回头去看,拱手道:“项柱国。”
“老将军客气!”项燕还礼,陪着庞煖出宫:“老将军联纵之策,项燕以为,可行。”
庞煖摇头:“只可惜,贵君王无征战之心。”
项燕沉吟:“老将军,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不若等使臣从秦国归来,再议不迟。这些日子,不若请老将军去项府小住……”
“不可!不可!老夫得回赵,将此中原委告知于我王。若不然,朝中怕有非议。”
项燕便不再勉强:“项某送老将军。”
游说楚国之事未成,庞煖原本尚有些泄气。可自楚国而归,沿途见楚人逃亡者众。楚国姓一味的圈占田地,对百姓盘剥甚重。
听闻,耕作一年,一家人尚需得抛弃家中老者,才能养活家中幼儿。
如此这般,民不逃,又能如何?
逃民能去何处?入秦者众。
秦不排斥外来之民,入秦之民,只要去官府登记,与秦民待遇无二。
若是逃民多,则来年无人为公卿之家耕种,田地必然荒芜。此,秦必犯众国之利,如此,各国朝中大人,才会答应兴兵联纵以伐秦!
此倒为契机,当禀告大王,放消息于各国,将流民之事渲染扩大了宣扬出去。
回到邯郸,他为赵偃献计。
赵偃问说:“若此,必各国流民涌入秦国!我赵国……”
“我赵国恨秦入骨,无百姓肯入秦。廉颇之流,不说也罢。”庞煖就又道:“诸国流民入秦国,秦国何以应对?流民需得有饭食,若无饭可用,必为祸。若是敢将流民拒之门外,此便是自毁根基。”
“彩!彩!彩!”赵偃看向郭开和赵高,又说毛遂:“看看!看看!此方为计策!”
正议事,侍从有报:“姚贾为秦使,送前太子赵佾归国!”
一时之间,满大殿皆静。
赵偃起身,在大殿里徘徊,而后看向郭开,正要说话,郭开看向庞煖,赵偃便住嘴了。
郭开跟庞煖道:“老将军,公子佾已离邯郸数年,大王许久未见兄长。先王薨逝,秦国狼心,未送公子佾回国吊唁。此时突然归来,大王要禀报于先王知晓……”
“正是!正是!”赵偃忙道,“寡人正要去奉先宫,老将军一路劳顿,暂回歇息。他日寡人召你进宫,再议大事!”
庞煖如何看不懂这君臣的眉眼官司,他心中叹气,拱手允诺,退了出来。
人一走,赵偃便急了:“廉颇去国,朝中对寡人非议之声日隆,私下皆非议,都言说是寡人为保你,驱离了廉颇。更有甚者,尽皆言先太子之贤!此时,赵佾回邯郸,朝中人心必乱。”
郭开就笑:“大王莫急!您是大王,他回来也已然晚了。”
“蠢货!你知晓甚么?”赵偃问他:“平原君赵胜乃是何人?惠文王之弟,先王之叔父,寡人之叔祖父。他为赵国丞相多年。而今,赵佾回邯郸,便是无人觊觎寡人之位,那朝中必有重用赵佾之声。若是去赵佾太子尊号,必封为君。他在秦为质子,于国有功,封君乃应有之意。以君之爵位,若再重用,便不给丞相之位,那宗室之长,总该给!”
宗室之长,就如秦国之赢傒,何等重要之位。
赵偃看向郭开:“彼时,寡人做什么错什么!可懂?”
郭开这才紧张起来,看向毛遂。
毛遂沉默:臣确实不能再出主意了。
赵偃亦是看向毛遂,毛遂往下一跪:“昔日,臣为大王谋划,可亦是食言于先王。臣昔日于先王病榻之前,发誓若是不能迎太子归国,继承王位,便不得好死。臣已然食言……”
“闭嘴!”郭开喝止了他,而后看向赵高:“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高:“……”昏君奸臣,赵国腐朽若此。
上一篇:穿越古代被迫成为联姻工具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