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桐桐站在门口,喊住了要去隔壁的俞红:“俞大姐,我家这个穿开裆裤的,我给裁剪的做了条裤子,孩子穿着不舒服……”
俞大姐便站住脚:“给我看看。”
“还得麻烦你给改!”桐桐说着,带着她往家里去。
进了院子,俞红才问:“金秋和金桃走了……”
“是啊!走了。”桐桐朝门外看了一眼:“于越手上的茧不对,他是军统的,你们聚在一起说话谨慎些。不该说千万不能再说了。”
“行!知道。”这本来也没啥,就是闲聊,聊到了,女人们坐在一起诉诉苦,再没有别的。
桐桐取了一条金忠的棉裤递给俞红,俞红拿着去改了,改好叫柳眉给送过来。
总之,多了一个于越之后,东内里一下就安静了起来,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干自己的事。
直到年底了,抓壮丁这一拨过去了,草滩那边才找来。
老爷子金守财是坐着乡邻的骡车来的,四处的打听的,然后找到门上。
今儿的太阳好,桐桐又在院子背风的地方刮鱼鳞,三个孩子围在边上看新鲜。她在院子里呢,就由着孩子跑去开门。
门一开,看见个老头儿。
金叶记忆都含混了,长久的不见面,她不太认识了。更不要提金忠,压根就没见过。
倒是金枝记得,她先把妹妹往后一拉,这才喊:“娘娘”一声比一声急。
桐桐在围裙上擦了手,探头一看,是金守财。
而金守财一直盯着金忠看:“哎哟!这是重儿吧。”
金忠手里拿着糖人,吃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他转身就往回跑,抱着娘的腿,朝那边指:“生人生人”来了生人就赶紧跑,拐小孩呢。
桐桐将孩子抱起来:“是老爷子来了,进来坐。”
金守财看向面前的小媳妇,听冯家兄弟说,这老四家的媳妇野的很,给人家做账,一个月挣几十个大洋呢。
野不野的不要紧,有本事就行。
他说话不是那么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些客气:“有些日子不见你大哥了,只听说躲你们这里来了,年跟前了,我过来寻他回家,我瞅着这一拨算是过去了。”
桐桐就一副遗憾的样子:“大哥说这世道不安全,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就开玩笑说,牢里安全,没人去抓,你去吗?
他说他去,承认他卖了老婆,还拿了老家一百四十亩地的地契给人家抵了罚金。
这不,人家承诺他,准他在里面躲五年。您要见他,能探监,我给您安排?”
金守财:“……”这话他似是听明白了,又似没听明白:“人得出来呀!这事不瞒你,说起来也丢人,他后娶的那个媳妇跟冯家的老大鬼混在一块,这算啥逑事?!冯家这是欺咱家没人嘛,这事老四得管。”
管个嘚呀!我们一天天忙的跟啥一样,谁有那个闲工夫?!
第866章 秋叶胜花(46)二更
真不是桐桐不管,男女之间的事,怎么管?这里面只要没存在强迫,就管不着。草滩那地界真不是能出欺男霸女事端的地方,那地方来往那么多物资,一直就没出过事,是啥根底,咱心里是清楚的。
那么一个地方,真敢做的过分了,冯刚活不到现在。
只能说,女方乐意。
说真的,在一个群众基础那么好的地方,还能出金大文这样的人,能说啥呢?
就是金守财也是真老了,住了那么长时间,啥也没能察觉。这两年没见,还真就见老了。下地亲自耕种,且辛苦着呢。
桐桐是这么说的:“您要是想探监,可以去探监。去了之后跟大哥商量,是不是写个和离书还是怎么着?既然人家郎有情妾有意,咱就别拦着了。拦也拦不住!冯刚现在是光棍,大哥一和离,这不是成人之美吗?成全人家就行了,这事还要咋管?”
金守财:“……”这说的是啥话?!
“那不然呢?我大哥出来再继续跟这个女人一起过?他不膈应,您膈应,对不对?肯定过不成了,那闹什么?离吧,离了干脆。他俩过不好,冯刚未必会娶,她肯定想再嫁。一个死活不娶,一个死活想嫁,闹呗!这就是惩罚,还要怎么样?冯家得势,咱让一分,叫人知道咱怕了冯家,这不是坏事。”
金守财蹲在椅子上,摸旱烟,要抽旱烟。
金叶看了再看,悄悄的将小几上的火柴塞口袋里:这老头咋这样呢?一脚的泥踩在椅子上,摸出烟杆在桌子上一磕,烟灰掉一地,脏一片,这么烦。
不给你抽烟。
金守财看了看,桌上没火柴,便摸自己的火柴,要点烟。
金枝猛地说了一声:“我弟不能闻烟。”那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但还是瞪大了眼睛,朝后退了一步,却冲着老头喊了一声:“我弟不能闻烟,他咳嗽。”
金忠左右看看,然后靠姐姐身上,继续吃糖人。
桐桐朝金枝笑了笑:没事!就是这样,不愿意就说出来,喊出来,没事的。
金守财看三个孩子,穿的体体面面的,干干净净的。俩姑娘穿着大红的棉袄,黑色的棉裤,脚上的棉鞋厚墩墩的。
脸上红白红白的,头发各个乌油油的。大的这个还有些怯生生的,小的那个就像个假小子,下巴扬着,看人直勾勾的。
这个小子穿个蓝棉袄黑棉裤,带着个围兜,小碎花的,应该是旧的,洗的干干净净,唯一的污渍是吃糖掉下来的口水。这孩子浓眉大眼的,像足了老四。
孩子很好,只是看着亲爷就跟看陌生人一样,这却不好。
金守财就跟儿媳妇说俩妮儿:“……妮儿念书,有好处。但是,洋派的书就不要念了。还是女四书这些念一念更好!妮儿洋派了,有啥好处呢?我听说大房那俩妮子不听话,上了两年学不知道几斤几两,跑到重庆请愿去了?”
说着,就生气了起来,用烟杆敲着桌子:“给皇帝上书,那是举人老爷的事!她俩算干啥的?轻薄成那个样子,谁家的妮儿那个样儿。这一出门,还有啥清白可言,谁娶这样的回去干啥?”
就像是四房这俩妮儿,一看就不是乖顺的性子。
“少跟那俩学,一个月两块钱请个老先生,在家教个女四书……”
桐桐就笑出声了:“那公爹可是个懂老礼的人呀!那依老礼,公爹跟儿媳这么在一个屋檐下,是应该的?公爹亲自教训儿媳妇该怎么教养孩子,是应该的?”
按照老礼,公公和儿媳私下就不该说话,除了必要的请安,有啥要说的!便是面对面,公公也会跟婆婆说,‘你跟儿媳妇说一声,注意这么个事’,或是直接跟他儿子说,‘回去管管你媳妇,事不是那么个事’,这才是老礼。
你跟我坐在这里,不回避,还亲自教训起儿媳妇来了,这是哪家的礼?这是懂礼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话一出,当即给金守财臊的,蹭的一下起身,撩开帘子就走。
金枝特高兴:“娘,我给你拿扫帚!”
金叶往出跑:“娘,鱼炖豆腐贴饼子,等爹回来吃!”
“好!娘把屋里打扫干净了,咱就做饭。豆腐炖鱼,贴几个白面饼子,等爹爹回来吃。”
金忠把糖往娘嘴里塞:“娘吃!娘吃!”
“娘不吃!你是不是又吃姐姐的了。”桐桐说金枝,“以后自己吃,他吃糖吃多了就坏牙!不许偏着他。”
“他小!”
“可每个人都长一张嘴!谁的嘴都是爱吃好吃的。人分大小,嘴不分大小。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自己先顾着自己的嘴。”
“眉儿姐都让她弟弟,眉儿姐懂事。”
是说别人都夸眉儿懂事!桐桐一边忙一边笑道:“懂事不懂事,不在这个上面。”
娘儿几个在家里说的热闹,金守财往出走的时候隐隐能听见。他一直到走出大门,脸都是烫的。
这几句话,在他心里就跟被儿媳妇扇了几巴掌似得。
越想越不是那么个事,他跟人打听,找老四去。
开店的谁不知道地方呢,这么一说,金守财心中就有数了。
董大顺还问说:“您老……这都饭点了,咋不等吃了饭再去呢?林先生……没做饭呐?”
金守财只觉得脸没处搁,臊眉耷眼的摆摆手走人了。
于越给茶水摊子送水,从后面过来,那挑着的水一晃悠,好巧不巧,水撒了,正好溅出来把金守财的鞋给弄湿了!
“哎呦呦!怪我!怪我。”于越放下水桶,赶紧扶住金守财:“您看……这寒冬腊月的,棉鞋湿了,可不得冻破皮!这样,您跟我去茶水铺子,您在炉子前坐着烤着,行不?要是着急,我这就去金先生家,取一双金先生的鞋先给您换上。”
金守财自认倒霉:“烤一烤,烤一烤就好!”
于是,进了茶水铺子,安排到炉灶跟前,脚伸到火边烤着,不大功夫,鞋子上就冒起了热气。
于越跟老板要茶水,又道:“上一盘点心。”
老板娘把点心放在灶台上:“才买回来的新点心,软甜,尝尝!”
金守财有几年不碰这样的好吃食了,他拿了就往嘴里塞:“小伙子,你破费,这钱我出……”
“不用!不用!金先生照顾我的生意,大叔不是外人。”于越就笑问:“我来也有几个月了,从没有见过大叔呀。您住的远,不常来?这次过来过年,怎么不得住到出了正月?”
“唉!我哪有那个命?”金守财说他的不容易,难免说起了在老家时候的‘显赫’:“我呢,一后悔送老四上洋学堂,洋人哪懂什么孝悌之道?从洋人那里传来的东西,能有啥好的?
我二后悔呀,后悔给老四娶这个媳妇。林家原先也是富商,可惜那两口子命不好,早早死了。又没遇到个好兄弟,叫人家霸占了家产。
只剩下个孤女,我家老婆子当日就说,这个林家的妮子命硬,克亲!我就觉得人家上过学堂的,跟咱家的儿子相配,硬是给娶回来了。当日看着还好,而今也不成!”
于越给添茶:“您可别不知足!东门里谁不说林先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新派人物,但也贤惠能干。”
“可别提了!我就提了一句,家里的妮子应该学学女四书,结果就给我甩脸子!我大儿家那俩闺女,原先在家,那是肯干家务的。就凭那干劲,求娶的人多着呢。这两口子说带来养,还花钱给念书,结果这书念的,不知天高地厚,跑到重庆去请愿去了。”
金守财说着,就一脸的心有余悸:“那是皇上呀!她们算干啥的?敢去请愿?这不是要造反么?她这么养妮子,已经养坏两个了,还不能叫人说……”
于越:“……”说委员长是皇帝,对皇帝当然要服从,完全听不出这一家子有啥特别的倾向。
他就笑问:“现在都讲究进步!在学校上过学的,有几个不是进步人物?金先生和林先生在你们老家陪着父母好几年,这已经是尽孝了。”
“提起这个,我更生气!老四当时想去大城市上大学,他媳妇一怀上,他就不去了,守着他媳妇,那没出息的样子,都没法说!这是家里供养不起他们,要不是他得养媳妇娃子,他是不会出去干啥差事的!恨不能挂在他媳妇裤腰带上。”
于越:“……”在豫省也没有啥接触工党的机会嘛!这么一个有才的人,甘心在老家几年,这是最可疑的。他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豫省就有啥特殊的身份。
可现在听这老爷子一说,好像也没有吧。
在金守财这个亲爹的眼中,金四能就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能!一如项羽打仗还要带着虞姬,不能因此就判断这个人有问题。
于越对这两口子没啥兴趣了,这么长时间确实没发现有啥疑点。两个人按时干自己的事,交往的也都是一直就交往的朋友,无任何可疑之处。
而今再一听这个,他将这二人从名单上排除了。
他的名单上,俞红的名字得打上重点标记,这个人看似什么都没干,其实什么都干了。她的那些言论,好似不涉及工党,但其实内核就是工党那一套。
再任由俞红这么下去,只怕跟她接触的人都有被她影响的可能。
于越起身,付了钱:“大叔,我不陪你了!你吃好喝好,鞋干了您自己走,我先忙去了。”
嗯嗯嗯!好!忙去吧。
上一篇:穿越古代被迫成为联姻工具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