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皇帝花白了头发,太后摆摆手:“莫要多礼,来坐。”
帝王坐于嫡母身侧,叹了一声。
太后便道:“先帝在世时,你身在东宫,甄氏便陪在你身边了,昔年最难熬的日子,也是甄氏陪你度过的……”
帝王慢慢的给太后剥着松子,沉默不言。
太后又是一叹,不知当如何讲。自己并非先帝原配,原配并未生育,将长子记在名下,充作嫡子,这便是而今这位皇帝。可原配并不得先帝宠爱,后来,出宠妃,宠妃先后生三位皇子。
当日之境况,何其艰难。原配因后宫事身死,朝中哗然,先帝迫于压力,这才将原配膝下的皇子册封为太子,以平息朝中非议。
皇帝做太子时,如何的如履薄冰。那时,多赖于甄家。甄家对当年的东宫而言,有雪中送炭之情。
甄家女入东宫,陪在太子身侧,联络宫外,太子最终能在那场三王造反案中顺利的挺过来,少不了甄家的功劳。
太后就说:“……哀家知道,你对甄氏心有亏欠。”当年,甄氏为侧妃,太子妃生嫡长子,取名保国,就是现在的这位太子。
丧母的孩子,总怕在后宅夭折。甄氏为侧妃,受宠已极,便不会再让她生育,威胁嫡长子地位。尤其是当时宠妃之害,天下动荡,如何能再叫此类事重演?
甄氏也是出于此种想法,这才将保国的乳母纳入了甄家,以彰显于嫡子一体的态度。
当日,甄氏是冲着太子妃之位去的,愿意与太子的嫡长子共进退。她想要表达的态度是:她若为正妻,与嫡子利益一致,此生不生育,甄家一定维护嫡子的利益。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先帝赐婚太子,太子不得不娶继室,便是而今的皇后。
三王之乱后,先帝为安抚东宫,册封保国为太孙,这就是而今的太子。
后来,先帝驾崩,昔年的太子登基,太孙保国成太子。太子在送先帝灵柩时,与一女子苟合,这女子是袁氏的女儿。但这并非全是太子之错,三王余孽作乱,太子年轻被算计了而已。
所以,此事皇室心知肚明,却从未以此来责怪太子。
可此事终归是出在甄家!
其实当年皇帝登基,甄氏是有机会被册封为皇后的。而今这位皇后虽为先帝赐婚,然则出身乃先帝宠妃娘家旁支,也就是说,当年可以以叛贼余孽的名义,废黜其正室之位,未为不可。
而有功的甄氏可以以侧妃之身,册封为皇后。
只是太子在甄家出事,皇上认为甄家有心拿捏太子,因而宁肯舍了甄氏。甄氏为贵妃,哪怕有后宫之权,可却也与正室之位失之交臂。
甄氏心有不满这是必然,她屡屡插手东宫事务,送甄氏女入东宫,皆是因为她知道甄家女若不为太子妃,不生下东宫嫡子,她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若是皇帝驾崩,便是皇后再无权,继任帝王也会尊皇后为太后。而贵妃呢?得一太妃之位,已是恩典。
但甄家女若是能成为太子妃,那便是将来的皇后,这便不同了!如果甄家女再能生下东宫嫡子,她必能显贵于天下。
所以,长久以为,太子妃与甄贵妃之间,是有明争暗斗的。而今,太子妃突然发难,这里面的根由一定不简单。太子已经年过而立,三十多岁了。当年娶太子妃晚了一些,但说起来,也已经是成亲十余年了。
可这么多年,太子有庶子庶女出生,太子妃却从未有孕。这里面是否有甄氏的手笔呢?
皇上就说:“母后,太子妃当真就清白?”
太后:“……”
“未必!”四爷躺下了,还跟桐桐说:“后宫事,莫掺和!你同情太子妃,可太子也不傻!他会在皇帝的眼皮下,把冷漠做的这么极致?”
桐桐:“……”甄家那老妇送进宫的丹药,未必不会被太子妃动手脚?
“太子一定是查到什么了!”四爷就说,“所以,太子没有害太子妃,但也没有保太子妃。西安郡王妃为了太子妃豁得出去,但这并不是因为太子妃无辜。”
这里面的是是非非,属于人家的家事。
桐桐低声道:“那太子要是什么都知道……可就更混蛋了。”
四爷嘴角翘起:“是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睡觉!睡觉!”且得忙一些日子呢。
从宫里回来,一家子都在前面等着。一进家门,家里是又哭又笑。
高中探花,报喜的早就报了!可就是不见人回来!
后来,又下旨意,册封自家四奶奶为福佑郡主,如何不兴奋?
今儿光是收贺喜的拜帖,就收了好几筐子。大夫人拿着史家、贾家、王家、薛家,以及各个王府的拜帖,激动的手都抖了。
小两口从宫里回来,桐桐先回院子了,这来回见礼,猛地彼此都适应不了。四爷去了前面,宫里的事没法说,至于说家里有喜事,他就说:“等一等,等等再说。”
而今,他们吹了灯,小院里安静极了。
男人在前院,拿着拜帖,总得弄清楚这谁是谁吧。说完这些,就都在前院歇了,第二天也不用早起,事是得缓一缓。
可后院却一直没休息,拜帖来了,都是那般的门第,明天必是贺客迎门。
大太太就说,这谁迎客,谁陪客。这茶水点心,安排谁来当值,谁伺候客人上了茅房之类的,外院的仆从得调整。
她一样一样的安排,老太太一见没自己的事,她回院子里了!高兴的去了佛堂给菩萨烧香去了。
曹氏觉得妯娌什么都安排了,那我坐在这里陪着也没啥意思,干脆说什么也不懂,回去歇着了。
小曹氏听安排,听的都打盹了。主动说:“大伯母,我管厨房、管茶水,管酒水……”这些都不用往人前去应酬!
说着,就站起来:“我先回屋了。”
史氏看看张氏和刘氏,再看看两个姑娘,能指望你们谁?
她是一晚上没睡,时间这般紧,出了纰漏岂不是惹人笑话。
天还不亮时,她已经指挥着家里的下人把家里清扫了一遍,地面都用清水洗过了。
大老爷睡了两个时辰被大太太打发人叫起来,大太太是一夜未眨眼:“……人手不够,家里库里空着,想要什么需得采买……”
正说着呢,门外禀报,史县尉家到了门口,舅爷舅太太来了。
大太太忙道:“可算是有帮手了。”说着,就疾步去迎:“嫂子,你可是救了我了!千头万绪,正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莫慌!莫慌,知你正忙,需得人手。”县尉夫人说着,就急忙问:“王妃、老夫人们的下榻之处尤其要紧,带我去瞧瞧……若是带了姑娘们来,少不了去园子里,园子里可安置了座椅?可安置了屏风?可安置了更衣之处?伺候的都是哪些人?谁领这一摊子事?”
大老爷:“……”待客需得提前这么久准备?
桐桐正睡的迷糊呢,隐隐约约听到吵闹声。
她睁开眼,翻了身,发现四爷也已经醒了。考完试,他还没缓过来。距离上任还有一个月,且不着急呢。
这早早的,外面在闹腾什么?
她高声问外面:“有甚事?”
银翘早被喊起来了,取了大太太送来的帐幔,想等主子起了再给换上。
这会子听见问了,才隔着窗户把事情说了:“……家中忙着待客,史家舅老爷舅太太一个时辰前已然到了!园子里正在布置,吵闹了一些。”
“知道了!”桐桐不想起,翻了身,将头埋在枕头里继续去睡了。
可谁知动静越发的大了,隔着墙就是园子,她把被子一掀真的是:“……”闹挺!
四爷就道:“起吧!起来……该送驸马出城了……”他不清醒的知道最终的下场,你岂肯甘心?“既然册封了郡主,当去祭拜永昌长公主。”
至于家里,爱待客就待客吧,总得叫丢一次人,才知道‘度’在哪里。
于是,两人起了。
桐桐看看整箱子搬来的帐幔,说银翘:“这院子里的任何布置,都是我安排的!是谁觉得不合适?”
柳妈妈忙叫人把箱子抬出去了,银翘低头不敢说话。
桐桐掀了帘子去洗漱去了:这家里听大太太的听惯了,这边如何布置还需得听她的?
外面喧闹,四爷和桐桐都换了素服,只带银翘和大安从侧门走了,园子通往这边的门一直就没开。
甄应良发配北疆,今日便上路了。
四爷和桐桐在城外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不大功夫,果然有一辆囚车押着甄应良过来了。
大安过去交涉,塞了银钱过去。
人家忙过来见礼,且行了方便,将囚车的门子给打开了,把戴着手铐脚镣的甄应良放出来。
甄应良浑浑噩噩,看见桐桐以后,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桐桐打开食盒,递了一杯酒给他。
甄应良接了过去,喝了。
桐桐指了指留客亭的石凳:“坐!”
甄应良坐着去了,眼神好似也清明了起来,“英儿?”他迷茫的四下里看,像是在想什么,脑子里跟走马灯似得闪过一幕一幕。
而后他面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向眼前的女儿:“英儿!”
桐桐面无表情的看他:“我活着,袁氏和甄贵却将死,失望了吗?”
“英儿,你怎么这般去想?我怎会盼着你死?”甄应良脸上难掩痛楚之色:“为父绝无害你之心。”
“那我的母亲呢?她当真是难产而死?”
“公主身边伺候者,尽皆宫人,我见你母亲尚需得你母亲答应,这才能去公主府。难不成我还能害了你母亲?你母亲下嫁,我尚公主,此乃我之福气!可你母亲并非得宠公主,嫁妆丰厚,亦是甄贵妃操办,以厚嫁公主的名义补贴于我这个幼弟。我害公主,对我有何益处?”
桐桐:“……”原来如此!
“伺候我母亲的宫人,而后去了哪里?在甄家服侍我的,是母亲身边的旧人?还是甄家家仆?”
“你母亲近侍……因伺候不周,被宫中罚去为你母亲守灵去了。当日你出生,宫里曾赏赐乳母两人,教养嬷嬷两人,而后你祖母上京,带你回了金陵,自此你便再未回京。”
桐桐:“……”所谓宫里,不都是甄贵妃指派么?
甄应良忙道:“袁氏……绝无可能害你母亲!公主府并非等闲之人可进去!便是我的随从,都不可带入公主府内院。驸马府与公主府并不挨着,府里的人绝无接触公主府的机会。因此,并非我的妾室做过什么……”
桐桐点头,这倒也并非谎言。
“我母亲的嫁妆,按理当由内监府打理,你来监管,为何会在甄家手里?”
甄应良:“……”他叹气:“内监府打理了一年,贵妃娘娘查出内监府监守自盗,吞没公主嫁妆,将其整治之后,便叫我打理。你母亲的嫁妆当然需得你继承。可我并不擅长庶务,便由甄家管事打理……宫中未曾挑出错来,我便再未过问。”
正说着呢,远远的听见马蹄声。
四爷这才走过来,跟桐桐说:“该是甄大人。”
甄应良这才扭脸看向这个女婿,上上下下的打量,而后说桐桐:“该是你母亲在天有灵,遭此横祸,却还能得此佳偶……”
桐桐没回话,甄应嘉带着人,御马已近前了。
他难掩惊讶之色:“英儿?……郡主!”
桐桐和四爷还礼。
甄应嘉看了甄应良一眼,这才看向桐桐:“英儿能来送你父一程,殊为不易。”
桐桐笑了一下:“甄大人莫要误会!一则,我母究竟如何亡故,总要知道个始末,此乃孝道;二则,我母嫁妆一事,亦有许多需得咨问之处。”
说完,便看了看日头:“还需得祭拜亡母,便不陪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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