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伞
按照传单上的地址,她们找到了回南街。
街道宽阔,两边住宅密密相连,没什么商贩,倒是有不少穿着清凉的妖坐在树荫底下摇着扇子纳凉。
屋主用钥匙打开院门,热情介绍:“前任租客刚走没多久,屋内有点落灰,但床椅柜子都是好的,院子里的花草我也殷勤侍奉,你看这花开得多好。”
院子不大,一个木头搭建的简易回廊顶上爬满紫藤,旁边是个池子,里面种着睡莲,还用礁石堆了个像模像样的假山。
池子靠着的那面墙外有颗极其高大繁茂的树,展开凤凰羽毛似的叶子,碧叶之间开着簇簇烟紫色的花。
上了台阶,檐廊,屋主将扇门推开——屋里宽敞得有些空旷,只放了几把日用的家具,成排的窗户全都开着,从窗户外头照
进来的日光在落满灰的地板上照出一块一块方格子亮来。
屋主揣着袖子,说话间嘴巴里蛇信吞吐,笑容憨厚:“您瞧,上下两层的屋子,楼上还有个很适合晒太阳的露台,遇到好天气,您还可以和猫一起在上面躺着午歇。”
“这条街右边出去就是菜市,您要是想自己做饭,可以在那买菜。要是懒得做,左边出去都是现成吃的,加五颗灵石就给您送到家门口来。”
“月租五百灵石,押金二百五,您再去外面转,绝对找不到比我这还便宜还漂亮的房子了。”
李松萝一边听屋主推销,一边踩着楼梯往二楼走。
二楼用槅门分出了三个房间,左右两间卧室,中间是南北通透的穿堂厅。
二楼还有一截楼梯,可以通到楼顶上。前任租客在楼顶养了许多花,屋主没有管过,现在大多数都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盆。
左右两边邻居的房屋院子都大差不差,李松萝站在二楼露台上可以看见隔壁空荡荡的房间,都还没有人入住。
房租确实贵了点,但是李松萝不在意钱,每层楼转了一圈之后,便爽快的付钱。
屋主又极力向同样有租房需求的林季夏和阮乌雀推荐隔壁房子——这附近相连的几栋房子都是他的。
但是阮乌雀认真算了算存款,觉得这边的房子太贵,便和林季夏商量着再去多看几家。
定下房子,签了契约,屋主把钥匙交给李松萝后离开。
李松萝卷起自己衣袖,然后把谢扶蕖的袖子也卷起来:“到处都是灰,先打扫一下……唔。”
她瞥见谢扶蕖长到地面的头发。
谢扶蕖的头发明明那么长,但是他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头发居然没有变成拖把,把地面上的灰尘都扫掉。
长到堆积到地面的乌发,拖曳过地面时就像游魂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李松萝摸了摸他脸颊边垂下的长发,道:“还是先帮你把头发绑起来吧……我之前就想问了,谢扶蕖你的头发能剪短吗?”
谢扶蕖:“不用剪。”
他说完这句话,长发的下半部分像断掉的水流淌进影子里,只留下及腰的长发。
李松萝:“……所以你之前一直把头发留这么长,是因为你喜欢长头发?”
谢扶蕖:“是因为长头发和短头发都可以。”
他已经死了那么久,哪里还会在意自己是短头发还是长头发。
反正又不是真正的头发,就连这具身体也不过是怨气黏连的骨和肉罢了。
第59章 打扫卫生那个太可爱了,你穿很恐怖的……
谢扶蕖问李松萝还要不要更短一点,李松萝摆手:“这个长度就可以了!”
如果谢扶蕖的头发变得再短,就会变成三千年前的那种短发——那样她就会失去打扮洋娃娃最大的乐趣之一:给洋娃娃扎头发了。
把谢扶蕖按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李松萝从斜挎包里掏出梳子和发带,给谢扶蕖绑了一个高马尾。
她已经看腻歪了谢扶蕖穿女装,想给他换一种风格。
高马尾让谢扶蕖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从那种披头散发的男鬼变成了高大少年型的男鬼——没办法,他皮肤太白,皮肤上裂痕和暗紫的血管痕迹交错,就算是站到太阳底下,看起来也不像是活人。
李松萝绕到谢扶蕖正面,低头捧着他的脸观察。
她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谢扶蕖脸上没有那些血管和裂痕,然后肤色也变得更自然一点的样子;脑海中立刻自然而然的跳出了少年谢扶蕖的模样。
李松萝见到的少年谢扶蕖,大部分时候脸上也都没什么表情。
但他的面无表情不是那种麻木的面无表情——少年谢扶蕖身上有太明显的,青春期独有的一种叛逆感。
所以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双明亮的丹凤眼里总流露出一种高傲自负的轻狂气来。
李松萝摩挲了下谢扶蕖的脸,很快又松开:“扎好了,我们来打扫卫生……”
月山立刻挤了过来,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李松萝掌心。
李松萝只好给月山也扎了个苹果头。
三个颜色不一样的风车插在敞开的窗户上,风吹过去,风车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李松萝赤着脚坐在楼梯上擦栏杆,擦一会儿歇一会儿,一低头就能看见谢扶蕖拿着拖把在拖地。
他扎了高马尾,低头时马尾从腰侧垂下去,一点碎发的阴影错落在他苍白额头和脸颊上。
乍一看像是个在学堂值日的高中生。
李松萝交叠自己手臂,懒洋洋趴到栏杆上,盯着谢扶蕖在楼底下走来走去的身影发呆。
月山在到处跑来跑去,巡逻新领地,‘咻’的一下从李松萝旁边窜过去,又‘咻’的一下从李松萝旁边窜回来。
等它不知道第多少次从谢扶蕖身边跑过去时,被谢扶蕖一把抓住。
大猫挣扎。
大猫被谢扶蕖弹了个脑门。
大猫安静了,垂着脑袋抖着胡须,任凭谢扶蕖抓住它宽厚的猫爪子塞进水桶里,洗洗洗。
水桶里的水一下子就黑了。
被迫洗脚的月山跳出谢扶蕖魔爪后满地乱跑,在木地板上留下一堆湿漉漉的梅花脚印。
谢扶蕖拎起水桶出去倒水,不一会儿又提着新的一桶水进来,一直走到李松萝面前。
李松萝正在偷懒:假装自己在叠抹布,把抹布叠好又打开。
谢扶蕖把水桶放到李松萝面前——李松萝立刻用叠好的湿抹布装模作样擦了擦栏杆。
李松萝自言自语:“就快擦完了,哇我好努力啊!”
她话音未落,手腕被谢扶蕖抓住。
谢扶蕖抽走李松萝手上的抹布,把她摸得脏兮兮的手也摁进清水里,一通搓洗。
李松萝连忙道:“干净了干净了!”
谢扶蕖没理她,自己感觉干净了,才把李松萝的手从水桶里捞出来。
少女的手指被揉搓得泛红,连串的水珠从她指尖滴滴答答落到谢扶蕖裙摆和脚背上。为了方便拖地,谢扶蕖也脱了鞋,苍白的脚背上能清晰看见血管蜿蜒的形状,水珠沿着血管的凸起往旁边滚落。
他用手帕擦干净李松萝的手,然后把她整个人端起来。
视线骤然拔高,李松萝不自觉抓紧了谢扶蕖的胳膊。他的衣袖卷过手肘,小臂上沾着水,湿漉漉的,李松萝根本抓不稳,打滑好几次,最近干脆抓住了谢扶蕖衣领。
李松萝:“我栏杆还没擦完呢!”
谢扶蕖把她端到二楼露台上放下,“你只是在磨洋工而已,李松萝。”
李松萝:“慢工出细活。”
谢扶蕖不回答她了,自己走到楼梯上,拿起抹布开始擦栏杆。
做家务谢扶蕖比李松萝麻利多了。
大小姐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说要打扫卫生的是她,在楼梯上坐了一上午没擦完一半栏杆的也是她。
不过谢扶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很擅长做家务,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李松萝来做。
李松萝还那么小,他照顾李松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认真的将所有栏杆都擦干净,路过趴在露台上晒爪子的月山时,顺手把猫耳朵也掀开擦了一遍。
月山被擦得尾巴直炸毛,想嗷嗷叫——但是嘴筒子被谢扶蕖抓住了,叫不出来。
李松萝正躺在露台上摊开手脚睡觉,月山叫出声会吵醒她。
谢扶蕖把它拎到楼下檐廊处放着,然后倒掉桶里的脏水。
院子里的排水渠已经被他疏通过了,脏水顺着水渠流到院子外面去。
谢扶蕖抱着空掉的木桶,站在水渠旁边,耳朵里充斥着流水声,风声,头顶那颗大树的花被吹落下来的声音。
还有楼上李松萝均匀的呼吸声。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到墙壁的窗户框上,手掌贴上自己心口:心脏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属于李松萝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掉进那处无底深渊,却依旧无法填满里面。
李松萝睡醒时,晴朗的太阳光已经变成了昏暗夕阳。
她睡眼惺忪爬起来,脑袋睡得晕乎乎,伸手一摸自己的脸,脸颊都被晒得发热。李松萝转过头去,习惯性到处找谢扶蕖。
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了谢扶蕖——也看见了月山。
一人一猫并排蹲在池塘边的石头上,脸很专注的朝着水池,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松萝走过去扑到谢扶蕖背上,抱住他脖颈:“你们在看什么?”
谢扶蕖:“池塘里有鱼。”
李松萝靠着他的肩膀往池塘里看,只见小巧的荷叶底下有红鲤摆尾游过。
李松萝:“观赏鲤鱼味道不怎么好吃吧?”
实际上也并没有人想吃鱼。
月山蹲在那里是出于好奇,谢扶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