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荀定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
“应该是昨儿。”
荀贞暗中瞥了一眼儿子:“他们昨天来的,那你昨晚有没有被他们联手打一顿?”
荀定:“……”
他亲爹这几年越来越像后爹了。
荀定生硬地转移话题,不愿意回想昨晚胖揍,小心赔笑:“方才见阿父眉宇紧锁,可是有烦心事?还是这次巡察不顺利?”
荀贞极少将公事上的情绪带到家中。
“都有一点儿。”
具体内容却不愿多说。
荀定也识趣地没追根究底,只是嘿嘿笑着搓手,紧张道:“那,明儿主上来不?”
荀贞淡声道:“来肯定会来。即便不看在咱们父子的面子,光是冲着阿来也会来这一趟。你也说公西仇昨天到了凤雒……”
若是旁人,多半会以为荀贞这话暗指沈棠和公西仇关系不一般,但荀定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内容:“阿父的意思,要打仗了?”
荀贞摩挲着茶盏,垂着眸叹气:“不是跟北漠就是跟高国,前者可能性更大。”
要开战,更要注意施恩武将。
荀贞不知道沈棠跟公西一族的渊源——即便沈棠不施恩,公西仇也会为她出战——但从荀贞这个角度解释也能解释得通。
“北漠还能理解,高国怎么会?”
“消息这会儿封锁着,但瞒不了几日,届时你就知道了。”荀贞这会儿脑仁儿都是大的,一旦跟北漠开战,户部这边就要配合着拨钱,准备粮草辎重。倒不是说国库没这一笔预算,而是预算没有想象中多。刚宽裕几日的小日子,又要回到捉襟见肘状态了。
“吴昭德啊,晚节不保。”荀贞突兀地发出感慨,一边感慨还一边看着自家这个孽子。虽说叛逆了点儿,但胜在省心,比吴贤那几个儿子省心得多,不至于家门不幸。
荀定:“……”
“阴鬼窃粮案”中失踪的粮草,“金栗官债案”中聚拢的大批财富,在进入高国境内借道的时候,失踪了。或者说,在沈棠写信给吴贤的时候,消息走露被人黑吃黑了。
此事,吴贤态度十分暧昧。
明面上写信给沈棠道歉,说对不住,辜负她的嘱托,自己一定会抓出歹徒,追回损失,但行动上却不见任何严厉举措,只是声音大。都是千年老狐狸,谁看不出他在和稀泥?
这个消息让康国只能做最坏打算。
什么打算?
自然是双线开战。
应对北漠和高国的前后夹击。
与此同时,王庭。
沈棠将快能倒背如流的回信又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内心怒火狂飙,却没有宣泄出来,只是殿内气氛压抑。直到内殿女官说栾信求见,她收拾好情绪:“让公义进来。”
在殿外候着的栾信缓步入内。
沈棠问:“你的腿伤养得如何了?”
“多谢主上关心,医署诸医士医术超绝,经过他们精心照料,已有起色,但毕竟是多年旧伤,又损及筋骨,根治仍需时间。”栾信脸上挂着浅笑。仔细看他的腿,行动是比几年前灵活不少,君臣寒暄之后,便是正事,“主上,这几份是高国传回的消息。”
吏部门下除了四司,还有一个鲜有人知的特殊部门,专门管理派往各地的内应。
内应与吏部暗桩都是单方面联络。
除非有特殊指示,才会双向。
栾信手中这几份消息,关乎着沈棠是将高国和北漠捆着一起打,还是先打北漠再打高国。若是可以,她希望是后者。虽说这些年大力提拔招揽不少能打的武将,但双线国战的压力还是太大。风大了,太浪会翻船。
第955章 家门不幸,兄弟阋墙(下)
“吴昭德,也变了啊。”
这是沈棠看完内线情报的唯一感想。
栾信漠声道:“吴国主并非心怀大毅力之人,他的变化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对于吴贤这个人,他的评价不是很高。在他看来,人杰分三等,上等人杰英豪可以造就时势,中等人杰由时势造就,下等人杰则是随着时势沉浮。吴昭德就属于第三者。
当年辛国王庭腐朽败坏,各地势力趁势而起,彼时吴贤也从家族内斗中拔得头筹,结交天海各家、游侠义士,英雄豪气惹人称道一时。数年苦心经营,在孝城之战中以盟主身份扬名各地,势力再次扩张,堪称一家独大。连如今的主上沈棠,也要谨慎对待。
但,之后呢?
他的发展就开始了曲折之路。
时局紧张,他时刻绷紧神经。
时局平稳,他跟着磨了锐气。
回想当年朝黎关庆功宴,秦礼带人跳槽,吴贤被跋扈的天海世家逼得狼狈尽显。那时的他也拿出久违的魄力,一力压制天海世家的反对,这些年也在不停打压和削弱开国功臣的影响力和地位,颇有成效。其实在第二个年头,吴贤就已经彻底坐稳国主之位。
在内没了隐患,在外没了威胁。
吴贤的日子也舒服起来。
成功得太早,安逸得太久。
一旦安逸了就容易堕落,失去了警惕心,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吴贤也不例外。
他是高国国主,是一国之主,手握国玺和绝对权力。这个位置能看到的视野让人着迷沉醉,也让他彻底打消一开始的让长子继承,自己作为太上王幕后扶持,与邻国康国交好的念头。最先注意到吴贤变卦的人,是在高国建国元年就被册封王太子的长子。
是的,是吴贤长子。
当年的吴贤迫于沈棠势力的强势发展,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加之内部声音不和和内斗严重威胁到自身的地位,他主动放弃最中意最喜欢的优秀次子,将目光转向那个平庸懦弱的嫡长子。傀儡不用太有主见,够听话就行了,也更方便他这位太上王指挥。
如今,吴贤不愿意当太上王。
自然,王太子的存在也就显得多余了。
长子并没有因为被册立王储而变得优秀出彩,他依旧平庸懦弱,已经成年的他连差事都办不好,时常被身边属官左右意见,摇摆不定,而这也是吴贤最深恶痛绝的一点。
这个儿子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反观次子这些年的表现则是可圈可点。
对父母孝顺恭敬,对年幼手足友爱,一心一意辅佐东宫王储长兄,毫无嫉妒怨言。除了优秀次子,还有陆续长大的一众庶子。他们中资质脾性最差的也比长子出彩得多。
吴贤内心那叫一个糟心。
偏偏又不能随意废掉王储改立他人。
作为国主,只有旁人揣摩吴贤情绪的份,没有他顾及旁人的理。哪怕他一开始还考虑长子作为王储的身份,内心再不满意也憋在心中,但时间一长,这份克制消失了。
朝臣是最会看眼色的人群。他们敏锐注意到王储挨骂次数多了,且一次比一次严重,从轻言斥责到厉声叱骂,自然也清楚国主对王太子的不满,内心就有了一些盘算。
“吴昭德这是什么都想要,最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小失大……”有顾池在,沈棠自然清楚吴贤当年萌生过当太上王的打算,也料到他享受国主尊位后不可能轻易让出位置,但万万没想到吴昭德马不停蹄立了王储,不过几年又开始反悔纠结。太抓马了!
要么一开始就不立王储。
要么立了王储就坚定选择。
现在左右摇摆,情况可比五年前更严重——当年吴贤成年儿子也就长子和次子,如今成年的又多了两三个庶子。不立身为大宗的嫡长子,便意味着其余小宗都有机会了。
“他因小失大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我家事,但连累我的钱和粮失踪,他有病啊!”
沈棠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
潜伏到高国的内线传回消息,这批借道的粮草金银是假借高国境内大商贾的名义,最后会偷偷运输至北漠境内。偏偏沈棠动作够快,写信给吴贤,吴贤收到就派人拦截。
最后在边境郡县拦截成功。
然后——
它们就被私吞了。
更准确来说,粮草被烧了,金银被私吞了,督办这桩任务的人是王太子心腹属官。烧粮草的人只想借刀杀人,借此将东宫给整下去,但没想到东宫这边直接将金银藏了。
反手诬告烧粮之人窃走巨款。
内线传来情报的时候,高国朝堂还因为这事儿在扯头花,因为吴贤成年儿子都扯进去了。当吴贤得知具体损失多少粮草金银,瞬间打消自掏腰包补上的决定,直接摆烂。
嘴上喊口号,行动没有一点儿。
他总不能将儿子推出去背锅!
再者,他只是答应帮沈棠拦截,但没保证那批粮草金银万无一失啊!沈棠让康国鸿胪寺催了又催,高国拖拖拉拉不给准确回复,直到彻底拖不住了才回了信。这封回信也很有意思,委婉地告诉沈棠,虽然她失去了粮食、失去了大批金银,但有得必有失。
不妨往好处想想,至少这批东西拦截成功,也没入了北漠的口袋,没有便宜敌人!
敌人没有增强,己方就不存在削弱。
嗯,无功无过吧。
沈棠只能用一个词表达心情。
“淦啊,吴昭德!”
她想用最优美的语言问候吴贤全家。
这会儿,她都怀疑粮草根本没有被烧,说不定在起火前就被人来了一出偷梁换柱。
殿内横梁的灰都要被她震下来了。
栾信温声宽慰:“主上且息怒,至少高国目前没有与北漠勾结夹击我等的打算。”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跟北漠开战的同时再跟高国作战,国库额外耗费的资金恐是金栗郡损失的百十倍!
“吴昭德——”
迟早要恁死这个孙子!
吞下去多少,百十倍给她吐出来!
栾信见沈棠阖上眼眸深呼吸,压下激荡的情绪,便知道这事儿暂时过了。他这才放心说了另一桩勉强算好消息的消息:“高国境内这两年也不平稳,吴国主在子嗣方面摇摆不定,诸子暗中与朝中臣子交往甚密。特别是那位王太子,身边似有高人给指点。”
吴贤长子一直都是个懦弱受气包形象,迄今为止最大优势是投胎好、出生早,占嫡长位置,只是这些年的表现颇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意思。此番居然生出胆子,顺水推舟吞下巨额赃款,反手再栽赃嫁祸将其他兄弟全部拖下水,这招实在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吴昭德跟他的儿子,还有的闹——啧,儿子糟心,当爹的也拎不清,真怀疑他们上辈子就是仇人,这辈子当父子互相伤害。
除此之外,吴昭德没有定都天海,极大损伤最初就投资支持他的天海元老利益。吴贤为了坐稳国主之位,压制这些开国功臣,狠心下了猛药,大力启用如今王都境内的一众世家子弟。看似收效显著,但猛药必然带着极大的后遗症。引虎驱狼,虎患尚在啊。
沈棠道:“此事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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