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于是他冒充了“祈善”的身份。
哪怕他知道自己这一行为一旦被发现,轻则驱逐辛国,重则承受极刑且身败名裂,但他依然选择这么做——他只是想“祈元良”活得久一些,想人世间牢牢记得这个名字。
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当时的不甘,离开“书山”的时候,祈善离死其实也没多远,完全是靠着本能和执念做出的这个选择。
也不知怎么回事,已经拥有“弑主”文士之道的他,出现第二个极其特殊的文士之道——
【妙手丹青】
也就是沈棠所知的伪装。
“第二个?你有两个?”
沈棠虽有诧异却并不意外。
祈善那手高超的伪装能力,绝非寻常言灵能达到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两个文士之道。
果然,除了她,其他人都在开挂!
沈棠倏忽想起某个细节。
“我记得先前无晦说过,文士之道不只是一种特殊能力,也是文士叩问自己的本心……”
是内心本质的具象化。
这,不正是执念吗?
若从这个角度诠释是正确的,那么,那时的祈善该有多深的执念才能突破正常约束?
祈善淡声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轻飘飘揭过那时的绝望和无助。
“它帮了我大忙。倘若不是半道杀出个“克星”,我或许真能瞒天过海。哪怕我最后只是入仕当个小小官吏,哪怕我能力有限,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在九泉之下亦能欣慰……”
真正的“祈善”从不是眼高手低的人,他身上既有少年人的热血,也有许多成人都没有的稳重踏实。在他看来,“爱”不分大小。
达则兼济天下,穷——也要尽己所能。
“什么‘能力有限’?在我看来,你可厉害了。”没点儿真本事怎么胜任“引导NPC”一职呢,沈棠敏锐注意到一个词,“克星?”
祈不善这种人也会有克星?
她还以为祈善某种程度上已经无敌了。
祈善脸色有点臭:“嗯。”
沈棠兴致勃勃:“谁?何方神圣?”
若有机会,一定要登门拜访取取经。
祈善撇撇嘴,看穿沈棠脸上的真实情绪,轻描淡写般说:“他?你怕是没机会见到了。”
那人如今是死是活还难说呢。
沈棠:“人已经没了?”
祈善道:“不知,但多半不好。”
有极大几率应该没了。
沈棠:“他克你……你不是很危险?”
祈善点头。
岂止是危险,跟九死一生差不多了。
而这场危机的源头,在他自己。
“山海圣地”现世近两百年,曾有幸进入其中的人,不说百万之巨,七八十万还是有的。而不幸命丧其中的,大陆各国凑起来还不知有无满百……某种意义上的“万里挑一”。
外界只知有个倒霉蛋死在“书山”。
死的人只是个出身微寒的士子,并未引起多少关注,甚至还没他跟晏城当街打架闹得大。
也是这场架,成为之后发生一切的导火索。
进入“山海圣地”只是一试。
一试成绩与士子从“山海圣地”所学所得的言灵典籍挂钩。祈善动弹不得地卧床修养整整七日,直到一试放榜那日才勉强能爬起来。张挂榜文的街上,他见晏城高挂前十甲。
还被不少人围着恭喜,春风满面,意气风发,眼底眉梢都写着“前程似锦”几个大字。
那一瞬,祈善内心的恨意,浓烈如火山爆发时迸溅而出的岩浆,顷刻吞没所有理智。
这人怎么还有脸活着!
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惨死?
他双目猩红嗜血:【晏城,把命赔来!】
两人在街上大打出手。
祈善突然发难。
晏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了一拳。
虽说文心文士不如武胆武者那般有蛮力,也不能一拳下去将人打得脑浆晃荡、眼耳口鼻齐流血,但猛不丁被打中要害,晏城也痛得发出一声哀叫,重摔在地。
附近参考的士子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纷纷下场拉架,一波人拦着发了疯的祈善,一波人扶起鼻血横流的晏城,百姓看到动静围观凑热闹。
众人心中几乎要抱头呐喊。
这俩打生打死无所谓,别牵连他们啊!
晏城忍下恶心感,抬手抹去脸上血污。
【无事无事。】
他比谁都清楚祈善为何发难,或许是做贼心虚,或许是善于经营人前形象,故作大度地摆手,善解人意宛若一朵青春洁白的莲花。
【元良许是遭受太大打击,发了癔症……大家伙儿散了吧,闹大了不好,啊——】
祈善猛地挣脱四五个文士,扑向刚站定的晏城,将人压在地上,上拳头照脸打!
【你疯了吧,祈善!真当我不敢打你?】
晏城心里那点愧疚被哐哐几拳头打散,直接还手。其他文士上前劝架,嗓子喊哑了也劝不住,混乱之中又挨了拳头,暴脾气上来,秉持着“拉不住就加入”的原则,也加入混战。
张挂榜文的长街,一伙文士混战干架。
听到消息前的辛国考官们——
老夫经历大风大浪,什么场景没见过?
听到消息后的辛国考官们——
这个真没有!
查!
一定要彻查!
作为混架的始作俑者,祈善被提审。
一问,他交代是晏城在“书山”残害同年“谭曲”,他与谭曲情同兄弟,誓死要为手足报仇!
众人没想到此事居然还涉及人命,当即也不敢松懈,又提审晏城,晏城断然否决!
二者僵持不下!
这事儿有点难办。
祈善祖上清贵,连出数名名士。虽然上代落寞了,他的文心品阶也不高,可他人缘极佳,连参与混战的几名文士也为其辩解求情。
而晏城虽出身普通,但此次“书山”表现极佳,打群架一事不给交代,恐考生不服气。
左右为难,最后惊动朝中一位大人物。
此人也就是祈善的克星。
论关系,还是他的座主呢。
此人一个照面便看穿了祈善的伪装,也是第一个知道此祈善已非彼祈善的人。
第176章 孝城乱(十六)
祈善苦笑。
“正如晏城说的,我没直接证据证明他害人,可也没证据证明我没害元良。”
特别是此时的他顶替了真正的“祈善”。
相较于“晏城谋害祈善谭曲二人”,“谭曲谋害祈善,夺人身份,嫁祸同年晏城”更有说服力。
沈棠疑惑:“你没解释?”
祈善却反问一句:“你觉得谁会听我的解释?因为真正的我不是祈善,而是谭曲!谭曲只是一个草鞋匠的儿子,出身微寒低贱,世人皆以为仅凭这点,他就有理由谋害挚友、鸠占鹊巢!”
哪怕彼时的“祈善”也很困难,但他还有祖上留下的底蕴和清名,让他区别于与普通人。
世人看来,这俩不可能会平等交友,也不会视彼此如兄弟,更别说高贵的那个将唯一的生路留给低贱卑微的草鞋匠儿子。
他们甚至怀疑这个草鞋匠儿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必然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蛊惑真正的“祈善”,全然抹去了祈不善在中间年岁的苦学,以及求学之路的艰辛……
沈棠:“……”
这又是什么奇葩逻辑?
祈善又哂笑一声:“晏城在一试表现不错,而我被困秘地,基本算是交了白卷,你觉得我跟他的话,谁更可信?”
高贵和低贱,谁不偏向前者?
优秀和平庸,谁不偏向前者?
沈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只知道只有宠物才讲究血统、出身、跟脚,挑剔样貌、声音、体型,活生生的人也要用这些论尊卑?这种言论最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又道:“一个国家最尊贵的应该就是王室了吧?不然怎么凌驾万人之上?但既然如此尊贵、血统如此优越,为什么还会被灭?被灭国家的王室,大多还没好下场。按照血统尊贵的逻辑,不应该全族圈禁起来、新旧王族联姻,血统贵上加贵?”
“由此可见,那不过是臭不要脸的给自己脸上贴金。”沈棠拍拍祈善的肩膀,十分仗义,“谁拿出身嘴臭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将他们脑瓜子一个个踩碎!看看他们脑子装的是脑浆还是放反了的肠道!别人脑子装的是脑子,这些人脑子兜的是屎!”
祈善:“……”
倘若沈小郎君能斯文儒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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