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崔止和采药郎的出现让他对此深信不疑。
却不想老祖宗亲自揭穿他的皮囊。
武将一眼看出少年不自在,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此地,继续杵在这里只会讨人嫌。
对于少年的心理活动,采药郎浑然不知。
即便知道,也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
他年轻的时候,别说寻常普通人,哪怕世家勋贵和王室,也不是天天都能吃饱饭,更不是个个都能绫罗绸缎蔽体遮丑。生存尚且是个问题,谁还纠结男女胯下那点事儿?
自从得知自己有血脉在世,采药郎这阵子不受控制回想当年细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阵子做梦倒是想起一些细节。他隐约记得对方是个寡居年轻妇人,还有姓氏。
出身大族,日子并不好过。
城破的时候被俘虏,幸运分给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后者庇护她跟几个娘家人安稳了两年。只是男人运气不好,某一次攻城途中被流矢夺了性命,浣衣女跟着仅有的几个亲人一路颠沛流离,辗转找到其他族人,那些族人心善愿意收留,给她一块栖身之地。
梦中的浣衣女有一双长满厚茧的手,她寄人篱下,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什么粗活累活都要干。那日溪边纠缠,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好奇和初尝云雨的新奇,其他并未多留意。
跟那时候绝大部分普通女子相比,浣衣女算幸运,她至少活到寿终正寝,临终子孙绕膝。但这些不足以抹杀早年苦楚,作为她的子孙,不说怜惜祖上,也不该引以为耻。
毕竟不是自己看着生下来或者养大的孩子,采药郎对少年没多少亲近,提点也只是点到为止。能领悟最好,不能领悟也无所谓……
他渴求的血脉是能继承他一切的血脉。
又不是随便什么他都不挑剔。
少年自知惹了靠山不悦,扭头就去寻崔家主拿主意。崔止是世交叔伯,对方肯定不会不管自己。要是能跟崔止打好关系,未来也会成为一大助力,帮助他重铸家族荣光!
此地发生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戚国国主竟耳中,她吞云吐雾,饶有兴致盯着手中白玉雕琢的烟嘴:“……以为他是杀人如麻的主,没想到也是惜花之人,粗中有细。”
“主上,那些俘虏?”
戚国国主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除了被采药郎盯上的那些女俘,其他俘虏,不管男女都按照旧例处置,该杀的杀,该赏赐的赏赐。她看到坐在角落的戚苍在神游天外,刻意点名,询问戚苍对此事看法。
戚苍能有什么看法?
他现在就纯看别人热闹打发时间。
热闹不够看的时候,他还会故意拱火引战:“末将对这些不在乎,只是想着此事被梅女君知道的话,她怕是会极力上书阻止……”
在戚苍看来,梅梦是个很懂生存之道的女人,她很清楚想要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存活下来,仅凭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双拳难敌四手,二十等彻侯还能被人围殴至死呢。
尽可能拉拢盟友才是正确的。
不仅对内拉拢每一个能修炼的女子,对外也摆明姿态。梅梦掌权之后,戚国对外作战打赢的每一场战争,所俘女子都不能跟以前一样随便赏赐、犒劳军士。为了抚平军士的不满,梅梦便从物质方面弥补,战利品大头都给军士,军饷也给足,效果也算可以。
此举虽然得罪了一批人,但补偿给到位,遭遇的抵触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同时也替梅梦拉拢到一批盟友。这批盟友起步太晚,成长时间太短,想从这些人身上看到收益,仍需耐心等候。梅梦有这份耐心,但戚国国主没有。
梅梦拉拢盟友,最先损的是她的利益。
战利品大头本该归属于她。
利益的损失是肉眼能看到的,收益却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以后的,鬼知道那时候是什么光景?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还是不是她?
听到戚苍提及梅梦,国主面色肉眼可见沉了几分,道:“惊鹤会明白孤的苦衷。”
武将不是那么好驱使的。
这些都是不见肉不撒嘴的豺狼虎豹。
调动他们作战积极性,让他们愿意付出性命攻城略地,金银珠宝与美人权势是最直接有效的刺激!打仗要钱,治理要钱。与其花自己的钱,不如花敌人的钱办自己的事。
她不是不懂梅梦的用意。
只是觉得太蠢了,吃力不讨好。
她是国主,手握生杀大权的国主,对她权势有益的人才是她的同盟!权势才是她的同盟!敌人的女人只是她达成目的的资源罢了!何必怜惜?何必冒着得罪自己人的风险去善待?古往今来哪个上位者不是踩着尸山血海上位的?垫脚的玩意,哪里分甚男女?
她只在意眼前利益得失。
戚苍心下耸肩,嘴上说道:“或许吧。”
不多时,崔止前来求见。
戚苍很有眼力见,识趣告退,将空间留了出来。走出帐外,他跟崔止打了个照面,微微眯眼试图看清此人心思。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崔公又准备给主上引荐什么人?”
崔止笑而不语。
戚苍故意掐着嗓子:“崔公如今可是主上身边的红人了,只是老夫有句话不得不跟您说一说,伴君如伴虎,更别说还是母老虎。”
崔止单刀直入:“将军不妨直言。”
“梅惊鹤是被你算计的?”
崔止神色坦然直视戚苍的审视:“将军这话就冤枉人了,难道不是她作法自毙?”
怎么恶人先告状了?
怎么不说他夫人崔徽差点儿死梅梦手中?
戚苍重哼一声,翻着白眼走了。
崔止并未将戚苍视作威胁。
戚苍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反骨,随时能背叛的白眼狼。真要说有几分真心,那也是对当年的郑乔,毕竟郑乔对戚苍确实大方,两人还臭味相投,很难不玩到一块儿。如今的国主想做到郑乔那一步降服戚苍?可能性不大。
指不定哪天还被戚苍背刺。
国主并未在意戚苍跟崔止在帐外的交谈,她只在意崔止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崔止有些诧异国主的急切:“……据臣所知,公羊永业以极大优势重伤康国名将,大胜而归,康国上下没有比公西仇还棘手的武胆武者了……”
至于沈幼梨比公西仇略胜一筹?
这都是几年前的消息了。
沈国主专心打理国事,处理国政,哪有那么多时间修炼,多半被公西仇甩开差距。
拿下公西仇,对康国士气就是一个打击。
国主还是不满意,竟然开口催促崔止。
戚国国主只能说了不久前的小细节,叹气:“……正所谓见微知著,孤觉得公羊永业不是一路人。哪怕挟恩图报,让他臣服相助一时,但毕竟是外力,不可长久依赖。”
采药郎不会长久帮助她。
但康国不打死就始终是个隐患。
她自然会心急。
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办。
“……幽国宗室上下,能找到的首级都已经取来,幽国彻底覆灭,让人写檄文昭告天下,看看沈幼梨那边怎么应对。她是厚着脸皮继续胡搅蛮缠,还是知情识趣撤退!”
公西仇都吃了大亏,不知生死。
姓沈的还有理智,她就该重新考虑一下。
迟早有一仗也不代表现在就要开打。
发出去没多久,沈棠那边就火速给了回应,回应内容还相当不客气。戚国国主忽略那些让人三尸神暴跳的辱骂以及大篇幅废话,精炼文章核心——幽国国主早就预判了戚国的预判,猜到戚国下手狠辣,于是早做了后手,提前将幽国宗姬送到康国地盘!
这位宗姬就是幽国王室最后血脉!
她不死,谁能说幽国已经覆灭?她不流尽最后一滴血,谁能说幽国没有复国希望?
戚国国主差点儿折断烟斗。
尖牙摩擦着挤出几声方言咒骂。
“……姓沈的,她还要脸吗?”
谁能证明这位幽国宗姬是真的?难道不是姓沈的找人伪装的?戚国方面对宗姬身份表示质疑,掏出了幽国王室族谱。他们是照着族谱屠的幽国宗室哦,哪来的漏网之鱼?
那位幽国宗室女被气吐血。
一口鲜血洒落满地,面色煞白。
随着幽国被灭、宗室被屠的噩耗传来,她一度万念俱灰。知道戚国狠,但没想到会这么狠!悲恸过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恨!天地只剩血色,脑中被报仇二字塞得满满当当。
报仇,谈何容易。
举目无亲,孤孑一身。
她拿什么跟西南强国报仇?
除非——
她孤注一掷,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沈棠。
仿佛溺死之人抓住唯一的稻草,她抓着沈棠衣摆,仰首哀求:“草民无所求,只求她——千!刀!万!剐!我只要她不得好死!”
第1224章 来啊,崽种(中)
沈棠并未立刻答应下来。
她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四下寂静无声,唯幽国宗室女犹如垂死野兽低吼清晰可闻。这般低声下气的狼狈模样被外人瞧见,也挺伤自尊。沈棠无事,便拿起手边奏折批阅。
随着时间推移,野兽逐渐冷了气息。
全部不甘酝酿成了绝望。
她几乎泣血:“沈君不肯答应吗?”
更让她倍感绝望的是她没资格要求对方做任何事情,她报不了仇,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海深仇,束手无策。幽国宗室女低声喃喃:“……也是,皆是草民痴心妄想,异想天开,不自量力……但草民不甘心!我恨她!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将其剥皮萱草刮了油脂点天灯,再将她心脏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沈棠顿笔,继续补上剩余的笔画。
幽国宗室女似乎感知不到外界变化,兀自陷入自我世界,裂眦嚼齿般赤红了双眼:“明明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她自己也曾身不由己,她也曾被人当做玩意,她为何就不能放过幽国女子?放纵兵马入城三日,她究竟……”
这世上除了沈幼梨,她最敬佩的两个女子,一个是戚国国主,一个是戚国国主身边得力心腹梅梦。前者离她很远,她对沈君绝大部分了解源于坊间话本、市井流言,对方的形象多是风流多情,但也不乏侠义心肠。不论是身居庙堂时的霸道独断,还是游走江湖之间的倜傥不群,对方都过于完美,不太像个人。
相较之下,后者这对君臣更加接地气。
她们都身处西南大陆,两地民风民俗多有雷同之处,所以她更能理解戚国国主从无权无势的王姬,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多难。君臣两不疑,互相扶持,彼此肝胆相照,从来只在武者文士身上讴歌的事迹,如今也有新的性别。
她以为戚国国主真的懂!
如今看来,她做的每一桩事情,跟以往那些操纵风云、嗜杀成性的罪魁祸首,有什么本质不同?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她是权力!是手中有了权力就肆无忌惮的恶魔!
沈棠耐心等她情绪发泄大半。
抬手虚抚她的头顶,清凉气息自发顶弥漫全身,让幽国宗室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刚刚还让她忧心如捣、钻心刺骨的激烈情绪,这会儿全部归于平静,灵台是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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