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 第2章

作者:油爆香菇 标签: 穿越重生

  沈棠慢了一拍,只得狐疑看过去。

  抢饼的是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双手拿着饼用力往嘴里塞,活像饿死鬼投胎。

  生怕沈棠会抢回去,连饼子沾的泥巴都不拍,不一会儿就将不大的饼子全部塞进嘴里,末了还意犹未尽般吮吸手指上的饼沫。

  沈棠:“……”

  也不知这人几日没清理,本该乌黑亮丽的长发生油打结,暴露在外的发缝细看还堆积着一层泛黄黏腻。仔细一嗅,还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古怪腥臭——有点儿像闷了三五周的臭袜子和石楠花放一块儿捣出汁水——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那张脏污也掩不住的标志五官。

  沈棠好脾气地跟她讲理:“女士,那是我的饼。”

  女人却似聋了般,睬也不睬她,兀自砸吧着嘴,回味饼子的味道。

  沈棠这时注意到女人吮吸过的指节与手部其他颜色差了几个度,喉头不受控制地痉挛滚动一轮。

  她是没洁癖,但近距离遭受这种视觉冲击,下意识生理不适。

  余光觑见沈棠脸色有变化,女人担心这傻子会发疯打自己,屁股往反方向挪了挪。

  这不动还好,一动连带沈棠也有了拉扯感。

  低头望向腰间拉扯感的源头——那是一条极粗的麻绳,就是这根麻绳像拴着几只蚂蚱,将她这具身子跟女人以及其他蓬头垢面、年龄不一的女人串在一块儿。

  抬头环首四顾,目光所及皆是身穿粗麻囚服、满面疲倦的老弱妇孺,男女皆有。

  另有十来个青壮穿着较为统一,腰间挂佩刀,放哨的放哨、盯人的盯人。

  视线偶尔扫过身材姣好的年轻女犯会多停顿一会儿。

  这、这——

  是一大家子犯了事儿被拉去刑场注销户口本?

  也有可能是在发配的路上。

  区别不外乎是早死早超生还是晚死晚超生。

  【咕噜咕噜咕噜】

  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开始不合时宜地作祟,声响大得连其他人都能听到。

  沈棠抬手捂着微微绞痛的肚子,饥饿让她不断分泌涎水。

  越吞咽口水,饥饿感越明显,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程度。

  沈棠心下皱眉,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来转移饥饿的折磨——视线范围内,有个犯人吃得太急,加之饼子干燥,噎住了。他不断捶打胸口试图让梗在喉间的饼子下去,脸色逐渐发青。

  所有人见怪不怪。

  既没上前拍背,也没递水。

  他艰难蹬着腿想爬向官差装扮的人,用尽全力伸出右手求救,可直到咽气,右手无力落下,后者也没救人的意思,踹了两脚发现人真咽气了,嘴里咕囔了句:“晦气!”

  抽出腰间匕首,弯腰将男人右半边接近耳朵的皮割了下来,随手丢入脏污布袋。

  沈棠:“……”

  “该上路了!”

  “麻溜点儿!”

  “起来,别让老子给你们下鞭子!”

  囚犯们重新戴上沉重枷锁。

  女犯的枷锁小,约莫三十五斤,男犯的枷锁大了一号不止,重量没八十也有五十。

  那十几个穿着统一的青壮一边催促,一边用脚踢踹反应不及的囚犯。若是踢踹还不起来就直接上鞭子,力道极大,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一指宽淌着血的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沈棠默默埋头走着,努力找寻这具身体有关的记忆。

  结果很不幸。

  她不仅没混上穿越者的低保,没身体原主的记忆,自个儿还被偷家了——除了知道自己叫沈棠,有个叫“幼梨”的笔名,靠画画吃饭,怕编辑催稿,其他记忆一概模糊!!!

  偷瞄犯人还有看守犯人的官差,暗叹:【晦气,这TM都是地狱开局了吧?】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甭管啥开局,小命最要紧。

  是选择中途逃跑?

  还是选择跟着队伍到目的地,再伺机逃跑?

  目前看来,哪个选择都不乐观。

  顶着烈日赶路,中途又有几个犯人晕死过去,直到晚霞晕染天际,才被准许原地休息过夜。

  官差聚在一起搭火堆,从行囊取出肉干放在陶瓮中烹煮,再撒上一点儿盐巴就是一锅肉汤。

  沈棠这次反应快,保住了饼子。

  一屁股坐地上,细细咀嚼着生硬冰凉的饼子,用口水将其软化得差不多才吞咽,注意力则放在低声交谈的官差身上。尽管他们闲谈的内容很稀碎,但勉强也能拼凑出一部分情报。

  这些犯人是一家的。

  姓龚,族中老小甚至连仆从婢女都没能逃掉,通通被抓。

  分为三波,分批押往目的地。

  男的去边陲充军当苦力,女的送去孝城教坊。

  沈棠所处队伍是第二批,以龚府的女眷、婢女居多,其中还有辈分最高的老封君,几位风华正茂的少夫人、年轻貌美的妾室姨娘、年纪不一的子嗣,剩下的则是伺候的仆从婢女。

  她估摸自己这具身体不是婢女就是子嗣。

  一捏骨龄,也就十一二的样子。

  男子黥面刺字,女子墨刑耳后。

  若犯人在半道咽气,便割下写着字的面皮或者耳朵当做人头证据。

  她抬手一摸耳朵,果然摸到左耳耳后有一片已经结痂的血块。

  沈棠:“……淦!”

第002章 什么破陨石!

  皓月暗淡,群星稀疏。

  夜幕犹如一方浓稠到难以化开的墨,寂寥深沉。

  犯人们顶着烈日戴枷徒步一整日,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被压榨到了极限,那一个小小的发馊发臭的饼子也成了人间美味。

  吃完往地上一躺,没多会儿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偶尔还能听到篝火燃烧的“哔啵”爆鸣。

  官差们围着篝火取出酒囊,喝起了小酒。

  陶瓮中的肉干已经煮软,再撒上香料,催化成浓郁霸道的香气。

  对这群身体虚弱,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犯人们而言,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沈棠耳尖听到其他人喉结滚动咽口水的咕咚声,以及五脏庙打雷的咕隆声,低头摸了摸自个儿干瘪的肚子,垂眸暗叹——

  她也饿。

  “想喝?”一名官差从陶瓮舀了碗汤,稍稍吹凉正准备小口喝,余光注意到或明或暗的热切眼神,他眼珠一转,顿时不怀好意扫了眼,笑道,“这肉汤贵得很,想喝呢,得拿东西换。”

  犯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沈棠闻言掀起眼皮,唇角微抿,黑眸深处有愠色闪过。

  她只是没了记忆不代表变成了傻子,男人的意思她懂——这是一群前途未卜,即将被没入教坊的女犯,身上哪怕藏有银钱也被搜刮干净,还能用什么东西换肉汤?

  答案呼之欲出。

  官差说完,眼神轻浮地扫过一众女犯,仿佛看戏一样欣赏她们脸上或迟疑或悲愤的表情。

  另一名官差笑着一拍他后脑勺。

  笑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资格爬她们的榻,这些可都是龚氏的‘贵人’。”

  他故意将“贵人”二字拖得老长。

  “贵人?哪门子的贵人?”官差摸着后脑勺,故意提高声量叫嚷,“去教坊伺候贵人的人?”

  “就是!”第三个官差趁着酒意也来凑热闹,“教坊不是有银子就能去消遣的地儿?兄弟几个又不是出不起秽银。一人出不起就凑一凑,买不起一夜就买个半夜,你来半炷香,我来半炷香……”

  “老三你瞧不起谁呢?谁半炷香谁是孙子!”

  “早晚得开张,在这里开张还是去了教坊再开张,有差吗?”

  面对这般奇耻大辱,男犯敢怒不敢言,稍有姿色的女犯更是人人自危,面如灰土。

  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为首的官差只能出来制止。

  “你们几个都消停一些!越发不像话!待差事结束,爱去哪个教坊找花娘寻乐子都行,何必盯着这几个?打起精神把人盯住了!上头吩咐下来,他们中的哪一个逃了,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官差骤然息声,直至其中一人小声咕哝。

  “他们一个个被碎了文心、裂了武胆,拿什么去逃?”

  文心?

  武胆?

  沈棠敏锐捕捉到这两个词。

  毫无预兆,一阵尖锐到无法忽视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又听那个官差小声奉承为首的官差,谄媚笑道:“龚氏这些犯人,不管以前多风光,那都是以前了。虽然咱们兄弟几个只是末流公士,但您可是三等簪袅。”

  其他官差也道:“就是就是,头儿,这些犯人不是女流就是被废的废人,如何逃得走?”

  末流公士?

  三等簪袅?

  这又是什么东西?

  沈棠眉峰聚拢,牙关紧咬,忍着一阵强烈过一阵的刺痛,不知不觉额头已经布满细密冷汗,面色青白。虽然她已经非常克制,但隐忍细颤的动作还是惊动了身边的犯人。

  女人掀起眼皮瞥了眼沈棠,见她以手撑额,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鼻尖轻哼,转身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