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他低声冲着阴影呵斥。
下一瞬,原先空无一人的阴影浮现出一道类似人的影子,又从影子变成熟悉的人。
厌恶爬上公西仇的脸:“怎么是你?”
来人神色阴仄:“大晚上的,少将军不留在帐内,出去作甚?私下通敌可是大罪!”
公西仇撇嘴。
“通敌?你有人证物证?”
他真是太讨厌这位彘王幕僚了。
说话的声音就跟毒蛇吞吐蛇信一样,给人黏腻又阴毒的感觉。关键是他还阴魂不散的,莫名其妙现身于此,公西仇生出了杀意。
彘王幕僚道:“在下便是人证。”
公西仇一听露出一抹讥嘲,做了个请的手势:“行!烦请人证您亲自去一趟,跟我义父说我通敌。车裂、凌迟还是腰斩,我公西仇都等着你!若无其他事情,暂不奉陪!”
说罢准备脱衣睡觉。
彘王幕僚看着他,眸色深沉。
“公西仇!”
“在呢。”
公西仇背对着他整理散乱的军务文书。
彘王幕僚问:“你可知我本家姓什么?”
公西仇笑嘻嘻地阴阳怪气:“先生姓甚干我何事?阿猫阿狗阿猪阿牛都行,反——”
他话未说完便被彘王幕僚打断。
“在下,本家姓‘公西’。”
公西仇脸上的笑直接僵硬住了。
彘王幕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嗤笑道:“怎么,公西少将军为何露出这副表情?”
公西仇脸上浮现愠怒之色。
“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彘王幕僚丝毫不惧地与他视线相对。
公西仇:“我想拧断你的头!”
这人实在是可恨至极!
别看他私下在沈棠面前笑呵呵、一派乐天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甚在意,但唯独一件事情是他的软肋、逆鳞!
他不允许有人拿他亡族开玩笑!
彘王幕僚却不在意。
发问:“你想看证据吗?”
公西仇:“……”
他一时不敢应了。
除了他们一族的族人,很少有人知道族人身上都带着一个标记,也是他们身份证明。
幕僚使者见公西仇不吭声,冷笑一声,抬手解开腰间腰束,慢条斯理地脱下上衣,侧身露出肩胛骨。稍稍催动丹府文气,不一会儿,一道图案复杂的团型纹路慢慢浮现。
公西仇:“……”
幕僚使者将垂落肩膀的衣襟提了回去。
问道:“如此便信了?”
公西仇:“……”
彘王幕僚使者道:“算了,不信也罢。”
公西仇却道:“族中无人减少。”
“什么?”
“每一具族人尸骨都是我收殓的,没有少一个人,族谱也在我手上,你是谁?”
他们一族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算上他也就两百六十五口人。
他是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核对着划去名字,整整一天一夜,连被丢进陶瓮中煮得骨肉分离的尸体也没落下——除了他,再无活人。
眼前这人又是谁?
“哦,你说族谱上面的名字啊?名字我自己划去了,离开族地的那天划掉的。”彘王幕僚神色淡漠,仿佛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公西仇看着他的脸,干了一件见到幕僚使者那天就很想干的事情,给了他一拳头。
结果——
拳头从人家身体穿过。
竟然打了个空!
幕僚使者看公西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他能不知道公西仇对自己产生杀意?
明知道还不留后手,他又不傻。
公西仇:“你究竟是谁?”
幕僚使者道:“你不会自己翻族谱?”
公西仇:“……那为何助纣为虐?”
幕僚使者冷嘲。
“你有资格问这话?认贼作父的东西!”
公西仇被激怒得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打不到人,他非得将这人活生生撕裂成两半不可!公西仇咬牙:“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再者,他也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把刀,我要的是罪魁祸首的命!”
幕僚使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幕僚使者不回答。
公西仇倏忽想起了什么。
“你就没有想过给族人复仇?”
幕僚使者没正面回答:“回去查查族谱吧,查了,你就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我这次过来也不是抓你有没有‘通敌’,是来告诉你,孝城那头可能要撤兵了……”
公西仇蹙眉:“撤兵?为何这么突然?”
幕僚使者霍地露出古怪讥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国玺已落入他人之手。”
第256章 同母异父的兄长???
“被人捷足先登了?谁?”
公西仇得承认,他有几分幸灾乐祸。
幕僚使者似乎没看到公西仇的小表情,只是漠声回答:“目前还不知,只知拿走国玺的人不简单,不是有隐藏国玺的特殊能力便是有特殊物品。前两日还能模糊感觉到气息,但之后越来越淡,再无踪迹。”
这一路精锐本来就是冲着国玺来的。
既然国玺已经拿不到,继续留下来也是做无用功,倒不如兵力回援,巩固己方军事,防止郑乔出兵压境。因此,撤兵可能性极大,留下来跟联盟军纠缠反倒是愚蠢之举。
公西仇初时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表情扭曲,近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为何不早说?”
幕僚使者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又问:“我说得还不够早?”
“你说前两日还能模糊感觉到,这两日再无踪迹——”公西仇恨得牙根摩擦,后槽牙痒痒,“你但凡早说个两三日,今日交战的士兵根本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为何不早说?”
幕僚使者不仅不动怒,脸上反而露出一瞬极其诡谲的冷笑,道:“你倒是会替人心疼。”
公西仇:“那是两千多条活生生的命。”
他倒不是心疼。
这个世道人命最不值钱的。
但再不值钱的人命,也分死得有价值还是没有价值。他们就算是死,本来也可以死得更有价值,而不是草率葬送在这里!
哪怕这些其实是彘王的兵……
因此,即使眼前这位幕僚使者是世上仅剩的族人,公西仇对他也生不出一丝丝的好感。
幕僚使者却笑他天真。
“公西仇,你可知一件事情?”
话开了个头,他又可疑得顿了顿,故意吊起公西仇的胃口,偏偏公西仇还只能如他所愿。
追问道:“可知什么?”
“你可知彘王临行前给我下了什么命令?你以及你义父帐下率领的兵马,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全部牺牲,只要能拿下那块国玺,牺牲不论!”幕僚使者嘲讽地看着公西仇,“若是需要,你这条命也可以填上去。”
公西仇还以为是什么命令呢。
他道:“这不是很正常?”
类似的嘴脸他见得多了,更何况是彘王这种人类中的奇葩?事实上,这道命令的“温和”程度还让公西仇小小地惊讶了一把。以彘王的为人,他的指令不该这么“正常”……
幕僚使者一副“你还太年轻”的表情。
冷笑着吐出一句比毒蛇毒液还要阴毒黏腻的话来:“彘王的意思不是你理解的意思,他的本意是说——假使孝城死伤还不足以逼出辛国那块国玺,可以放弃那些士兵。”
公西仇:“……”
幕僚使者薄凉地道:“所以,你看清楚了?你眼中两千多条活生生的命在旁人眼中只是草芥!不管他们是死在为君尽忠的战场,还是死在其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今日战死、还是以后再死,并无区别。公西仇,你真应该死在灭族之祸那天,而不是离开族地淌这趟红尘浑浊,恐——死无葬身之地!”
公西仇又惊又怒地看着幕僚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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