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人逢喜事精神爽,爱女失而复得,杨公面上的喜色哪还压得住?逢人便笑,整得众人一头雾水。杨英经历最初的重逢大喜,看着苍老太多的阿父,却是悲从中来。
杨公知道她难过什么。
抚着女儿发髻,道:“难过什么?再能征善战的将军,也有迟暮那一日。但是,阿英,老天爷待为父不薄啊。让为父有生之年有机会看着你,走得比为父更高。”
公西仇下手虽狠,却是个好师父。
杨英的天赋比他好得多。她有机会走得更高,实力更强,杨公一样与有荣焉。
公西仇要走,最欢喜的便是好大儿荀定,恨不得额手称庆道句“祸害走得好”!
心情好了,干活儿也带劲儿。
孝城城墙几经战火,濒临报废。
因为缺人手,荀定就被老父亲丢了过来,他也只能苦哈哈照做——欠阎王的债都不能欠亲爹的。明明是寒冬腊月却轻易热出一身汗,他干脆脱了半边袖子,将衣袖塞入蹀躞,扛着修补器械在城楼各处穿梭。
他性格爽朗大方,没有架子,很轻易便与其他兵卒打成了一团,整日笑谈不断。
这一日,孝城来了一队人马。
兵卒最初猜测是来送钱赎人的。
荀定一拍对方后脑勺:“瞎扯,没看到队伍打出来的旗帜写着偌大的‘沈’?”
定然是自家的人。
荀定一开始也没在意这支队伍。
直到队伍行至城门下,荀定随意一瞥,瞥见车厢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一喜,直接跳下来。
“是你啊!”
荀定从天而降的一举动将车队附近的护卫吓得不轻,纷纷拔出武器,将他包围。
祈·车厢内的人·善:“……”
他人还没进城,老天爷已经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一口气岔开,猛地咳嗽起来。
荀定作为武胆武者,也有几分眼力:“你怎么瞧着气血两虚?是病了,还是伤了?”
祈善冲护卫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挤出勉强一缕浅笑。
“荀郎君怎么在这儿?”
遇见沈棠前一个月,祈善在一处偏僻驿站茶馆,用当下的马甲跟荀定见过面,二人相谈甚欢。自那一别就是四年多,没想到荀定这个熊孩子记性好,现在还记得他。
而且——
荀贞也在孝城。
莫非这对父子已经重逢?
祈善顿时头皮发麻,看着坑坑洼洼的孝城城墙,头一次萌生了退缩的想法……
他不想社死。
奈何荀定的话掐灭了他的庆幸。
“我随阿父来的。”好大儿这话也不算是撒谎,他确实是被荀贞俘虏带过来的。
“……令尊可是荀含章?”
“正是家父,你认识?”
祈善呵呵道:“在下与他是同僚。”
他现在掉头回临山县,让褚无晦过来还来得及吗?早知孝城有这一劫等着自己,他就不跟褚无晦抢了。祈善伤势未愈,面色较之平时更苍白,荀定也看不出破绽。
“这么巧?之前与先生驿站相谈甚欢,光顾饮酒高歌,还未来得及询问先生大名。”
“鄙姓祈,名善,字元良。”
荀定不吝啬夸奖:“好名,好字!”
又毛遂自荐,要带祈善等人去官署。祈善心知躲不过去,干脆闭眼摆烂:“好。”
因为吸收一部分秋丞班底,又让暂时没被赎身的阶下囚人尽其用,帮着处理一些不重要的琐碎政务,所以沈棠等人并不是非常忙碌。而且孝城积弊已久,例如前前前任郡守晏城为恢复经济广建青楼,导致此处风气不佳,修整也需要时间,徐徐图之。
祈善等人过来,扑了个空。
一问郡守去哪儿了?
官吏道:“送友人去了。”
沈棠送公西仇的城门跟祈善来的城门,不是一处,官吏又道:“今日荀军师当值。”
祈善:“……”
说曹操,曹操来的荀贞:“……”
二人眼神交错,电闪雷鸣。
第650章 传闻中的“白月光”(下)【新年快乐】
“元良怎来了?”
电光石火间,荀贞恢复常色。
“自然是有要事。”官署门口的风有些大,祈善被吹得咳嗽不止,一边咳嗽一边道,“前阵子,章永庆帐下的钱叔和率兵骚扰南玉县,几番鏖战才将他们击退……”
荀定澄澈的眸子透着荀贞看了都心烦的愚蠢,他道:“阿父,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瞧祈先生气血两虚,像是重伤未愈,有什么事儿还是先进官署议厅再说吧。”
荀贞没说话,只是看儿子的眼神不友好。小动物对这种气息感知敏锐,荀定也不例外,心下只觉莫名——他最近的表现堪称是乖巧又听话的大孝子,阿父为何不喜?
三人前后进入官署。
祈善咳嗽厉害,荀定时不时扭头看他,生怕这位弱不禁风的文士会咳嗽到闭气。
荀贞瞧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无名怒火愈发旺盛,想要刀了祈元良的心思更是蠢蠢欲动。行至议厅,荀贞二人落座。荀定自认为很有眼色地起身,主动去烧水沏茶。
老父亲率先发难。
意味深长道:“永安与元良相识?”
荀定兴致勃勃说起二人初遇场景。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荀定刚打劫完一群作恶豪绅,满载而归,率领一众小弟狗腿子在偏僻驿站喝茶。没多久,驿站来了个身形单薄,气血亏虚的青年文士。
说起这个——
荀定关心道:“祈先生可是有不足之症?为何两次见你,皆是血虚气亏面相?”
祈善:“……没有,只是受了伤。”
驿站那次见荀定,文士之道带来的反噬还未过去,负担几乎达到身体承受极限,在荀定看来就是病恹恹的。这次也差不多,却是文士之道替主公沈棠分担伤势。从伤势严重程度来看,主公必然遇见了劲敌。祈善过来一打听,才知是跟公西仇斗将。
主公那体质几日就活蹦乱跳。
祈善却实实在在养了一阵。
听到不是天生不足之症,荀定这才继续往下说。那名青年文士自然就是祈善,他正准备在偏僻驿站投宿。驿站桌子都被荀定狗腿占完了,荀定瞧祈善生得斯文,应该不喜欢跟那群满嘴祖宗的狗腿拼桌,便主动邀请祈善跟自己一桌,一来二去聊起天。
二人相谈甚欢。
只可惜时间太短,不然还能聊。
荀定一直后悔没问对方名讳,没想到兜兜转转,对方跟自家父亲是同僚,缘分!
他兀自表达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却没注意老父亲和“故友”表情几次变化,前者想刀人的眼神完全藏不住。良久,嘴巴叭叭不停的荀定终于停下来,发现气氛诡异。
【啪!】
荀贞不知何时解下佩剑。
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阿父?”
荀定被吓了一跳,扭头又去看祈善。
“祈先生?”
这俩不是同僚吗?
怎么看着像是要干仗?
莫非——
他们政见不合,其实是政敌???
荀定脑中闪现无数个二人互刀的修罗场画面,心下正为难呢,耳畔却听荀贞阴仄仄地说道:“永安,你还记得你当年离家出走之前,曾经救过一名‘谭’姓女郎?”
好大儿脸上笑容逐渐枯萎。
“自然记得。”
那是他少时背负的一条人命。
他当时只觉得父亲蛮横,为了束缚他,罔顾人命、残害无辜。如今在想,最大责任应该在他。她只是一名普通少女,若非自己牵连和无能,她本不该遭此横祸的。
父债子偿,错在他。
看着情绪肉眼可见低迷下来的荀定,祈善整个无语住了,连看着荀贞的眼神也有些微妙。他究竟是怎么养儿子的?荀定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也该遭受社会毒打了。
居然还没回过味来?
荀贞冷笑道:“你说,还是老夫说?”
荀定不解:“儿子说什么?”
荀贞:“没跟你说话!”
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
祈善:“……”
顶着荀贞要刀人的眼神以及荀定懵懂不解的注视,他知道,今天甭想全身而退。
祈善:“永安,你可知我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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