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沈棠:“……”
此刻的赵葳正坐在床榻上,绷带从头顶一直打到上半身,只露出一双眼,左手端着黑乎乎药汁,右手拿木勺,沈棠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面。二人齐刷刷看着赵奉一人。
就在赵奉想开口的时候,沈棠先发制人,笑容温和道:“大义这么快就来了?”
赵奉好一会儿才找回说话能力。
愣愣道:“嗯,末将来了。”
沈棠内心火急火燎,但屁股却是慢悠悠离开马扎:“既然你来了,我也不打扰你们父女团聚。昭德兄够义气啊,办事快。”
剩下的话不用多讲。
让赵奉自己脑补去吧。
赵奉愣愣抱拳,恭送沈棠离开。
他看着被撩起又重新放下的布帘,瞬间脑补【赵葳受伤】→【赵葳重伤】→【赵葳重伤不治,性命垂危】的谣言进阶过程。万幸留着胡子,外人看不到他的脸色。
赵葳也是鬼精的,眨了眨无辜明眸。
“阿父刚才是——”
赵奉挺直胸膛:“没什么!”
他将马扎拉过来坐下:“阿父听说你在前线受伤,特地过来看看,伤哪了?”
仿佛刚才来奔丧的不是他。
赵葳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赵奉又脑补——估计是伤到不能言说的位置,但老父亲的提及,确实让女儿尴尬。他努力找补:“伤势不重就好,好好养伤,别留疤。”
赵葳点了点头:“嗯,记下了。”
这时,赵奉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巴,努力压下声音上的哽咽:“没事儿就好……”
祖宗的,吓死他了!
赵葳看着赵奉刻意捂着额头,挡着眼睛,心下知道玩大了,愧疚得坐立难安。
不过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从枕下抽出徐诠给的书简密信:“阿父,其实我伤势不重的,养几天就能好。专程喊您过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这是徐文注郡守送来的。”
赵奉并未察觉女儿的异样。
只是好奇接过来:“徐文注送来的?”
赵葳点头:“嗯。”
赵奉问:“什么事儿?”
一边问一边将没有拆过的封泥打开。
简书一甩,在手中摊开。
赵葳一边摇头一边努力伸长脖子,凑过去一起看:“这个就不知道了……”
说着,父女俩一块儿沉默下来。
虽然是徐解送来的,但笔迹却是赵奉夫人的,是由她亲手所书!赵葳敏锐注意到自家父亲握着书简的手在细微颤抖,脸色也阴沉得可怕,空气压抑得让赵葳心惊。
“阿父——”
赵奉道:“放心,没事。”
将书简合上,一道掌风拍成齑粉。
赵葳惊得坐直身体。
“为何要毁掉?”
“不毁掉,难道拿去跟吴公对峙?”
“但是阿娘他们——”
赵葳抓紧膝盖上的布料,指节发白。
“为父有主意,你放心。”
确认赵葳无性命之忧,赵奉这才放下心。掀开布帘看到还未离开的沈棠,他脚步一顿,轻声问:“沈君这会儿可有空闲?”
沈棠先是有些迟疑,跟着又点头。
“大义,随我来。”
有顾池在,身边有问题的眼线早被清理出去了。赵奉在她的地盘跟她私下对话,这事儿不会传到吴贤耳朵。不知何故,赵奉此刻心不在焉,沈棠喊了好几声才回神。
“走神这般厉害,可是遇见难处?”
沈棠嗓音温柔又充满关怀。
赵奉想起那封泥封没开的密信,清楚沈棠并未看过,自然不知发生何事。他叹息着吐出一口浊气,手还在抖:“方才收到一封家书……膝下长子被人重伤……”
女儿重伤是假的,儿子是真的。
沈棠心中一连咯噔了好几下。
她被祈善弄得PTSD了,听到这些破事儿就担心是他在背后搞鬼,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令郎?令郎现在可还有碍?”
赵奉道:“命倒是捡回来了,只是……这件事情跟吴……主公有些干系……”
沈棠:“……”
天,不会真是祈元良搞的吧?
她硬着头皮追问。
“怎么又扯上昭德兄了?”
赵奉吐出口浊气:“犬子没什么天赋,此番就没带他来战场,只让他留后方看护家中老小。有人窥视家宅致使小儿受惊,他便跟人起了冲突,混乱间被打伤……”
说是监视其实都是好的。
实际上是赵奉的老宅被人带兵包围。
全家老小,只许进,不许出。
赵奉有个儿子,出生时难产,自小身体就不太好,一受惊吓就容易呼吸不上来,时常要请医师登门诊治。这次老宅被包围就将他吓得犯病,长子为请医师与守兵起了冲突。最后还是守兵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这才派人去请医师,二子度过危机。
若非徐解出力,消息到不了赵奉耳中。
沈棠看着神情疲惫的赵奉,不知该如何宽慰,只是内心庆幸,这事儿应该不是祈元良干的。不然照他这个作死频率,阎王爷都要常驻他家门口:“大义的意思是?”
“恳请沈君一助!”
第809章 小动作(下)
沈棠这边陷入了短暂沉默。
以她对赵奉的了解,他自己能扛的事决计不会麻烦第二人,更遑论说找其他势力的首领帮忙,这让他正儿八经的主公吴贤怎么想?跟她开这个口,用光半辈子勇气。
沈棠答应得很痛快。
“需要我做什么,大义尽管讲。”
“凡我所能,皆无不应!”
她这个承诺给的很有分量。
赵奉还在她帐下挂职的时候,沈棠也曾有意招揽他,但他对吴贤一腔忠心不曾动摇,未曾想会闹到如今份上。如今优势在她,即便心里乐开花,但人设不能崩!
面上还得温言软语地劝说赵奉。
“但是,此事应当不是昭德兄做的。”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吴贤。
赵奉确实让他陷入尴尬境地,但行为上构不成背叛,吴贤真要不爽,大不了以后让赵奉一直坐冷板凳,犯不着派兵包围他的老宅,更别说差点儿将赵奉俩儿子搞死。
吴贤真要这么乱搞,早嗝屁了!
不管一个人的行为有多么怪诞离奇,归根结底还是要立足于自身的利益。吴贤这个节骨眼搞赵奉一家老小,他能有什么好处?不仅没有丁点儿好处,还会逼反赵奉。
沈棠重复:“不可能是昭德兄。”
如此浅显道理,沈棠这个外人都知道,而赵奉跟随吴贤这么多年,岂会不知?
越是如此,她越要替吴贤分辩。
“奉也知道这不会是吴公的意思,只是……”赵奉面露苦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有些事情涉及吴公家事。赵某如今也不图其他,只想一家老小平安顺遂。届时可能会麻烦沈君……”
不用说得太明白,彼此心知肚明。
沈棠点头应下:“好!”
她又问:“待此战结束还是……”
待听到沈棠的肯定回复,赵奉悬吊的心终于落地:“待战事结束吧,若此刻跟吴公挑明了,难免动摇军心,待沈君也不利。”两家结盟的时候,不宜因为他撕破脸。
私下恳请沈棠出面已经让她为难,自己岂能忘恩负义,间接陷她于危险境地呢?
他道:“赵某一家老小的事情先不急,但有几人,要麻烦沈君现在就出手……”
沈棠也不问问对方身份,一口应下:“好,我这就派人快马加鞭传信回去。”
她不问,赵奉却微红了眼眶。
“沈君就不问一下那几人是谁?”
“我相信大义为人。”从赵奉言谈来看,他一家老小暂时没性命之忧,待战事结束,赵奉跟吴贤请辞离开,吴贤也拦不住。若沈棠愿意收留,吴贤还要卖一个面子。这事儿对沈棠有好处,完全用不上“恳求”二字。赵奉开这个口应该是为了那几人。
果不其然——
赵奉声音沙哑:“是我那可怜兄弟。”
更准确来说,是他兄弟的老小。
“……跟吴公离心至此,也是因为他的死。吴公拖着不肯给一个公道,赵某若不帮他报仇,怕他九泉之下也走得不安稳。只是不曾想他们会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
沈棠安静扮演一个倾听者。
随着赵奉的倾吐,她才知道前因后果。
虽说被赵奉搞死的仇家关系网很大,但他们脑子再昏,也不敢直接对赵奉或者他家人动手。毕竟真将赵奉刺激狠了,回头他不管不顾大开杀戒,谁来承担这损失?
更别说赵奉还挨了军棍,脊背被打得血肉模糊,若非武胆武者强横,早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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