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杨卿君站在甲板上给白若松一行人送行,身上穿着厚厚的裘衣,领口更是有一圈白色的长绒,看着格外暖乎。
他见白若松被冻得面色惨白,将揣在手里的手炉递了出来交给了月芙,月芙小步上前交到了白若松手中。
“这……”白若松一脸懵,“这怎么可以,已经要了副帮主的披袄了。”
“客气什么,拿着吧,可不能冻坏易玄静的小徒弟。”杨卿君语气轻飘飘的。
白若松看着他,真心感谢他能救下易宁的性命,手中抱着暖炉,隔着老远向杨卿君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叉手礼。
杨卿君笑了起来,也算是受了这个礼,又目光一扫,唤了一句:“西景。”
沈佳佳不习惯别人叫自己“西景公子”,对外就说自己的真实名字叫做“贾嘉”,反正别人也不知道白若松叫的jiajia到底是哪两个字。
其他人也能够理解沈佳佳出了红楼,不愿意再使用红楼的艺名,跟着白若松喊她佳佳,导致沈佳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杨卿君是喊自己,发现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她后,才恍然大悟道:“副帮主喊我?”
杨卿君和沈佳佳很少碰面,所以不知道沈佳佳现在自称“贾嘉”。
“你想不想跟着我?”他问。
沈佳佳一怔,第一反应是去看白若松。
白若松此刻也在看沈佳佳。
她知道自己是沈佳佳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唯一认识的人,所以之前从未怀疑过沈佳佳会一路跟着自己,可现在却又不太确定了,毕竟沈佳佳喜欢杨卿君。
不过白若松感觉,沈佳佳的这种喜欢是一种浮于表面的,对于杨卿君皮相的喜欢,不然知道杨卿君与易宁之间的纠葛的时候,她也不会只象征性地难过了一小会,就跟着阿乐开开心心去钓鱼了。
只是她能看明白,却不知晓沈佳佳能不能看明白,若是沈佳佳选择跟着杨卿君,白若松还真不好阻止,特别是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云琼的关系之后。
毕竟其他人都不知道沈佳佳其实是女人,只知道她是红楼的前任当红花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若松有些紧张,却听沈佳佳开口道:“我若是跟着副帮主,是要去做什么呢?”
杨卿君没想到沈佳佳会这么问,思忖了一会,道:“我打算在大桓的各个州都建立男学,让每个男子都可以和女人一样读书识字。”
白若松听明白了,原来杨卿君到处搜罗心腹,是因为他要办的事情,需要的人手实在是太多了。
沈佳佳听了以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这么伟大的理想。”
杨卿君面上浮现一丝诧异,但是他并不是会强迫别人的人,闻言只微微颔首,语气温和道:“若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多谢副帮主抬爱。”沈佳佳面上的表情非常淡,白若松看出了她对此的不屑一顾。
众人一一告别,路途年看着都快哭出来了,白若松哄了许久也不起效,想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突然道:“说起来,之前你是不是说过,及笄以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啊?”
路途年愣了一下,白若松提醒道:“就是你之前,离开盛雪城去学医的时候,不是和我说过,及笄以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吗?”
路途年是真的没想到白若松还记得这事,顿了片刻,笑了一声道:“啊,我忘了,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白若松看他:“是吗?”
路途年:“嗯。”
白若松想着路途年当时年纪小,不记得也正常,也没有过多在意,反而因为路途年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哭了而松了口气,随着众人下了客船。
阿悦拽着阿乐的手掌一起站在甲板上,就在侍从准备收回搭在口岸和甲板上同行的那块木板的时候,阿乐突然甩开阿悦的手,冲着白若松冲了过去。
小短腿尽管跑得飞快,可还是绊了一跤,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滚下了船,把阿悦吓得魂飞魄散,一路跟着跑了下来。
白若松也害怕啊,赶忙上去搀扶,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了半天,发现没断手断脚,也没哪里流血,才放下了心来。
阿悦张开手臂抱住了白若松的大腿,声音瓮瓮道:“不走!”
“公子。”空枝眉头紧蹙,“要我去把人抓回来吗?”
“罢了。”杨卿君道,“他愿意跟着易玄静的小徒弟,就让他跟着吧,也未尝不是一条路。”
空枝虽然心里对阿乐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孩格外不满,但杨卿君已经开了这个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吩咐下面的人起锚开船。
第227章
在呼啸的北风中,路途年一直倚着栏杆看着岸上的白若松一行人。
他看见那个年纪尚小的男孩子抱着白若松的大腿,看见白若松附身安慰他,手掌抚着他的头,看见白若松一手牵着阿乐,一手牵起阿悦。
小狼崽子阿悦人小鬼大,总是以大人自居,不愿意被像小孩子一样牵着,两个人还拉扯了一会,最终以云琼手掌摁在小狼崽子肩膀上,以武力压制而告终,阿悦终于不情不愿地牵起了白若松的手。
几人的身影慢慢没入码头来往的人群当中,再也看不见,可路途年还是不愿意收回视线,直到人影变成蚂蚁一般大小,感觉全身都被寒风吹得失去了知觉,才不得不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指头。
柳从鹤一直在旁边看着,见状嗤笑一声,讥讽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你怎么也不学那小孩滚下船去呢?”
路途年习惯了柳从鹤的冷嘲热讽,知道他没有恶意,不过是嘴毒,闻言也不还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他是小孩子,我已经不是了。”
柳从鹤更觉得没意思地咂舌一声,扭头就回了房间。
不一会,路途年也别别扭扭地跟了进来,在炉子上烤热了手掌以后,很自觉地坐到药碾子旁边去,双手抓住滚轮两侧的把手,一下一下碾压着碾槽里头晒干的草药。
柳从鹤就在一旁摘药。
双生蛊虽然现在情况还算平稳,他也不敢掉以轻心,细细琢磨了一些滋补的药房。
初时,他还能听见石槽碾压干草药的声音,后来声音越来越慢,最后归于了平静。
柳从鹤感觉不对,一抬头,看见自己的那个小徒弟垂着头,一动不动,眼睛只盯着手底下的碾槽。
柳从鹤无奈叹气:“真这么喜欢她?”
路途年默了许久,才分出声音来,轻轻“嗯”了一声,柳从鹤闻言便嗤笑道:“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告诉她?”
“长姐她……她有喜欢的人了。”路途年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因为哭泣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刚刚被吹得失去知觉的鼻尖变得滚烫起来,“我不想让她为难。”
自从盛雪城城破,傅容安校尉为国捐躯以后,路途年就很少看见白若松的笑容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一个温柔有耐心的长姐,对院子里每一个弟弟妹妹都很好,但路途年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的郁郁。
可分开数年,他在柳从鹤的药庐,再次见到白若松的时候,她却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笑容。
她牵着那个人的手,和路途年说:“这是我的心仪之人。”
她说:“我一直很喜欢他。”
她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他口出恶言。”
柳从鹤说他在山崖底下捡到的二人,说二人跌落山崖的时候,男人将她护得很好,导致了她只有一点轻微擦伤。说女人是怎样以虚弱的身躯,不眠不休地拖着男人求救。
原来她不止护着我。
原来她,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对他好的。
路途年那一刻只感觉到心脏深处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存在着,将他扎得鲜血淋漓。
曾经的他因为想学医,被愤怒的路翁关进了柴房,白若松便砸掉了锁头,将他救出来,护在身后,和路翁据理力争。
“小路的天赋人尽皆知!他诊脉比别人都要准确,望闻问切比别人都要仔细,可以分辨一些极难分辨的药材,写的药方也推陈出新,便是军营里头那个迂腐的老军医也不得不佩服小路!”她喘着粗气,在寒冷的冬夜里,吐出一阵一阵的白雾,“你知道小路今后能救多少人吗,能让多少将士保住性命吗?!”
“你怎么能……”她的语气里全是沉痛,“怎么能将他关起来,强迫他嫁人呢?!”
路途年就这样站在白若松的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两条突出的肩胛骨随着她激动的话语一上一下,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已经走不出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我希望……”
如果白若松如今能开心,全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话,他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心意都埋藏在灵魂深处,不给她添麻烦。
“我希望她永远开心。”
蓄满了氤氲的眼眶终于落下了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地一滴一滴掉落在药杵里头。
路途年抬起头来,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师父,喜欢一个人太痛苦了。”他的神色十分迷惘,“为什么别人说起喜欢都是满眼开心的,而我却要这么痛苦呢。”
柳从鹤这辈子活到现在,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医术,如果不是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做得太过,几次三番想要他的命,他也不会和杨卿君做交易,插手荟商内部的权利斗争。
他没有喜欢过人,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沉默半晌后,秉持着师父也算半个父亲的心态,真心劝道:“换一个人喜欢吧,小路。”
“已经晚了。”路途年喃喃道,“已经晚了啊师父……”
他想起那日红楼里,千秋被气走之后,他因为一些微妙的共情和懊悔,跟上前去看到的场景。
瘦削的小小少年蹲在走廊的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得一抽一抽的。
“哭什么,有必要么?”崔简就也跟着半蹲在他旁边,虽然脸上全是不耐烦,手臂却仍然轻柔地抚在千秋的背脊上,做安危状。
“你不懂啊简,你不懂。”千秋哽咽着,“她,她真的很温柔……”
崔简不以为然:“这世界上温柔的人多了去了。”
“她不一样,她……她在台上濯灵唱《子夜四时歌》的时候,捂住了我的耳朵,和我说,和我说小孩可听不得这个。”千秋反手抓住了崔简的袖子,眼眶通红,神情却极其认真,“阿简,我十岁入红楼,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开始唱这个了,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过这种话,她们只会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看着我。”
崔简欲言又止,嘴唇翕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那么亮,仿佛我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像我素未谋面的母亲,又像我不曾有过的姐姐。”
“我刚入红楼的时候,做梦,梦到的都是有人冲进来,抓住我的手,把我带出去,和我说,小孩不该待在这里。”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可我真的……”千秋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我真的很想做小孩。”
“你不懂。”他说,“我真的很喜欢她。”
怎么会不懂呢。
路途年站在几步开外,有些悲哀地想,他比任何人都懂。
从前,他和小枫,和院子里的其他孩子最喜欢攀比。
比谁乖巧,比谁懂事,还比谁背书背得最熟练。
他们吵吵嚷嚷,攀比到她面前的时候,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看我,快看我,只看我一个人”。
他们都是那样爱她,想要独占她,因为她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值得所有人去喜欢。
他在一个一个枯燥的日子里,忍受着想要出去玩的少年心性,端坐在桌案前,一遍一遍临摹白若松写过的字帖,就想写一手和她一样好看的字,好获得她的称赞。
她会用柔软的手掌抚着他的头顶,笑眯眯地说:“小路真棒。”
路途年喜欢她摸自己的头,这么多年从来不会梳什么复杂的发髻,也不会在头上顶满头的珠翠,为的就是白若松可以随时摸他的头顶。
她就像天上皎洁的明月,纵使月光会无私地照耀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月亮却不会独独属于谁。
他曾经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能拥有,却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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