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巳
不信邪的阮桃桃也跟着夹了一筷,这菜虽不似猪魂索命那般上头,却也依旧难吃得够呛。
且是字面意义上,正儿八经的呛。
阮桃桃被夫子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加入菜中的辣根呛得泪流满面。
她忙着擦眼泪,正用眼角余光偷瞄她的姬泊雪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扬了扬。
经此一折腾,阮桃桃总算明白了姬泊雪那句
“你待会儿最好忍住,只喝粥。”是什么意思。
这哪里是威胁?分明是善意的提醒,说来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和教训,阮桃桃再也不敢去吃别的菜,只埋头喝粥。
好在这粥的确煮得分外不错,每一粒米都熬开了花,入口软绵黏稠,自带谷物的清香。
虽说阮桃桃喝粥也能喝饱,可难免会怀念锦里投喂的十全大补餐。
夫子赶时间,早早便放下了碗,现如今,桌上就只剩阮桃桃与姬泊雪二人。
阮桃桃见他将除肘子以外的菜统统都吃完,由衷地敬佩。
她虽未发一言,姬泊雪却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淡声道:“为了活下去,别无他选。”
这话说得不可谓之曰悲壮。
平素里阮桃桃若猝不及防听人说起这种话,定会觉得那人脑子有坑,现如今,感同身受的她只觉姬泊雪当真活得凄惨至极。
她隔了老半天,方才憋出一句:“你活得也挺不容易。”
姬泊雪耸耸肩:“谁说不是呢?”
短暂的对话之后,两个半生不熟的少年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还是阮桃桃先打破的沉寂。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既不舒服,便先去休息罢,我来收拾。”
姬泊雪没客气,果真去休息了。
起先,他还没觉自己病得有多重,自打吃完他哥做的菜,头是晕得愈发厉害了,几乎沾床就睡。
姬泊雪呼呼大睡的同时,阮桃桃也已收拾好碗筷,正要回家,便瞥见了堆积在厨屋里的新鲜食材。
瓜果蔬菜皆为上品。
阮桃桃见之,顿觉悲从中来,好端端的食材,落入夫子手中怎就变得这般有杀伤力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突发奇想。
她要不要也试着来做下菜?不管怎样,都不会比夫子的手艺更差罢?
于是,当天下午阮桃桃特意叮嘱夫子勿做次日的早膳,并勤勤恳恳与锦里学了一整晚的艺。
次日清晨,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阮桃桃早早便来到了私塾。
她先是大喇喇地往夫子书案上放了个食盒,再又伙同锦里一同潜入姬泊雪所在的教室。
这厮也不知什么毛病,竟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像根笋似的杵在座位旁,瞧这架势,像是在等人。
见此状,阮桃桃突然就怂了。
朝锦里挤挤眼:“要不,你替我去送?”
锦里摇头似拨浪鼓,当即表示拒绝:“你倒是有正当的理由去送,我去送像什么话?指不定得被他误会我喜欢他。”
倒是这么个理,可阮桃桃仍觉别扭,莫名地没有勇气去直面他。
说来也怪,她从不是扭捏的性子,怎到了这厮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待阮桃桃细想,锦里已然想到了应对之策。
她道:“你若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送,要不这样?我想法子去引开他,你便趁这空当,把食盒放他桌上?”
阮桃桃当即点头道好。
二人分头行事,一个声称有事,故意引开姬泊雪,另一个则趁机偷偷溜去他座位上放早膳。
待大功告成之时,阮桃桃仍未走远,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的她继续蹲守在窗外的草丛间偷看。
刚完成任务的锦里也悄咪咪摸了过来,蹲在她身侧,压低嗓音道:“你只在食盒中放了一截桃枝,他能看出来送餐之人是你吗?”
“万一他不知道是你送的,那你岂不是还得再跑去告诉他?”
阮桃桃一下被问懵了,隔了好半晌,才拍着脑门道:“是哦……我还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名字呢。”
这话虽说很绕,却是个客观事实,与他相识都这么久了,他们说过的话怕是都没超过二十句,
着实是种堪称奇怪的关系。
几乎就在阮桃桃尾音落下的瞬间,莫名其妙被锦里带着兜了一大圈的姬泊雪也回到了教室。
进门的那刻,他便发现了那个凭空出现在自己桌上的食盒。
尚未来得及打开,晚他一步进入教室的同桌甲便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嚷嚷。
“你竟也有来得这么早的时候!!!”语罢,他推开窗,望了望天,一脸夸张地道:“我寻思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姬泊雪没搭理他,仍神色专注地望着桌上的食盒。
同桌甲阖上窗,又凑了上来,心领神会地朝他嘿嘿一笑:“哦~你今日之所以来得这般早,该不会是为了等这个罢?”
“谁送的啊?”
“该不会是你心上人罢?”
姬泊雪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凑得过分的脑袋,又拿帕子擦了擦碰过他脑袋的手,方才打开食盒。
食盒不大,共有三层。
第一层用精致的瓷碟装了三枚桃花酥,并以一根拇指长的桃枝作为点缀。
这个季节的桃花尚未绽放,用结着花骨朵的桃枝点缀桃花酥也算是相得映彰。
同桌甲还不死心,又伸长脖子来看,姬泊雪当即小气吧啦地盖上食盒,目光瞥向阮桃桃藏身的那扇窗。
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扬了扬。
“大抵是一个叫桃桃的笨蛋送的。”
第61章 炸了
锦里闻言。扭头望向阮桃桃,忿忿不平道:“他说你是笨蛋!”
向来牙尖嘴利的阮桃桃却出乎意料地没反驳,只若有所思地望向姬泊雪所在的方向。
细细望去,会发觉她面颊与耳根处俱微微泛着些许红。
锦里若有所思地盯着阮桃桃面颊看了半晌,正欲张嘴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已然响起。
阮桃桃连忙起身,与锦里道了个别,便匆匆跑回自己教室。
夫子恰也在此刻进来,与正要进教室的阮桃桃撞了个正着。
阮桃桃连忙止住步伐,朝夫子笑了笑,夫子亦回之一笑。
二人目光只短暂交汇片刻便分开,一如往常那般,并无半点逾矩之嫌。
却不知怎得,待阮桃桃落座时,总觉白敛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她没多想,只一心上课。
上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不过须臾间,一天便已过完。
眼看最后一节课也要结束,阮桃桃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忽被夫子点名留校。
她成绩一贯优异,深受夫子喜欢,被留校开小灶是常有的事。
故而,不论阮桃桃还是旁的同学皆习以为常。
唯独白敛是个异类。
他神色明显有了变化。
眼看李玉书的目光正在朝自己扫来,白敛连忙垂下眼帘,遮挡住自己眸中翻涌的情绪。
待教室里的同窗都走得差不多了,阮桃桃方才知晓夫子将她单独留下是要作甚。
还她食盒是其一,其二是……
“你今晚可要再来我家用晚膳?”
说至此处,夫子稍稍顿了下,复又补充道:“今晚是小雪亲自下厨。”
阮桃桃怔了片刻,待她反应过来小雪是谁后,当即点头应好。
这厢阮桃桃正与夫子相谈甚欢,在自个教室等了半天都未能等来阮桃桃的锦里便主动寻了过来。
哪曾想,阮桃桃没见着,倒是隔着大老远便瞧见白敛鬼鬼祟祟躲在教室门后偷听。
她步伐稍顿,也蹑手蹑脚摸了过去,冷不丁出现在白敛身后,压低嗓音问道:“你在看什么?”
就这么短短五个字,险些把白敛魂吓飞,他面色煞白地捂着胸口,色厉内荏道:“有病啊你!”
话一出口,他方才发觉自己声音未免也太大了些,连忙闭嘴。
他本不想搭理锦里,可不知怎得,总觉这姑娘瞧着分外眼熟。
故又聚精会神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
眼前这姑娘生得称不上多好看,撑死只能算做清秀。
最好看的是脸型与轮廓,颧骨平滑无多余的凸起,介于瓜子脸与鹅蛋脸之间,完全能被称之为秀致。
只是她五官的量感极轻,小鼻子小嘴巴,中等大小的眼睛,清浅到好似一抹便会淡去……
也正因如此,才会让这张清秀有余而美艳不足的脸显得分外没有辨别度。
白敛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确认,她便是门中那个运气好到逆天的锦里。
为确保自己没认错,白敛还是谨慎地问了句:“你叫锦里可对?”
锦里神色茫然地点点头,有些闹不明白这人在作甚。
作为阮桃桃的好闺蜜,她自是认得这个整日围在桃桃身边转的别扭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