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巳
没错,就是这么个理。
成功将自己说服后,白敛又杵着拐,将李玉书拽去了校场。
他这人没别的长处,也就比寻常人多了几分毅力。
说好听点是百折不屈,说难听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既如此,又岂会被这么丁点大的阻力给难倒?自是愈挫愈勇。
他们在幻境中所就读的这座私塾位置虽偏,占地面积却极大,光一个校场占地都有四五亩地。
白敛左手杵着拐,右手拽着李玉书,愣是围着校场逛了大半圈,方才觅得阮桃桃的踪迹。
可他们来太晚了。
阮桃桃正与姬泊雪在对战。
这次比拼的是箭术。
幻境中的阮桃桃不再藏拙,彻底放飞自我回归本性。
湛蓝天幕下,她红衣烈烈,灿若骄阳,灼灼其华。
拈弓搭箭射矢如破,正中靶心。
掌声霎时如潮水般涌来,浩浩汤汤灌入白敛耳中。
他远远眺望着远方比旭日更耀眼的阮桃桃。
那一箭射得哪里是箭靶,分明就是他的心巴。
李玉书亦是看呆了而浑然不觉。
他觉得很奇怪,幻境中的小师妹好似变了个人,较之平日里更加夺目耀眼。
用熠熠生辉来形容都不为过。
主要她在,你便会自动忽视周遭所有人,眼中只容得下一个她。
阮桃桃收弓,朝身旁的姬泊雪挑挑眉:“该你了。”
姬泊雪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
待他抄起弓,一切似又开始变得不同。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过程,出现得太快太过突然,以至于阮桃桃都未能反应过来,他手中箭矢便如闪电般划过,直接射穿靶心。
静,死一般的静。
下一霎,掌声如雷鸣般炸开,覆盖住周遭所有声音。
待掌声落下,姬泊雪声音刺一般扎入阮桃桃耳中:“看见了吗?这才叫射箭。”
他直勾勾盯着阮桃桃,不愿错过她脸上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既主动去替她打饭,自是做好了服软、与她好好交谈的准备,谁知她根本不领情,又原封不动把饭还了回来。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二人其实很像,都是自尊心极强,傲气凌然的性子。
他偶然间听见过阮桃桃与锦里的对话,知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吃食堂的酥炸鲥鱼,却从未抢到过。
向来讨厌麻烦的他愣是与夫子周旋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得以提前下课,从一群饿狼手中抢到最后两条酥炸鲥鱼。
能做到这种程度,于他而言,已是极致。她非但不屑一顾,还要处处挑衅他。
姬泊雪自尊心受挫的同时,隐隐带着几分迷茫与愠怒,不知不觉间,又与她“比较”上了。
阮桃桃自是不服气。
忿忿不平地在心中想:不就是射穿靶心?她也可以!
她抬手拉弓,又射出一箭。
靶心自是纹丝不动地位于原地,倒叫她劈开了先前射出的那支箭。
在围观群众的喝彩中,她昂起下颌,分外得意:“同样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旋即,一字一顿,一语双关道:“这,才叫射,箭。”
几乎就在她尾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姬泊雪也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箭是射在阮桃桃身前的靶上,非但将阮桃桃方才射出那根箭矢劈做均匀的两半,还一鼓作气射穿了靶心。
这下可彻底把围观群众给看懵了,抽气声此起彼伏响起。
甚至,还有人嫌没看过瘾,扯着嗓子恳请他们再多比拼几轮。
姬泊雪没应答,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明显有些受挫的阮桃桃。
阮桃桃神色专注地盯着自己身前的靶,眼瞳颤了好几颤,终于垂下脑袋,很是沮丧地道:“我输了,你赢了。”
明明一开始是想逼她认输服软,可听她亲口说出这话时,姬泊雪又莫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稍稍思索道:“男女之间比拼力气本就不公平,更别说我还在仙羽门修了几年仙,赢你,着实胜之不武。”
他本意是想找个台阶给阮桃桃下,岂知,她听完更生气了。
“你不必安慰我,输了就是输了,我还不至于输不起。”可还是好气!
说完,她彻底不打算搭理姬泊雪了。闷闷不乐地换了个靶,继续练箭。
每一箭都饱含怒火与怨气。
谁说男人就一定比女人力气大!谁说修仙的就一定比凡人强!
姬泊雪自不敢在这时候触她霉头,白敛则不然,玩得就是个趁虚而入!连忙盯准时机上。
他正要绕过箭靶,靠近阮桃桃……
好巧不巧,阮桃桃手抖了抖,射偏一支箭。
但见那箭矢如流星般,“咻”地一声钉中他头顶高束的马尾。
白敛腿脚本就不大利索,再被那破空而来的箭矢一带,整个人都往后仰,直挺挺摔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第一反应是丢人。
见阮桃桃正满脸关切地朝自己走来,他忽又觉得……
好像也没多丢人。
索性将计就计,满脸
惊恐地躺在原地。
他这一摔可谓声势浩大,吓得李玉书也连忙朝他奔来。
眼角余光瞥见这幕的白敛赶紧给李玉书使眼色,叫他别过来,并示意他拦住姬泊雪。
得到指令的李玉书当即止住步伐,扭头望向姬泊雪。
果不其然,他正神色不明地盯着小师妹与白敛。
都已过去整整两天了,这是他们迄今为止,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李玉书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朝姬泊雪走去。
可当他走近后,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未想好该如何拦住他。
他们仍身处幻境之中,受制于最初的设定,故而此时的他就是个普通凡人。
凡人对上修士,武力值方面根本不存在赢的可能。
既如此,便只能靠智取……
于是,他又深吸一口气。
还未来得及施展,姬泊雪便侧目,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似轻描淡写,李玉书却呆若木鸡般地僵于原地。
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恐惧使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栗。
为何他会从此人身上感受到师尊的气息?
李玉书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而姬泊雪已然收回目光,仍密切关注着阮桃桃与白敛那边的动静。
彼时的白敛正柔弱不能自理地往阮桃桃身上靠。
他其实也生得极好。
十七八岁的年纪,面部骨骼尚未发育完全,轮廓是少年人所特有的阴柔。
兼之他皮相又极佳,唇红齿白吹弹可破,这般披散着发,娇娇柔柔故作姿态的模样……
竟十分诡异地惹人怜。
为了将“矫揉”二字进行到底,就连说话时,都故意掐着嗓子。
“你无需自责,是我没眼力劲,明知你在练箭,还非要往你跟前凑。”
换张脸这么造作,指不定得被阮桃桃打死。
她虽觉得今日的白敛瞧着好似分外奇怪,却也压制住了心中的异样,忙不迭摇头。
“倒也不能全然怪你,明知有人经过,我也没收弓卸力。”
语罢,她频频往白敛头顶上瞄。
少年人的头发茂盛浓密,偏生头顶被箭气开辟出了一条半指宽、且白得尤为耀眼的新发缝。
一连瞄了好几下,阮桃桃方才确认除却头发失踪、发缝变宽外,他头上应该没别的伤。
男子汉大丈夫的,少几根头发也不会怎么样罢……
关键还得看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理清思绪后的阮桃桃终于收回了偷瞄的目光,直视白敛双眼,道:“除了脑袋以外,你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
这可提醒了白敛,他当即应道:“有!”语罢,边说把脑袋往阮桃桃肩上靠:“方才那一摔啊,我这腿,好似愈发疼了……”
说完,他还不忘抽出空,在阮桃桃看不见的死角勾起唇角,朝姬泊雪挑衅一笑。
白敛目的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