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当时她都惊了,问富察夫人怎么知道贵妃的肚子大于常人,富察夫人委婉表示,听家里人说起过。
富察家能进宫的女眷,除了富察夫人,便是傅恒的福晋瓜尔佳氏。
可先皇后病逝,两人都没有进宫的机会,觉罗氏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傅恒。
难怪富察夫人讳莫如深,对方不想说,觉罗氏也很有眼色地没有问。
将女医领回家,怎么把人送进宫就成了难题,觉罗氏求了好几拨人也没成功。
那一日,瓜尔佳氏过府来给她请安,委婉提到她娘家在内务府有些门路,可以想办法将人弄进宫。
觉罗氏大喜,最后动用了瓜尔佳氏,和长子岳家的关系,终于让这位女医成功进入内务府挑选宫女的名单。
这会儿见贵妃问起,觉罗氏故意掩去复杂的过程,只含含糊糊说了结果。
富察家的情,尤其是傅恒的人情,贵妃不用知道,自有西林觉罗家来还。
其实觉罗氏不说,鄂婉也猜到了这个女医是谁找来的。川蜀在西南,富察家谁去过西南,不言自明。
她在心里记下了这份人情,没有追问,含笑吩咐寿梅盯着点内务府那边。
围绕鄂婉的肚子,和即将到来的生产,三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眼看到了饭点,觉罗氏坚持告辞离开。
富察氏也道:“听说娘娘有孕之后,皇上时常过来用膳,撞上了总是不美,也耽误娘娘这边的事。”
说话间,养心殿派人来了,陪笑对三人道:“皇上知道贵妃娘娘思念家人,特命御膳房做了席面送来。皇上还说今日前朝事忙,就不过来陪娘娘用膳了,让娘娘自己吃。”
等三人谢恩之后,又笑着提醒慎春:“膳食里有江鱼,皇上不放心娘娘自己挑刺,让姑姑在旁边看着点。”
“……”
膳食很快上桌,望着桌上那一盘几乎不会有什么刺的清蒸松江鲈鱼,婆媳俩都沉默了。
几日后,川蜀女医正式上岗,进屋给鄂婉行礼过后,看见慎春和靖秋眼前一亮。
来之前她就听说贵妃西林觉罗氏得宠,比当年的贵妃高氏更甚。当时她还不信,这会儿亲眼看见先皇后身边的慎春和靖秋服侍在贵妃身边,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多年过去,两位姐姐别来无恙。”江济蘅轻车熟路地跟两人打招呼。
又是八月天,又是后宫,故人都在,先皇后却芳魂永逝。
慎春泪目,靖秋忙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暗示她克制情绪,别让贵妃娘娘伤心。
当年皇后病逝东巡归途,贵妃娘娘一滴眼泪也流不出,只是默默地拒绝吃喝,一宿一宿睁着眼,好像陷入了巨大的悲伤,爬也爬不出来。
幸亏被太后叫去安慰皇上,这才勉强进食,不然那样深重的悲伤恐怕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慎春仰头望天,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与慎春的感伤不同,靖秋见到江济蘅就头疼。
这家伙原来是世家闺秀,因酷爱学医时常进山采药,一来二去竟与山上的悍匪相爱。
悍匪能有什么好人,糟蹋了她的人也糟蹋了她的心,提上裤子跑了。
自此,江济蘅封心锁爱,最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属于看见河中鸳鸯交颈,都得拿了竹竿捅开的程度。
奈何她医术了得,在南边很有些名气,便被富察家挖来照顾皇后的胎。
皇后尚未嫁进宫,只在永安寺偶然见过皇上一面,便对皇上芳心暗许。
听说皇上字写得一般,皇后回家刻苦练字。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后的字终于被先帝看见,顺利嫁进宫,成了宝亲王福晋。
皇后怀着二阿哥时,哪怕有寒哲捣乱,仍旧与皇上蜜里调油,恩爱非常。
江女医进宫之后,哪里见得了这些,每天给皇后灌输邪门歪道的思想,说什么男人都靠不住,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皇后很爱听她说话,却并不赞同她的说法,经常与她私下论辩。
后来被皇上知道了,气得不轻,若不是皇后拦着,差点砍了她的脑袋。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皇后怀着七阿哥的时候,过程并不顺利,却再没人提起江女医的缘故。
听说这位大仙出宫之后,四方云游,到处接生,并不总在川蜀,到底是哪个大聪明又想起她,千方百计把人弄进宫来。
“江……宫女,你现在也是宫女了,自然要守宫里的规矩,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靖秋暗戳戳警告。
江济蘅连皇上都不怕,又如何会怕靖秋,反呛道:“靖秋姑娘多虑了,九爷派人从闽南十万大山里找到我,可没说让我进宫做宫女。他要是这样说,我就不来了。”
说着看向贵妃,唇角带笑:“他只告诉我宫里有位娘娘遇喜四个多月肚子大得离奇,连太医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一听好家伙杏林国手都没辙了,说什么也要进宫来长见识。”
“九爷答应过我,照顾这位娘娘顺利生产,自然有人送我离开,我没想抢宫女的差事。”
说完便伸手要去摸鄂婉的肚子,半路被玉糖拦住,挽了手臂,姐姐长姐姐短地给哄了出去。
第75章
鄂婉早看见慎春和靖秋一个劲儿地给玉糖使眼色,见人离开才问:“这位江女医不是伺候过先皇后生产吗,你们为何这样谨慎?”
慎春欲言又止,还是靖秋忍不住,把江女医从前在长春宫时的战绩说了,最后道:“她最见不得人家夫妻恩爱,总要从中挑拨。皇上烦透了她,当年差点砍了她的脑袋。”
慎春补充:“所以先皇后怀七阿哥时,才没人提起她。那日西林觉罗夫人过来,说送了一个女医进宫,奴婢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早知是她,就该劝娘娘婉拒。”
还有这种事,太有趣了,可鄂婉最关注的还是江*女医的医术如何。
“医术没得说,什么邪门的法子都有,但用上了很有效。”
慎春和靖秋都不喜欢江女医,闲她贫嘴饶舌,但没人能否定她的医术:“当年她在宫里服侍先皇后待产,正好赶上一位王爷家的侧福晋难产,孩子死活生不下来。先皇后怜惜,让江女医过去瞧瞧,她就敢在人家侧福晋身上动剪子。所幸母子平安,血也很快止住了,不然连先皇后都得跟着受褒贬。”
医术好就行,听起来胆大心细,人品也不差。至于性格上有点女权主义的倾向,在这个时代的确过于超前,但鄂婉是穿越者,接受起来毫无压力。
让人把江女医叫进屋,招呼她过来给自己做检查,听对方絮絮说:“娘娘既然曾得先皇后照拂,为何不能在翊坤宫提九爷?”
都是玉糖刚才提醒的,听得她一头雾水。
慎春一听头就大了:怎么到了贵妃面前,又多出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
寿梅也是额角冒汗,刚才听江女医说话做事还算靠谱,感觉慎春和靖秋她们有些言过其实,可听见这一句,她拿起扫把赶人的心都有了。
余光瞄见慎春要张嘴训斥,鄂婉用眼神制止了,按江女医的要求转了一下身,抬起胳膊,方便她用手掌测量腹围。
“这里不是长春宫,九爷到底是外男。”
见贵妃给出合理解释,江女医果然不肯罢休,一边认真测量,一边八卦地问:“九爷为何如此关注贵妃娘娘的肚子?当时我正在闽南山里给人接生,他居然能派人找到我,肯定费了不少力气。”
鄂婉坐着给她量,还不知道自己这肚子是怎么回事,却感受到对方心里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我的额娘与富察夫人是族中姐妹,自幼交好。富察夫人很疼我。”
江女医对贵妃印象不错,人敞亮,不像宫里的贵人说话从来说半句留半句,非要让人猜。
猜不对还得遭殃。
她喜欢跟敞亮人对话:“既然有这样一层关系,娘娘为何没嫁去富察家?先皇后是极好的,富察夫人也很好,九爷更是人中龙凤。”
比面热心冷的皇帝好伺候多了。
鉴于乾隆三年的遭遇,江女医说话再冲,还是把最后半句生生咽了下去。
“这样的话最好私下也不要说,对你对我都不好。”鄂婉觉得江女医有意思,并不代表可以容忍对方口无遮拦,给自己招祸。
江女医欣然接受了鄂婉的提点,量完腹围,又量四肢,看脸,把脉,再没多一句嘴。
做完检查后,她“啧”了一声,笃定道:“娘娘肚子大是因为怀了双胎。”
当年伺候先皇后的胎,江女医跟太医院打过不少交道,深知那群“老油条”的厉害:“脉象如此明显,奴婢不信太医院诊不出来。他们就是太谨慎,诊出双胎也不敢说,生怕出了差错,让宫里的贵人们空欢喜。”
尤其是皇上,眼睛里不揉沙子,真的会杀人。
中午乾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鄂婉身后的江女医,额角青筋鼓了又鼓,很快垂眼扶鄂婉进屋。
皇上看江女医的时候,慎春的心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因为当初送江女医出宫的时候,皇上对皇后说再也不想见到她。
上回江女医进宫便是九爷找来的,为此皇后特意叮嘱过,九爷想来心知肚明。
这回贵妃胎大,太医院找不出原因,九爷又把江女医弄进宫来,慎春真怕皇上会处置了江女医,更怕因此连累九爷和富察家。
谁知皇上额角那条青筋鼓起多高,明显是认出来了,却忽然垂眼,假装没看见,慎春心念电转,恍然大悟。
皇上宝贝贵妃和她肚里的孩子跟眼珠子似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翊坤宫来了新人。
若无皇上点头,不管是富察家还是西林觉罗家,走再多的门路,都不可能把人弄进宫。
对上李玉含笑的眼,慎春更安心了。
从皇上过来,到进屋之后,慎春和李玉之间的眉眼官司都被鄂婉尽收眼底,知道江女医是傅恒请来的,却是经过了皇上同意才能进宫。
进屋之后,鄂婉高兴地告诉皇上:“江女医说臣妾可能怀了双胎。”
江女医的诊断十分笃定,鄂婉怕有差池,所以用了“可能”二字。
江济蘅领了贵妃的好意,并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言,只是微微点头。皇上不问,她坚决不开口,免得被嫌弃话多。
皇上的嘴巴很毒,江济蘅可不想自讨没趣。
江女医不说话,乾隆也不想搭理她,只含笑对鄂婉说:“你乖乖待产,等来日诞下麟儿,朕封你为皇贵妃。”
江济蘅曾经服侍过先皇后,皇上爱重先皇后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何时说过如此肉麻的话,更不曾承诺什么。
皇上在江女医心里是面热心冷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而且毒舌。
像“乖乖”这种哄孩子时才用的叠词,真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
正在江女医目瞪口呆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听皇上冷道:“江氏,你务必伺候好贵妃的胎,若有差池,朕移你三族。若平安顺遂,朕便随了你的意,在太医院开设女医科,由你主持。”
江济蘅大喜,当初她在皇后面前提过,皇后觉得太过大胆。耐不住她再三请求,皇后还是在皇上面前提了一次,结果碰了软钉子。
皇上只说让皇后好好养胎,不要为前朝的事操心。
后宫不得干政的铁牌立在交泰殿门口,皇上非要把这事归类到前朝,皇后根本没资格置喙,也不敢再管。
那一次,是江济蘅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
没想到十几年后,在她垂垂老矣之前,还能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这回她谁也没求,皇上却为了贵妃和她腹中的双胎,如此轻易地实现了她毕生的愿望。
脑中一阵恍惚,好像在做梦,直到贵妃笑着提醒她谢恩,江济蘅才慌忙跪下,谢主隆恩。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皇上照例赶人,众人如常退下,慎春最后一个离开,贴心地关上了门。
“青天白日的,怎么把门关上了?”
大约高兴过了头,门还没关上,乾隆便听见了来自江女官的聒噪,不悦道:“都八月的天了,怎么还有蝉叫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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