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蒙小茶
原则上是不能侵占、出租和买卖国有土地，那就合作嘛，最后和港商签合同的时候，房地产三个字谁都没敢提，就签了个补偿贸易的合同。”
苏渺会意地笑了，在那个计划经济余温尚未完全退场的年代，这种“曲线救国”的做法需要极大的胆识。
这个事情小胖哥和父亲讨论过，潘爸爸在体制内多年，对于里头的事情还是比较理解的。
小胖哥对于没有能立马大干一场感到有些遗憾：
“深市步子迈得快，一年的发展就超越我们的好多年，领导们看着也眼馋了，现在派人去学习，但是又对政策的落实程度还有顾虑。
说要学习深市，但没办法完全照搬，生怕做得超前了，不仅政绩没有，连乌纱帽也丢了。”
苏渺也很理解领导们的想法，他们能坐到那个位置，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
苏渺并不觉得自己因为往后多看了几年的光景，在眼界与认知上就能超越他们。
经济发展是环环相扣的，这里手松了，那别的板块要不要松，这都是要细细考量的，于是她说道：
“因为深市是重点开发和试点区域，本身就有政策倾斜，说白了手里拿着半个免死金牌，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事情，能把经济搞上去都能开绿灯。
我们邕城情况就不一样了，摸着石头过河的方式不一定适用，领导们的决定牵扯甚广，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她心想，等到今年5月份，出台了土地使用权出让和转让暂行条例，局面就开始大幅度发生变化了，上头给打了强心针，下面就敢放手干了。
聊着聊着，又谈到了王大锤的公司。
小胖哥表情复杂地说：
“这半年他算是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新公司里了，把皮革厂的事情都交给了吴大强管，反倒是让皮革厂的生意回稳了些。”
苏渺捧着潘妈妈给她的蜜饯盒子，在里头拿红枣干吃，点头道：
“那挺好的，这样到时候他要从你这买股份的时候，你就可以喊价了。那时候他红了眼，手上能都多少钱都舍得抛出来。”
小胖哥想了想，继续说：
“不过，抛开别的不谈，他还是挺有本事的，我分包了两栋楼给他试手，做得有声有色，现在他一门心思等着新项目下来，好让他继续大展拳脚。
你说……他会不会之后并不按着我们想的方向走？”
“他能将皮革厂做到这么大，还有一些零碎的产业一直都是正向收益，总的来说不是庸才，在做生意上是有天赋在的。
他一早就看上房地产这片天地，嗅觉敏锐，投资大量资金用股拉拢你，出手果决，胆子也大。
不过，胆大也得心细来补，若是之后我们抛出珠城的项目引诱，他能够察觉到而尽快抽身，那就只能说，这钱该是让他赚的，而你在他公司有股份，再如何也不会亏。
但如果他被市场捧红了眼，那就怨不得我们了。”
小胖哥沉思了一会儿，说：“渺渺，你说邕城这边比较谨慎保守，珠城……倒是步子迈得大哈。很少人能顶得住这个诱惑，现在都说那边是真正的风口！
若不是一早得了你的话，我也心动得不行，但是……珠城那边，真像你说的那么悬？”
“毕竟他们也是划了圈的嘛，深市学习港城，他们也学习深市，以土地为饵，引凰筑巢，可惜啊，这个圈和那个圈可完全不一样哦~”
……
外头传来潘爸爸喊吃饭的声音，两人回到客厅时，潘妈妈正好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莲藕排骨汤从厨房出来，汤色醇厚，香气扑鼻。
“渺渺，快来尝尝，知道你们要回村吃团圆饭，我们就早点煮了午饭，好歹也先在我们家吃一顿。”
潘妈妈盛了一碗递给苏渺，满眼期待。
苏渺接过碗，先深深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
汤汁鲜美，莲藕软糯，排骨的鲜香在口中化开。
“太好喝了！”她由衷地赞叹。
潘妈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喜欢就多喝点，来吧~都坐下吃饭吧。”
饭桌上，两家人其乐融融。
苏元正一会儿还要开车，潘爸爸没法和他喝酒，约着过几天回宁县之后一定再约一次；
潘妈妈不停地给苏渺夹菜，很快她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
小胖哥则绘声绘色地讲着工地上发生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窗外，不知谁家这么早就已经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潘爸爸举着装满健力宝的玻璃杯：“来！不能喝酒，那我们以饮料代酒，提前庆祝新年！”
碰杯声中，苏渺望着墙上崭新的挂历，1990年1月26日，农历马年即将到来。
她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这个年代，遍地黄金，就看你敢不敢弯腰去捡。
第617章
在潘家吃了午饭，父女俩回小院看了一眼，发现二伯和二伯母一如既往地提前帮他们收拾好了，过几天直接回来住就行。
现在已经是下午1点钟了，父女俩驱车回苏家村，和往年一样，今晚他们在二伯家过。
开车很快就到了村口，村子里炊烟袅袅，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像一个个跳跃的小火苗。
爆竹声此起彼伏，炸碎了冬日的寂静，也炸出了浓浓的年味。
回到家，裕哥正要在大门两侧贴春联，上头的字写得龙飞凤舞的。
春联背面先刷了层浆糊，他踩上高凳子，小心翼翼地将春联比了比，问：
“阿惠，你看看正了没？”
苏惠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说：“可以了，就这样。”
她转头看到刚下车的两人，高兴地说：
“渺渺，十叔，你们回来了！春联和浆糊都准备好了，一会儿你们也贴上吧。”
贴好春联后，他们回到二伯的院子，江锋毅今天格外的勤快，眼里塞满了活儿，忙来忙去的，二伯和二伯母对他都十分满意。
七叔的在后院转着烤猪，他在宁县租了间铺面，已经将“七伯烤猪”的名号打出去了，忙碌了一年赚到的钱比之前十年都要多。
以前没条件，现在生活好了，他也要让家人们尝到自己的手艺才行，所以烤得格外的用心。
二伯母又在炸鱼了，苏渺过去和小侄子坐在小板凳上，吃上刚出锅的美味。
下午四点半，后院摆了三大桌，男人们穷尽手艺，每个人的拿手菜都端了上来。
二伯和志哥烧香供桌，又放了鞭炮后，年夜饭是正式开场了。
大人们举杯欢庆，孩子们嬉笑打闹，笑声和碰杯声交织在一起，在屋子里回荡。
今年村子里的集体活动安排到了初一，所以今晚没有别的事情，大家可以聊个够了。
大人们自有他们的乐趣，猜码的，吹水的，打牌的，整烧烤的，干什么都有趣。
而孩子们则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无聊的，二伯家的大彩电深得他们心意。
今晚没有动画片，几乎所有的频道都是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
一群小朋友凑在电视机前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不过里面的节目还真不是每个都能看得懂的。
碰上不喜欢的节目，他们就可以跑去撒尿了，凑过去吃点烧烤，等下一个节目再拎着肉串跑回来。
当里面的主持人说到要包饺子的时候，他们看看已经收拾起来换上瓜果糖饼的大圆桌，想着电视里为什么老是要包饺子。
于是各自对着大人的方向大大声喊：“妈！电视说要包饺子！我也要包饺子！包饺子！包饺子！”
而大多数回应他们的都是那句烦躁地：“包你个头！”
苏渺混在大人堆和小孩帮之间，一会儿过去听听婶子们说的八卦，一会儿过去和孩子们看看小品。
今年本山大叔可谓是十分亮眼，今后的很多年里都能在春晚看到他了。
又到了孩子不喜欢的节目，虎子拿出彩纸让弟弟妹妹们一起折纸，最小的乐乐不会折，抬头看了看天，突然喊道：“星星屁股着火了！”
所有人抬头看去，深蓝色的夜空中，一颗流星正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
可苏渺还来不及许愿，流星便已经消失不见。
苏元正和兄弟侄子们喝酒喝得脸红红的，对女儿说：
“渺渺，你不是买了不少烟花说要带孩子们去放吗？再不去一会儿他们该犯困了。”
“哦！对对对！我就说总觉得忘了什么！我们去放烟花吧！我买了好多！还有那种可以飞到天上炸开的。”
侄子侄女们开心得蹦得老高，叽叽喳喳地说：
“姑姑！我太喜欢你了，每次都给我们带好玩的！”
“姑姑！听说那种飞到天上的烟火可贵了！一颗就要花我爸一周的工钱，我只在电视里看过。”
“姑姑姑姑！我们去哪里放呀！”
苏渺手一挥，说：“我们去晒谷场！那里空！放起来好看！还不用担心着火。”
说罢，孩子们便簇拥着她回家去搬烟花去了。
惠姐和两个堂姐在聊天，见状也跟了上去，不放心这群调皮的孩子自己去放烟花，在她们心中，已经自动将苏渺也划分到捣蛋组了。
还在打牌的五伯还拿了村委办公室的钥匙给她们，让她们去拉了电闸开晒谷场的小灯，这样就没那么黑了。
在所有孩子期待又崇拜的眼神中，苏渺将一个大大的烟花筒放在晒谷场中央，往里放了好大一颗烟花，点燃后迅速跑走。
和短引的鞭炮不一样，烟花的引子在那冒着点点的火星，过了一会儿在“嘭”的飞上了天。
“飞咯！飞咯！”
“好高啊！和飞机一样高！！”
在孩子们的童言童语中，天空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金色的光点如雨般洒落。
这绚丽的景象，让孩子们瞬间说不出话了，愣愣地看着金色的花朵，越来越大，又慢慢消失不见。
孩子们欢呼雀跃，金色的烟花余晖还未完全消散，最小的乐乐已经拽着苏渺的袖子，仰着小脸喊：“姑姑！再放一个！要会转圈的那种！”
“好好好，别急，都有！”
苏渺笑着从箱子里翻出一盒烟火，上面印着“旋转小陀螺”几个大字。
她转头对孩子们说：“这个可厉害了，能在地上跑，还能一边喷火！”
“哇——”孩子们齐声惊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虎子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点炮什么的比苏渺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