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蒙小茶
她的目光在柳招娣身上快速扫过，注意到她手臂上有几处淡淡的淤青。
柳招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呵！怎么？觉得太快了？要是当时你包里多放一叠钱，我现在还关着呢。”
苏渺印不准她的目的，于是不再说话注视着她，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夏日的蝉鸣在两人之间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柳招娣和她来回几个眼神之后，败下阵来，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笑道：
“好了好了，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继续说：
“就是刚放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突然想到了你。放心，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可不想又进去了。”
苏渺抿了抿嘴，目光落在柳招娣干裂的嘴唇上：“喝糖水吗？我请你。”
柳招娣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行啊，肯定得你请，我现在身无分文。”
她拍了拍空荡荡的裤袋，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小广场的树下，放暑假这段时间，林旺午后都会在这里摆摊。
苏渺还是防着柳招娣的，即使是一般的交谈，还是有自己人在比较好，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疯。
不过，她在不明确柳招娣意图的情况下，也不想带她回家让父亲糟心，所以来林旺这里最好。
林旺摊子上摆了西五张小桌子，正有几个客人吃着甜品，他捧着书坐在三轮车旁边看。
“林旺，生意兴隆。”
“嗯？苏渺？你放假回来了，喝点什么？”林旺抬头看见她，惊喜地说。
“回来了，带表姐过来喝点东西。”
苏渺点了一份槐花粉，转头问柳招娣要吃什么。
柳招娣看着招牌上的几样糖水，眼睛亮亮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她犹豫着不知道点什么好，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苏渺见状，直接说道：“林旺，麻烦这几样都来一份吧。”
林旺点了点头，给她们盛甜品的时候，偷偷打量了柳招娣好几眼。
因为高三后期一圈人走得近，林旺也知道了一些张燕妹妹的事情。
听说当初张燕对苏渺有看法，就是因为苏渺有个表姐在学校里欺负张燕的妹妹。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欺负，是严重的霸凌，以至于张燕原本性格就有些胆小内向的妹妹，精神受挫，直接休学了。
他们后来还一起去看过她妹妹，当时经过一年多的休养，她精神状况己经好了很多，听说这个学期己经复学了。
不过，听说苏渺的那个表姐在坐牢，大约不是这个吧。
苏渺和柳招娣在小桌面对面坐着，林旺将几碗糖水一一摆在桌上。
槐花粉晶莹剔透，绿豆汤泛着碧绿的色泽，红豆沙香甜细密……
柳招娣盯着这些甜品，喉头滚动了一下，拿起勺子时手指微微发抖。
自从进去之后，她再也没喝过这么有滋味的东西了，一时间只顾吃，一句话也说不出。
直到她因为吃得太急，被呛得咳出了声，苏渺才说了一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柳招娣含着一口冰凉的绿豆汤，突然红了眼眶。
她别过脸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妈的，太甜了。”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己经偏斜的太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苏渺搅动着碗里的槐花粉，斟酌着开口：“你到期出来不是会提前通知的吗？你妈没去接你？”
“她怎么可能来接我，进去两年多，她一次也没有来过，谁知道她是死是活。
倒是你妈来过两次，送个被子什么的，之后就没了。”
语气中既有怨恨也有失落。
苏渺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和柳招娣像现在这样，坐着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问道：“那你出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柳招娣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冷笑：“能有什么打算？像我这种有案底的，学校不想要，正经工作也去不了。”
她抬头直视苏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是不是特得意？当年被我欺负的穷丫头，现在混得人模人样的。又是高材生，又是大老板，你每次想起我这个落魄表姐的时候，是不是都很想笑。”
苏渺放下勺子，勺子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没空得意，更没空想你。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今天不是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己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你了。”
苏渺平静地与她对视：“柳招娣，永远记得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柳招娣愣愣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又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什么鬼话，听不懂。反正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也别来整我。”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那个破地方我一点也不想再回去了！”
苏渺点点头，目光变得锐利：
“嗯，可以，只要你离我远远的，不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我懒得抽出手来对付你，虽然那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682章
柳招娣被她话中的警告一震，眼中闪过惊慌，随即狠狠地说道：
“全世界都过得好，就我那么惨，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可所有破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爸真蠢！我妈真坏！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也不会落得如今这副田地。”
苏渺冷冷地看着她，心中一片清明。
所以两年多的劳改生活只是让她学会了恐惧，而没有让她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也是，一个人从小到大养成的性格与价值观，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改变。
柳招娣今天来找她是因为怕了，所以向她示弱，言语中的怨恨没有带上她，也是因为怕了。
苏渺试探地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既然己经出来了，那就找路子走下去呗。”
“呵，说得倒是轻松，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命好，有个能赚钱的爸爸，我什么都没有要怎么走。”
柳招娣说着，眼中闪过羡慕与嫉妒。
苏渺忍着恶心，一脸赞同的说：
“确实也是，也许我这好命数也许是接了我妈的吧。要说命好还得是她，以前我爸虽然不富裕，但对她百依百顺，家里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三十多岁离了婚，还能这么快就嫁个有权有势的土财主，甩手就当有钱人家的夫人，出门车接车送，还有保姆照顾，她这辈子真是舒服。”
这话正正好说到了柳招娣心上，她从小就是以姑姑做榜样的。
姑姑，漂亮，有文化，进了轻松又体面的好单位，从来不用为琐事忧愁。
特别是嫁给新姑丈之后，出入尽是奢华，连带着她也见过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好东西，乘着姑丈的势，在学校里她也是过得风生水起。
她在劳改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她也能像姑姑那样，嫁给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那这一切苦恼她都不会经受。
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有钱人能让她去认识？
苏渺看着她阴晴不定的神情，突然语气轻快的说：
“不然你去让她帮衬一下，毕竟她以前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忍心不管的。”
柳招娣一脸迟疑地说：
“你知道什么，自从我爸出事，姑父就不待见我们家了，连带着姑姑也冷了许多，要不然也不会不去看我！”
“你姑父是做生意的，在外头最注重就是面子，你在里面他自然是不愿意扯上关系。
可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他对晚辈一直都很好的，前段时间还让我妈来找我，说是自己没有孩子，想认我回去继承家业呢。
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惜我妈嫁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怀上。
要是她真能给王叔叔生个孩子，不论男女，那后半辈子不就稳当了吗？”
继承家产？他竟然能让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继承家产？
柳招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问：“那你怎么没去？”
苏渺慌忙说道：“我怎么好意思！我又不是他的孩子，怎么能拿他的钱呢。
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我自己有爸爸，还上赶着去要继父的家产，还不知道要说得多难听呢。”
柳招娣听了她的话，心中大笑她是个蠢货。
这么大的家业，竟为了所谓的名声，说不要就不要了？
以前姑姑说苏渺拿不出手，做不成大事果然是没错的，即使现在发了家，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小家子气。
苏渺漫不经心地补充：
“王叔叔真是做生意的高手啊，听说他现在是做房地产的，赚的是以前的好几倍。在市里有五六处房产，开的可是进口车呢。”
柳招娣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干裂的嘴唇不自觉地舔了舔：
“姑姑以前最疼我了……之前还说过要给我买金项链……她把我从宁县带到市里，理应要照顾我的。”
苏渺看着柳招娣眼中逐渐燃起的贪婪，心里冷笑。
她太了解柳招娣了，永远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
柳招娣想清楚之后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姑姑和姑父，姑父不是想要孩子吗？
以前姑姑就说过，自己就像她的女儿一样，既然姑父都能认姑姑不喜欢的苏渺，那自然也能认她。
到时候她可以和蠢货爹妈，白痴弟弟脱离关系，当上有钱人家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