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司妙玲没有再听,手脚冰冷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呆愣着坐在床上,忽听见沉闷的烟花声,扭头向窗子外看去,远处五颜六色的烟花连成一片,绚丽极了。
烟花新旧交叠,持续了很久,看得她眼睛都有些发酸。
其实今晚的事也并非全是坏事。
自宋怜回来后,她最担心的血缘问题突然得到了解决,她本就是父亲的孩子。
她本就值得她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司氏还是与陆征的婚姻,本就有她的一份。
只要她继续拿出优秀的业绩,父亲仍会重用她。
而陆征,她不信他真的会抛下司家这么大的一个助力,一时糊涂罢了。
等知道那不知羞耻的贱人是谁,她见招拆招就好。
缤纷烟花归于寂灭,她的心急促跳动,似乎还记得那规律的轰隆声。
相隔二十多公里外的卧室内,一高一低的两人肌肤相贴,唇齿相依,早已将烟花忘到了九霄云外。
……
路上的积雪被扫到路边,来不及清理的那些经车轮来回碾压化成冰,格外湿滑。
黑色的劳斯莱斯稳稳驶入有些冷清的司家老宅。
毛绒绒的雪地靴从副驾探出来时,陆征已走到近前,垫住车门上方防她碰头。
在二楼俯视的司妙玲穿得贵气逼人,她冷面从窗户离开,出门后沿着阔气的旋转楼梯往下走。
“我们进去吧”,陆征勾起嘴角,捏了捏阿怜的手。
“嗯”,阿怜点点头。
等陆征身旁的面孔逐渐清晰,原本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司妙玲瞳孔猛缩,不复慵懒傲气的模样。
坐在主位的司霆和沙发另一侧的司煜辰也凝滞了。
看两人亲密携手而来,陆征还没开口,司霆就已经猜到来意。
他等着陆征开口,却听司妙玲声音尖厉,“妹妹抢姐姐的男人,你把我们司家的脸往哪放?”
阿怜脸色发白地后退半步。
“我早跟你说了与她无关,”陆征握紧她的手安抚,“是我爱她,所以想娶她。”
他看向主位的司霆,正色道,“司伯父,婚约的事我已提前告知祖父和陆家其他长辈。今天来司家,既是登门道歉,也是求您同意此事,更换履行婚约的人选。”
司霆双手交握闭眼叹气,不明白司家的家事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变得这么混乱的。
“本来就是我们亏欠她,她被司妙玲害得不能生育,差点携手走进婚姻的人还是加害的同伙……”
周樱的话在脑里回荡,他虽心中有愧,心底倾斜的天平却无法让他轻易松口。
在他心里,司家的家业确实比子女的幸福重要。
“不行,你跟妙玲已经交往了这么多年,订婚宴也办了。临时毁约,你让圈子里的人怎么看她?”
果然跟祖父分析的一样,陆征早想好了说辞,冷静道,“她还有许多的追求者,其中不乏顾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因司霆亮出态度,司妙玲底气越发足,起初的慌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化作涛涛怒火,扑向面前的两人。
她仰头冷笑一声,“陆征,你做出这样的事,传出去不怕别人议论吗?”
“为了她放弃我司家的助力,真的值得?”
司煜辰闻言皱眉看向司妙玲。她在说什么?阿怜不也是司家的女儿?
司霆却颇为赞赏地看了司妙玲一眼,看来她明白这桩婚事的目的,不枉他亲自教养她长大。
“就算值得,”,司妙玲抱着手臂走上前去,盯着陆征不怀好意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就算你现在口口声声爱她,婚后无子,又能撑到几时?”
“陆爷爷也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他会由着你来?”
“你想让陆家无后吗?”
“司妙玲!”司煜辰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得意的模样,只觉得心寒。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可阿怜生育受损,明明就是她造成的,就算此时是他们对不起她,她又怎么能没有丝毫忏悔地说出这种在伤口上撒盐的话?
陆征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猝不及防,怔在原地。
怪不得她不吃药,起初他还以为她爱惨了他,想怀上陆家的孩子上位。
祖父……如果此事确为真,祖父那边确实不好交代。
见他沉默,司妙玲脸上得意之色越显,“陆征,你就承认吧,我们是一类人,你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别让陆司两家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阿怜一挣就从他手里脱开了,她没看他的眼睛,似乎已经从他的沉默中获得了答案。
“对不起,这一点是我瞒着你。自那次车祸以后,我就没办法怀孕了。”
司妙玲脸色一变,又是那场车祸。
那场车祸就像开启了潘多拉魔盒,往后的桩桩件件都开始失控。
她声音颤抖地赎罪,显得脆弱又卑微,“陆征,起初我是抱着用你报复她的想法,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已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只不过我的爱很自私,我怕你知道真相就会丢下我。”
珍珠般的泪水一眨眼就落下,她痛苦地自嘲,“但如果可以,谁又愿意遭受这样的磨难呢?”
听头顶的呼吸加重,阿怜水洗的眸子里漫上几分隐秘的笑意。
因为爱人不能怀孕被家族强行拆散,而婚约对象正是导致爱人不能怀孕的罪魁祸首,陆征会怎么做?
她就是要在他们之间插一根刺,即使她离开,他们也绝对别想好过。
强行凑在一起,只会成为一对怨侣。
像是忍受不了这一切,她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怜!”陆征眼眶猩红,刚追出去就听司妙玲在身后喊,“陆征,你好好想清楚,我等你的消息。”
他顿住转身,眼里的恨浓烈到几乎可以溢出来,“司妙玲,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娶你,我恨不得跟你没有半点干系”
他又看向稳坐主位的司霆,咬牙切齿道,“往后司家,我也不会再踏足半分”
抛却对未来的隐忧,他立马跑出去追阿怜。
他绝不会放手。
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孩子的事总会有办法解决。
出门环顾一周,她正站在司家老宅的门口。
他脸色一喜,然而下一秒,却见一辆灰色保时捷停在她面前,里面的人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她竟主动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他忙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开来的那辆劳斯莱斯走去。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用户……”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一踩油门迅速追上。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加上还在放年假,B市路面的车辆少得可怜。
高架桥上,银灰色保时捷如同疾驰的利刃领跑在前,后方黑色的劳斯莱斯紧追不舍。
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雪,路面融化的雪水越来越多。
坐在后座的赵笙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车,暗骂了一声,又对司机道,“再开快点”
他为这一天准备多时了,本想着她不愿意就把她抢回来。
看着她一个人站在司家门口哭得伤心,他顺势改变了策略,说路过
送她一程,诱她主动上车。
眼下他们正往位于郊区的另一栋别墅去,他提前布置好了一切,没人会知道她在那。
可麻烦的是,陆征紧追着不放,他不想暴露位置,只能让司机在城区绕圈,一绕就是两个小时。
雪点落到玻璃上,斜织着湿痕。
持续的高速追赶令阿怜不安极了,她扭头跟赵笙商量道,“要不,你找个停车的位置把我放下吧,这么追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赵笙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幽幽的目光像是某种野兽锁定了她。
她下意识往后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拿起电话就要拨通,却被赵笙夺走。
他将手机随意放下,忽的栖身掐住她的下巴,眼中疯狂尽显,“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唔!”
唇上传来撕咬的痛意,她使劲去推,可他如一座结实的大山无法撼动半分。
车子刚驶出高架桥,忽听‘嘭’地一声巨响,视野翻滚,耳边嗡鸣作响,呼吸声似被拉长,大脑一片混沌。
从天际俯瞰下去,保时捷被突然冲出的一辆越野别停,劳斯莱斯刹车不及,追尾后气囊弹出。
破碎的车身上渐渐有黑烟升起。
片区忽然停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铁腥味充斥着扭曲的空间,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应该是赵笙的血。
发生撞击的一瞬,他护住了她的头,将她按在了怀里。
“赵笙……”
没有回应,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还是紧紧保护着她的姿势。
大脑昏沉,后脑勺跳动着疼痛,但能够说话,肢体也能轻微地挪动,她得求救。
循着微弱的亮光,她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手机,却完全看不清破碎的屏幕,只能凭记忆点开通话界面,拨打急救电话。
电话接通了,她虚弱地吐着气,“这里……这里是高架桥……需要急救”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规律的血液或者汽油滴答声中似乎有哒哒脚步声靠近,又或许是她的错觉。
眼睑无力地闭合,她脖子一低,彻底晕了过去。
行走在车祸现场,林阙步履沉稳,连睫毛眨动的频率都丝毫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