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先不说这一路的所有痕迹都可以被人为擦除”
“就算完全不管,B市是首都,调取机场数据需要很高的权限,层层审批最少耗时一个月。”
“而每天的数据量积累起来规模庞大,硬件无法负载,今天的数据不出半个月就会被覆盖掉。”
阿怜这才放心,端起巧克力奶喝了一口,眼珠左右乱窜。
从前没怎么相处过,今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见,她也不知该跟顾宴说些什么好,一时只余沉默。
最后是顾宴主动开口,“对了,有件事之前没告诉你,怕你状态不好,耽误了计划。”
“什么事?”
“你母亲在两年前过世了。”
阿怜动作一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伤感,难过,遗憾,确实是有的,却没有那么撕心裂肺。
像是浸没在一场潮湿的雨里,她感到了不适,并明确地知道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去躲雨,却不会难过到因此哭出来。
“我也是后来听说的,你母亲在你出事前曾委托律师,在她过世后将周氏控股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如果无法转让给你,就由善方基金代为管理,无条件资助添馨福利院的孩子顺利读书长大。”
“可惜你原有的身份被死亡了,只剩第二个选择。”
“这样也挺好的,”阿怜温柔一笑,“弟弟妹妹受到资助,有了保障,就不会像当年的我那样急着打工赚学费,回过头一看,青春里有的只是无尽的辛苦和忙碌。”
说完她有些尴尬,她不指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顾宴能共情这些,忙转移话题道,“你出差是去做什么?”
“高端医疗器械合作的事”,顾宴粗略地回,也喝了一口巧克力奶以做调整。
听她说那些话,他的胸腔也跟着刺痛,连带着喉间漫上苦涩,巧克力的黏腻正好能压一压。
“出去之后打算做些什么?”他放下杯子问。
“还不确定,”阿怜低下头,语气迟疑,“估计会先休息一段时间吧,这几年我过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她白皙的脸上绽开真诚的笑,精巧的五官似乎在发着光,“多亏了你给我的这笔钱,要不然我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顾宴的脸有些红,“没事,举手之劳”
等她用完那几百万,再转点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又坐了一会,登机口开放登机,响起的通知广播穿过店内轻柔的音乐来到耳边。
“我得走了”,阿怜拿起装着证件和登机牌的小包起身。
临到店门口时,阿怜忽地顿住,顾宴走在她身后,没来得及刹车,贴近时只闻到一股浅淡馨香。
“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转身,“我还想请你帮我给顾飞带一句话”
“谢谢他的帮助,要是没有他,我不可能如愿离开。希望他好好生活,找回自己的热爱,我会默默关注他的。如果他发新专辑,我会去买来听。”
“我记住了,出差回来就转告他。”
身前突然袭来一阵温暖,顾宴瞳孔放大,颈后的皮肤也起了战栗。
她抱住了他,虽然很快退开,但确实是抱了。
她什么意思?
顾宴盯着她的脸欲求解答案。
“当然,还要谢谢你。”
“你虽然说话不好听,但从没对我做过不好的事,还帮我脱离林阙的掌控,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
顾宴有些心虚,若说不好的事,从前散播她的八卦新闻倒也算一件,只不过当时顾及跟司家的关系没暴露她的身份,因此没对她造成什么明显的影响。
当时他主要是想让顾飞下定决心跟她断开。
“今后应该没机会再见了,所以我想着临走前解释清楚,不留遗憾。”
顾宴眉头微皱,又点头道,“理解”
他站在咖啡店门口,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飞机的廊桥入口。
第122章
代表大会结束后,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掌声雷动,久久未歇。
林阙同几位同事握手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离去。
他整理着身上的中式礼服,皮鞋踏过长长的红地毯,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这几天他忙着开会,现在会议结束,想到马上就能带着她和孩子回特区,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急切和欢喜。
上车后,他立马询问助理,“夫人这几天怎么样?”
“林宅那边反应说夫人这几天很安静,饭菜送进去之后多少会动一些,应该已经消气了。”
林阙满意地点头,又问,“她去看过孩子吗?”
助理摇头,“没有,夫人一直呆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他声音低落,“……好,直接回林宅。”
车子缓缓启动,他闭眼后仰,鼻息沉重。
那日她的指责虽说中了几分,却不全对。
思毓的出生确实是他别有目的,为了彻底绑住她也好,为了给爷爷一个交代也好,总归不是出于纯粹的父亲对孩子的期盼和爱。
可思毓毕竟是他跟她的孩子,是他们结合的证明,他怎么会不爱?
只是他没想到她对思毓的态度依旧这么冷漠,和孩子刚出生时相比没有半点缓和。
难道真如她所说,如果是她跟陆征的孩子,她就会尽力去疼爱吗?
紧闭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又吐出一口气,试图疏解内心淤积的痛意。
没关系,反正现在拥有她的是他林阙,而不是陆征。
笃笃笃——
林阙站在门外屈指敲门。
“阿怜,我们明天就回特区了。”
“那天是我错了,是我气昏了头才不小心弄伤了你。我们带着思毓回特区,我会取消海螺湾的门禁,只要你按时回家,想做什么都行。”
敲了许久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林阙心下焦急,找来佣人开门,直接跨了进去。
“阿怜?”他高声喊道。
没看见想见的人,房间里也无人回应呼唤,他心里一慌,快步打开衣帽间,没人,调转方向去洗浴间,还是没人。
空荡荡的房间让他一颗心坠到谷底。
斜射的日光透过淋浴间的百叶窗落在他空白而怔然的脸上,他忽而低下头笑了一声,似毒蛇吐息般阴冷道,“你又逃?”
他立即派人去追,从林宅周围的监控查起。
安排好这一切,他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些许。
思毓被保姆带着在花园里玩秋千,一见他来,立刻欢喜地叫着“爸爸抱”
十多天未见,孩子想他了。
他抱着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思毓,握住他肉乎乎的小手,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
他紧绷着嘴角低声抱怨,“你妈妈是个大坏蛋……”,顿了顿又道,“爸爸也是。”
林思毓正是学语期,闻言蜷起手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肩头,重复道,“坏蛋!”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出逃,他有信心能把独自出笼的鸟儿捉回来。
直到派出的人说调取监控受阻,他才后知后觉这件事可能跟爷爷有关。
他急匆匆地往老宅书房去,一见面还没问,就从他熟悉的、略带责备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爷爷你……”
他声音颤抖,被难以相信的事实击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红着眼痛心地质问,再没了往日的尊敬和臣服。
“你送她离开,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思毓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走到这一步我用了多久,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你却把这一切都毁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表现出过分溺爱倾向的东西,爷爷都会收走或清理掉,要他保持理智,不为欲望所控,但这次不一样。
“她是我的爱人,是孩子的母亲,你怎么能瞒着我做下这样的事?”
“我还没问你,你倒质问起我来了?”林朝南气得直咳嗽,“你好好想想,你就没瞒着我做什么?”
“要不是她跟我说,我还不知道要被你蒙在鼓里瞒多久!既然你做得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我不信你预料不到如今这个场面。”
“送她离开完全是为你好,要是被人发现,你……”
林阙喘着粗气打断,神态里全是绝望又无可奈何的怒火,“您总说是为我考虑,又有哪次是真的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
“您在意的,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权力继承者,相比之下,我的幸福又算得了什
么?”
他怒目圆睁,声音嘶哑得如同被关在铁笼里的困兽。
林朝南一愣,眼前人愤怒而疯狂的模样忽然与多年前的林予琛重合了。
当年的心脏配型,为了不被人抓住更大的把柄,他将那颗与林阙母亲匹配的心脏还给了原本的病人,动用国外的人脉为林阙的母亲于薇紧急安排了另一颗心脏。
虽然这样的操作让林予琛逃过一劫,但却间接导致了于薇的死亡,林予琛知道后就疯了。
“父亲,你在意的只有林家,不是我,也不是薇薇,我宁愿不做你的儿子,背负了那么多责任,到头来却连自己爱的人都救不了”
这事他没告诉过林阙,林阙只以为,他父亲的疯病是因为接受不了他母亲的过世。
看着林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朝南头脑一阵眩晕,紧闭着眼低下头,突咳出一口暗色的鲜血,呈星点状喷洒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