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阿怜失望地垂下头,脆弱的模样让涉世未深的童子都感觉到一阵怜惜。
她有些绝望地哭起来,“我等不及了,我该怎么办”
“你是生了什么病吗?”童子关心道。
阿怜点点头,泪水涟涟,正要说什么,结界化作光点消失,傅寒舟从暗处踱步而出。
“什么事?”他在有一段距离时停下,看向矮小的童子和鬼魅似的阿怜。
阿怜上前几步,身形摇晃被傅寒舟接住,一双水洗后越发狼狈的眼睛渴盼地望向他,“求您救救我”。
晕过去之前,阿怜感觉到微弱的饱腹感,转瞬即逝,但是对于饿了很久的她来说,简直如同久旱逢甘霖。
阿怜再次睁眼已是半月以后,陌生的环境,一样温暖,却不是刚来凌云峰时住着的洞府。
“是我疏忽大意了”,傅寒舟将一碗汤药递给她,“你有嗜睡之症,应该是某种天生缺陷”
阿怜感激地接过,“我怕我睡过去就再醒不过来了”,说着说着,眼眶泅红。
傅寒舟手指蜷缩,虽是清气塑成的人身,但会哭会闹,倒是与真人相差无几了。
他这几日多番查阅古籍,也没有找到有关她身世的线索,。
“既是我发现了你,便不会对你不管不顾”他不太自然地安慰阿怜道,“你且放心”
阿怜大喜过望,乖巧地把药底都喝完了。
凌云峰住了个病秧子,却反而热闹了不少。
阿怜记得那稀缺的饱腹感,于是腆着脸往傅寒舟身边凑。
傅寒舟向来冷着的脸总能因为阿怜产生各种微妙的表情。
“我要闭关修炼”傅寒舟无奈道。
“我就在你旁边,什么也不做”,阿怜摆摆手,直白央求道,“我想呆在你身边”。
“我要去后山沐浴”傅寒舟将阿怜推进屋内,放了个结界束缚她。
阿怜急得笃笃笃地砸门,忙道“我也想去!”
傅寒舟没应她,簌簌解下衣袍入了疗愈灵泉,清退体内因为和凶兽战斗产生的浊气。
阿怜见敲门不应,便在门内罚站,又委屈地哭上了。
眼泪对傅寒舟很有用,阿怜一早便发现了。
果然,结界没过一会便自动消失,阿怜囫囵擦了擦脸,便推门循着脚印往后山去。
一片沆砀的白中,阿怜看见靠在温泉池边的宽阔背脊,皮肤下隐隐有黑气在窜动。
她目光闪了闪,上前斜坐在池边,指尖顺着窜动的黑气抚过他的结实的肩膀,又从肩胛骨流连到脊椎,往下一划。
那背影一颤,只听噗通一声,阿怜被拦腰拽入水中。
她大口呼吸着浮出水面,黑发黏在脸侧,对面的剑修脸颊泛红,斥她道,“安心沐浴!”
阿怜撇嘴抱怨,“我衣衫还未解呢”,现在湿答答地粘在一起,沉甸甸的十分难受。
她动作缓慢地褪下湿漉漉的衣衫,心里却是欢喜万分,只因那种饱腹感又来了,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得越发频繁。
看见浮在水里嘴角带笑的阿怜,傅寒舟侧过脸去,身体里运转的灵力变得火热躁动。
童子送来两坛花雕酒,傅寒舟不让阿怜碰。
可阿怜在相处中胆子逐渐变大,趁傅寒舟离开洞府悄悄打开一坛,只喝了一点便觉天旋地转,熟悉的困倦感袭来,阿怜忙将酒盖上,放回原位,回了床榻好好安眠。
有傅寒舟在,她不再似第一次那般对沉睡感到恐惧。
她知道,再次醒来时,傅寒舟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一般。
她一睡了之,傅寒舟却慌了神。
关心则乱,他没注意被拆封过的酒坛,只知道阿怜睡了一月还没有醒来,第一次体会到名为恐慌的情绪。
傅寒舟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遂刺破阿怜的指尖,将一滴血渗入荼靡镜中,而后将镜子系在腰间,离开天岳宗,往蓬莱仙山的方向去了。
等他说明来意,蓬莱岛主谦卑道,“何来求药一说?凡是我们蓬莱有的,都悉数奉上。只求凌云尊上在修道一事上多多照拂我蓬莱子孙。”
傅寒舟当即将联络令牌递给蓬莱岛主,并许下承诺,“若是有蓬莱弟子到天岳宗剑峰修行,随时凭此物来凌云峰找我”
回程途中,傅寒舟通过荼靡镜察觉到阿怜已经醒来,心生疑惑,脚程加快。
刚踏上凌云峰,就见阿怜披着个红色的披风远远地跑来,像被寒风吹落的红梅花瓣。
阿怜气喘吁吁地扑到傅寒舟怀里,颤抖着说,“你去哪里了?醒来没看见你,我好害怕”
失而复得的情绪淹没了他,傅寒舟并不如往日那般推拒,手掌附上阿怜的纤瘦的背,逐渐收紧。
“你睡了一个月,我去了一趟蓬莱拿药”,傅寒舟拍着阿怜的背解释道。
“我竟睡了这么久?”阿怜从他怀里探头,惊讶道。
随即她意识到什么,逐渐心虚起来,又将头埋下去了。
傅寒舟见状笑道,“阿怜,你知道吗?你做了坏事的样子真的很明显”
“说吧,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阿怜期期艾艾道,“我喝了一点那个酒”
“喔”,傅寒舟恍然叹了一声,“怪不得”
花雕酒又名八日醉,只一口,便能让人醉上八日有余。
凌云峰的花雕酒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童子恍惚道,“真是见了鬼!我明明记得昨天就放在这的”。
傅寒舟着单衣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本命剑云宵剑身通透泛光,巨大的威力被周遭布置的法阵吸收,转化为一张张剑意符箓,于外界是千金难求之物。
阿怜抱着个鎏金暖炉,披着披风坐在廊前看他练剑,唇上已被将养得有了淡淡血色。
只是看着他的招式逐渐凌厉,阿怜脑海中突然闪过些许零碎的片段。
一柄穿胸而过的剑,极痛。
阿怜呜咽出声,捂住胸口喘息。
“阿怜,你怎么了?”,傅寒舟不知何时已收剑入鞘,来到她跟前,扶住她的双臂,目光紧锁。
“我……我好像看见一柄剑,朝我刺来”,阿怜眼里尽是畏惧,害怕地落泪。
“阿怜别怕,”傅寒舟抚摸阿怜的头发,轻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傅寒舟抱起阿怜往洞府深处走去。
床榻上,阿怜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不让他离开,四目相对,阿怜仰起头亲上去。
一股暖流有如实质,从心口蔓延到四肢,让她舒服得嘤咛。
她好像知道她的食物是什么了。
剑修本不用休眠,没有阿怜时,白天黑夜于傅寒舟无异,他论剑修道,研习剑法,打坐闭关,不问日月。
有阿怜以后,黑夜里他只想和她静静相拥,交颈而眠。
第2章
通过剑阵成为凌云峰亲传弟子的为两男一女,林昭月水系单灵根,魏长泽天生剑体,裴向明火系单灵根。
魏长泽是最先通过的,出来时用佩剑撑地,堪堪没有摔倒。
林昭月和裴向明则十分狼狈,一前一后摔在传送阵中央。
傅寒舟给他们施了清尘诀,每人发一本自行修撰的初级剑谱,便将人交给了凌云峰管事。
临走时留下句,“练气修行去剑峰大学堂,筑基后来找我,我带你们去剑冢拔剑。”
剑冢戾气伤人,一般的剑修只在金丹后才被准许进入剑冢。
有凌云尊上护法,却能提前进入剑冢,寻得本命剑,这也意味着能够更快迈入金丹。
三人面露喜色,皆是斗志昂扬,齐声回道,“是,恭送师尊”。
剑峰大学堂。
门口进出的弟子从三三两两零星几个逐渐多起来,有赶来上下一堂的,也有申着懒腰往外跑的。
魏长泽与林昭月、裴向明结伴同行,现下结了课,正欲前往运功房好好消化今日的功课。
只听身后有人喊道,“魏师兄,魏师兄请留步!”
“久闻大名!”来人笑得春花灿烂,配上那真挚的眉眼并不显得过分谄媚。
“魏师兄天资过人,聪颖绝顶,如今拜
入凌云尊上门下,实乃水到渠成”,他继续夸赞,从身后童子手中取过一个金镶玉的匣子,“这是我备的见面礼,在下蓬予怀,往后修炼一事若有不明之处,还望师兄多多指教!”
林昭月第一次见这般场景,颇有些新奇,那玉匣灵气四溢,内里的物件一看就不是凡物。
他准备如此充分,眼下不接倒是不好收场,“原来是蓬莱予怀兄,”魏长泽和煦地笑道,“你我皆是剑峰弟子,互帮互助乃是本分,怎的这般客气。”
裴向明抱着木剑挡在胸前,马尾高束在脑后,表情淡淡的仿若站桩。
待魏长泽接过玉匣,蓬予怀拱手还礼,又看向林昭月和裴向明道,“裴师兄,林师姐,予怀也为二位准备了礼物,恭贺师兄师姐拜入凌云峰。”
那童子不知何时又取出只红色匣子捧在手里,蓬予怀接过,递给裴向明,“听闻裴师兄是火系灵根,这宝物应当对师兄有所助益。”
一转眼,童子又呈上碧色匣子,给随从都配备了储物芥子,真是财大气粗。
“林师姐,请”,蓬予怀笑咪咪地递出去。
林昭月道一声谢,正要接过,就听一旁穿着琉璃法衣的女剑修道,“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蓬莱那群疲于修道的马屁精。”
“蓬莱宝贝那么多,怎不见一个修真天才?宝贝全都用来送人巴结了,占着有何用?”
蓬莱灵气浓郁,物产丰厚,可却是如这女子所说,几百年来未出一个资质上乘者。
要不是蓬莱有先祖留下的保护罩抵御外敌,以他们怀璧其罪的处境,怕是早就被各路人马洗劫一空了。
蓬予怀神色尴尬,他没那么出众的天资,难道是不想吗?
这番送礼求人指教,只是他仰仗家族优势,力求修真之路平安顺遂罢了。
待他修到金丹容颜永驻,便可以回蓬莱仙岛继承家业,哪里还呆在这天岳宗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