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乔治从转角连滚带爬地跑向他们,他的白大褂上带着刺目的血,“快救救斯科特!”
阿怜握着麻醉枪冲到了最前面,视野转换的刹那,她内心惊愕,持枪的手忍不住颤抖。
银色的长发,靛蓝色的长尾。
是他。
他揽着那只昏迷不醒的雌性人鱼的腰,脸上鲜血淋漓,尖利而恐怖的牙齿冲着她发出威胁的嘶吼,躬着身,纯粹的攻击姿态。
兽类,这个词再次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
见他想去撕咬昏倒在地的斯科特的颈部,阿怜手指用力,麻醉针飞快朝他射去。
他灵活地躲开麻醉针,在她再次对准的麻醉枪威慑下,终于放弃了攻击。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漂亮的灰色瞳孔里仿佛带着冰冷的杀意,让阿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黑色的尾鳍消失在通往水箱的入口,阿怜踉跄着跑向斯科特。
“斯科特,醒醒!”阿怜拍拍他的脸。
斯科特的唇色因失血过多苍白得吓人。他的腰部被撕扯出巨大的伤口,鲜血漫了一地。
拉响的警报声中,斯科特被赶来的医护抬上了担架。
埃琳娜扶住了脱力往前倾倒的阿怜,“Lyan,是你救了斯科特”
他们都看见了,要不是她
发射出去的那一枪,斯科特或许已经被咬断了脖子。
第77章
失血昏迷的斯科特被连夜送往努克。
当他们送走载有斯科特的直升机,前往第五层查看损失时,空荡荡的水箱已经没有人鱼的半分踪影。
那只凶残的银发人鱼躲过监控从排水口进入。
他在复杂的水循环管道中精准地找到其他人鱼所在的水箱,将这里的管道破开了一个大洞,而后潜伏在通往四楼的管道,攻击了毫不设防的斯科特和乔治。
由于第五层的水循环系统遭到破坏,冰原站的多项研究被迫暂停。
劳拉没想到今年的研究这么一波三折。
她还没来得及将发现人鱼的喜讯上报,就要处理斯科特因此遭受的意外和冰原站突如其来的重大损失。
唯一值得慰藉的,就是他们有先见之明地采集了人鱼的血液和其他组织细胞。
乔治好几天没出现在实验室,这次的目击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整天在心理咨询室里倾倒痛苦。
就算第二天乔治离开了冰原站,阿怜也毫不意外。
这次的事故迫使埃琳娜改变了论文研究方向,她从对人鱼活体反应的研究转向了对于人鱼血液成分和功能的研究。
实验试管掉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一朵蓝色的血花大剌剌地炸开。
“该死!”埃琳娜暗骂一声,立刻蹲下用吸水布擦拭。
蓝色的血液糊在她单薄的乳胶手套上。
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攥着尖锐的破底试管站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正专注操作仪器的莫妮卡身后。
“小心!”,阿怜眼疾手快地打掉了埃琳娜手中握着的碎片,她的心跳得飞快,音调也不由提高了几分,“埃琳娜,你这是在干什么?”
刚刚,埃琳娜将破碎的试管对准了莫妮卡的后颈。
莫妮卡也被吓了一跳,她转身撑住实验台,胸口剧烈起伏。
“我……”,埃琳娜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染满蓝色人鱼血的双手,眼里逐渐恢复清明,“我刚刚做了什么?”
不愉快的插曲让她们提前离开了实验室,一路分外沉默。
到达第一层后,她们迎面撞见了乔治。
他低着头行色匆匆,手上拿着一份离职申请书,连个招呼都没和她们打。
埃琳娜蠕动苍白的唇,“我听说,斯科特后续被转移到哥本哈根接受治疗。”
“劳拉说他伤得很重,要是晚一点送达可能性命不保。”
她的眼里溢满了害怕的泪水,“Lyan,斯科特给你讲过怀特的事吗?那位在你到来之前就离开的研究员。”
恶心感卷土重来,阿怜脸色苍白地点头,“讲过”
“你们说,怀特的诅咒会不会是真的?”埃琳娜像是踩在细线上的蚂蚱一样颤抖着。
莫妮卡表情僵硬,“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特说,我们都会死!”,埃琳娜崩溃地脱下研究服踩了几脚,“我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
乔治离开后不久,埃琳娜也申请了调度。
她放弃了从前格外看重的研究,“Lyan,我想我的精神健康比实验成果更重要,我得暂时把这里的事放一放。”
四个生物研究员接连出现精神异常,惊动了远在丹麦的冰原站管理层。
劳拉叫来阿怜和莫妮卡,好声好气地问她们是否有兴趣暂时在丹麦海洋研究中心任职。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那里的课题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虽然没有明说,但阿怜和莫妮卡却心知肚明,这没有预兆的职位调度肯定跟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意外有关。
到研究中心的第一个月,甚至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定期上门,为她们做心理疏导。
相比北极圈内的冰原站,哥本哈根多了点人气,却也没好到哪里去,秉承着北欧城市一贯的清冷感。
入冬之后,这里的日照时间少得可怜,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天就黑透了。
天亮时街上都没几个人,天黑后更少。
每每入夜,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阿怜租了一套离研究中心很近的单间公寓,除了跟同事的学术交流,她不常跟人打交道,生活几点一线,平静却也无趣。
按照惯例吃下一片维生素D,阿怜躺进布艺沙发里闭目养神。
又是暴雪天气,屋里屋外都安静极了。
她在考虑养一只宠物,猫也好,狗也好,只要能陪着她抵御这种无言的寂寞。
手机屏幕亮起,莫妮卡发来消息,“Lyan,下周末的交谊会你去吗?”
阿怜动动手指敲击屏幕,又删掉重新输入,“去”
……
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阿怜后悔不已,究竟是谁把交谊会的地址选在海边的?
他们都不嫌冷吗?
她匆匆跟熟识的人打了声招呼,躲进温暖的屋内坐在暖气片附近取暖。
“Lyan,原来你在这”,金发碧眼的研究组长端着两杯酒找到她,眼睛亮得像两个发光的灯泡,“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天来了很多新朋友”
“外边太冷了”,阿怜讪笑着委婉拒绝,她对交新朋友实在没兴趣,不想出去受冻。
可他却脱下厚实的羊绒大衣披在阿怜身上,坚持道,“那跟我单独出去走走吧,求你了,就十分钟”
这话一出,屋内八卦的眼神让阿怜如坐针毡,只能被迫答应跟他出去,心里却已泛起强烈的抵触。
他们走在海浪阵阵的沙滩上。
阿怜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过了六分钟,她笃定身边强装风度的男人肯定冷极了。
相同的开场,类似的话术,直到抛出最终的目的。
他弯腰朝她靠近,“Lyan,你下周有空吗?有家餐厅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邀你共进晚餐……”
阿怜正要拒绝,一股强劲的海浪扑来把他们卷走。
岸上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老天,快去救人!”
阿怜好不容易才冒出头换气,她抹了一把被冰凉海水洗得湿漉漉的脸,暗骂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她牵动僵硬的四肢往岸边游去,下定决心上岸就告辞回家。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海水似乎在拖着她往深处走。
难道是离岸流?
她心里一惊,朝岸边呼道,“快救救我!这里有离岸流!”
席卷的浪花把她打入海水中,窒息的恐慌感袭来。
海水涌入耳蜗造成一连串咕噜声,她吞下几口苦咸的海水,看见了那双冰冷的灰色瞳孔。
‘报复’这个词瞬间浮现在她脑海。
人鱼锋利的爪子朝她袭来,阿怜蓄力踢了他一脚,使出吃奶的劲迅速往岸边游去。
游了不到两米,冰冷黏腻的触感牢牢圈住她的脚踝,她游不动了。
她惊恐地回头,人鱼那张魅惑的脸此时与死神无异。
难道他想把她溺死在这吗?
迅速消耗的氧气让她大脑混沌一片,就在她以为死定了的时候,脚踝上的桎梏突然被松开了。
“Lyan,快把手给我!”莫妮卡开着快艇来到她身边,将虚弱的她捞了起来。
......
阿怜在医院里住院修养的期间,莫妮卡带着男朋友来看过她几次。
“莫妮卡,听我说,”看着她现在满脸幸福的样子,阿怜觉得有必要提醒她,“尽量少去海边,最好别去”
莫妮卡瞬间变了脸色,她的男友体贴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被她几句话敷衍过去。
出院不久后,阿怜收到了医院寄来的高额账单。
她心痛地叹了口气,转眼就看到了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贝壳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