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21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平安坐在提花地毯上,滴滴答答乱吹一气,陈琰靠在床头看书,林月白在榻桌上生了个小陶炉,摆弄一堆碟碟碗碗。

“平安,来尝尝娘新调制的咸樱桃山楂甜茶。”林月白道。

平安闻言一骨碌爬起来,接过来啜一口,果然浓郁酸甜。

林月白又斟上一杯道:“拿给你爹。”

平安颠颠的去了。

陈琰看也不看他,只是接过茶盏来喝,喝完搁在一旁的小几上。

平安就猜阿祥肯定告状了。

“爹,你在看什么书?”平安没话找话。

“《大学衍义》。”陈琰道。

“又是《大学演义》。什么小说,把我念睡了好几次,一句也没听懂。”

夫妻俩都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

平安也跟着笑,气氛活跃起来,他感到安全多了:“爹,这本书讲了什么呀?”

陈琰抬头看了平安一眼,不禁微哂:“这本书上说啊,两军对垒,箭矢不淬毒而淬粪便,你可知是为什么?”

平安心想,当然是细菌感染了。

陈琰又道:“粪便进入口鼻中,容易引发高热、腹泻甚至时疫,淬过粪便的箭矢,可以使伤口反复溃烂,直至崩裂而亡。”

平安眼皮一跳,觉得自己要挨揍。

“炮仗扔到人身上,也极易烧伤炸伤。”陈琰又道。

“爹,我错了,我以后不给别人出坏主意了!”平安认错一向很快,可想一想,又觉得心里不服:“但他们把炮仗扔进阿吉的小屋里,也会伤到阿吉呀,我不想看着阿吉被欺负。”

陈琰一怔,看向妻子。

林月白微惊:“两个堂兄炸粪坑,是你的主意?”

平安呆住了,难道阿祥并没有出卖他,是他不打自招?

死嘴,认错那么快干嘛!

陈琰也道:“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学他们淘气,谁知还另有收获……”

平安眨眨眼,赤着脚就往外跑,祖父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陈琰一把将他捞了回来:“又不穿鞋!”

林月白也数落他:“最近真是皮的没边儿了,穿好鞋袜到墙边站着。”

陈琰一边把他藏在桌底的鞋袜掏出来,一边训斥他:“才教你什么叫‘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你倒会现学现卖。”

平安老老实实去扣墙皮。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的身后,夫妻二人用唇语费力的交流:

“你跟他说。”

“子不教父之过,你跟他说。”

“我怎么说?他错了吗?”

“他没错吗?”

“那两兄弟先用鞭炮炸狗。”

“那也不能炸人家爹啊。”

“子不教父之过。”

“对,子不教父之过,你跟他说。”

“……”陈琰被噎了一下:“我说什么,教他软弱可欺吗?”

平安听到背后簌簌作响,一回头,就见两个成年人正在猜拳。

“你们在干什么?”他诧异地问。

空气都凝固了。

第22章 做人的智慧

乡试高中,毕竟是值得欢庆的事,陈琰这几日不动笔墨,要么在内宅休息,闲了翻翻书,要么去赴文会、访亲友,给他的恩师写书信。

平安这段时间也很辛苦,天气又一天天转凉,每天都赖在床上不想起。

这天阿蛮硬是将他拽起来的,说外头有热闹看,族里的闲人都去了。

南陈家闲人多,尽数围在小桥南端,阿蛮拖着平安和小福芦挤进去,原来是县衙便差人在桥头立起一座大牌坊,崭新崭新的,与北陈家的牌坊相对。

牌坊建成,县衙官员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将匾额上遮盖的红绸揭开,鞭炮锣鼓喧天,龙狮齐舞,围观者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牌坊有四柱三门,“解元”二字铁画银钩,脊沿飞到天上去,别提多气派了!

此后数日,南陈家的族人走路都是昂着头的,北陈家是出过几位举人,也出过一个进士,那又怎样,没出过解元吧?那可是全省头名,魁星下凡也不过如此。

直到有人昂头不看路,脚底打滑摔了个鼻青脸肿弄,这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人间悲喜不相通,平安托腮坐在桥头的石阶上,举头仰望那座解元牌坊思考人生。

书中记载,老爹是乡试第六名亚魁,会试第十三名贡士,殿试第二十五名进士。

这样的成绩已经十分瞩目了,谁知老爹在他几次三番干扰之下,竟然考上了解元。

乡试解元是什么概念?后世的省文理科高考状元一年出两个,乡试解元三年才出一个。

老爹的科举大业,终于在他坚持不懈的阻拦之下变得更成功了。

仁字房三堂叔爷家的二儿子路过小桥,见他绷着一张小脸,就问:“安哥儿,大喜的日子叹什么气呀?”

“哎,”平安叹息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吓!安哥儿还会背诗呢!不愧是解元公的儿子!神童!”

平安的小心脏又被扎了一刀。

这家伙嗓门大,很快便吸引了过路族人的目光,人们围上来,争先恐后的逗弄平安:“安哥儿还会什么诗,多背几首来听听?”

“《三百千》肯定都会背了,你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读《四书》了。”

“《四书》算个逑,阿琰这岁数都能作诗了,安哥儿也作一首罢,与你爹的名字一同刻在这牌坊上。”

“干嘛刻在一块儿啊,安哥儿将来要单独立一座解元牌坊,不,状元牌坊!是不是啊安哥儿?”

众人越说越离谱,平安朝他们咧嘴笑笑,忽然指着桥头一颗百年银杏树:“树上有一头猪!”

人们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平安仗着身量小,抱着脑袋拨开人群,一溜烟地逃跑了。

一气儿跑回家,冲进二门,一头撞在娘亲身上,险些将林月白撞了个趔趄。

陈琰从身后托了妻子一把,就见儿子跑的满头大汗,朝他身后看看,除了阿吉跟着跑来,也没有什么在追他。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爹,我明白了!”他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说,“以后出门……我一定装作不识字。”

陈琰一怔,随即笑道:“明白就好。”

林月白一头雾水:“爷俩又在打什么哑谜?”

陈琰道:“我在教他做人的智慧。”

平安抱着曹妈妈端来的水杯,咚咚咚灌下几口水压惊,这才喘过一口气来,对娘亲道:“是大智慧,很大很大的智慧。”

回到前院,银杏叶已经落了满院,满地金黄。

平安提着小篮子,到处捡银杏果。

阿祥拿出个红泥小炭炉,点好了碳。

等水开的功夫,林月白在石桌前坐下来,听陈琰讲述往事:“你大抵不知道我在拜师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陈琰告诉她,陈家虽家境殷实,她的公婆却并不是高瞻远瞩之人,尤其在读书科举一道。

陈琰自开蒙以来,真可谓寒暑不分,昼夜不辍,每年只有正旦、端午、中秋等几个大节不动笔墨,四书五经带注解钻研的烂熟于胸,十四岁下场参加县试,一举夺得案首,成了人人称羡的神童。

父母引以为傲,族人殷切期望,可他从小到大,连糖都不许吃一颗,只因为母亲不知从何处听到了“吃糖会让脑子变笨”的说法。

十五岁那年,陈琰参加府试,当时的知府沈廷鹤一眼便看出,长期的揠苗助长过度消耗了陈琰的慧黠。

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学识受到限制,笔下尽是匠气,长此以往,定是一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悲剧。

出于一片惜才之心,沈廷鹤决定将陈琰收入门墙。

陈琰拜师之后,沈廷鹤并不急于让他参加院试,而是压了他三年。这三年里,沈廷鹤带着他便读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律法国策乃至各类官府文移,带他参与府衙庶务,誊写文卷,带他外出办差,开拓眼界,自那之后,他的文章不再浮于表面,而变得更加稳重朴实、立意独到、书理缜密。

十八岁参加院试,果然一举夺得案首。

此后沈廷鹤又压了他几年,让他继续潜下心,专攻历科考试的程文范墨,以提升应试水平。

结果显而易见,乡试也一举夺魁。

对陈琰来说,恩师是命中的贵人,否则他在院试之后,多半会再无寸进,终其一生都只是个白衣秀才。

平安才四岁,尚未开蒙,已经认得许多字,还时常冒出惊人之语,一旦被打上“神童”的烙印,只怕又要走上自己的老路。

还是那句话,启蒙重在“启”,蒙养重在“养”,揠苗助长的庄稼全无灵气,只等枯死。

更何况,是不是神童有什么关系?他希望平安慢慢的长大,哪怕做一个无所作为的人,也好过做一匹望鞭影而行的马,每日发足奔跑,却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爹,娘!”平安从远处跑来,将两片大而完整的银杏叶送给他们。

“真好看。”林月白。

“娘,你看它像什么?”平安问。

林月白道:“像一把小扇子,黄色的蝴蝶,金鱼的尾巴,仙子的衣衫。”

小娃娃笑声动听,在天井上方回荡。

林月白对陈琰道:“只待有一天,你致仕了,我们就买个小院子,桑葚紫了,就打桑葚,石榴红了,就摘石榴,银杏叶落满院子,就沏一壶茶,说说闲话。”

“我呢我呢?”平安跳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