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60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杨贯惴惴不安地回到翰林院,就连针对陈琰的心情都没有了。

六月初,廷推前夕,一队太监穿过吏部衙门的院子,来到杨贯的签押房宣旨:“有上谕。”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命兵部尚书杨贯,工部左侍郎徐成谟、礼部右侍郎陆恒德、内监官张寿德,工科给事中陆远,带领钦天监监正杨瑞等,诣山陵,相度一应修建事宜,并令酌议具奏。钦此。”

听完这道圣旨,杨贯都懵了,良久不发一言。

他想过自己升迁无望,甚至贬官外放,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选皇陵,向来关系重大,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衙门可以决定的,正如圣旨中所言,户、礼、工部,都察院,内监,钦天监等多个衙门都要参与其中。

可再怎样重大,也跟兵部挂不上钩,兵部掌管天下武选、兵马和军械,岂有将尚书派出去选皇陵的道理?

皇帝不是头脑糊涂的昏君,做出这种决断只有一种可能,要在廷推之前将他驱逐出京。

“杨大人,接旨吧。”宣旨太监提醒道。

杨贯这才回过神,领旨谢恩。

……

这道圣旨在朝野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六科给事中们纷纷上书弹劾勘正皇帝的缪行,都被皇帝留中,内阁官员轮番跪在宫门前,力劝皇帝收回成命:“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怎么能去选皇陵呢。”

皇帝却反唇相讥:“选皇陵难道不是很要紧的事?”

无人敢反驳这话。

翰林院里吃饭不用放盐的六七品官员们议论纷纷。

“下个月就要廷推了,这个紧要关头离开中枢,杨尚书半生苦功注定白费喽。”

“修完皇陵不是还会回来吗?”

“别天真了,介时给他个南直隶的尚书,明升实贬,打发到清水衙门养老。”

“据说是这次年考的题目得罪了陛下。”

“非也非也,凡事切忌只看表面。”

“那你说个深入的。”

“陛下执意出兵晋南,不少官员纷纷上书反对,所以陛下此举暗含杀鸡儆猴之意。”

又有人低声道:“杀鸡儆猴杀得是鸡,不是猴……”

陈琰从听到这个消息时便一直保持沉默,这句话倒让他微嗤了一声。

有一侍读学士从外头经过,实在听不下去,探头呵斥:“凭你们几个,也敢私窥圣意,妄言朝政?”

众人便噤若寒蝉,一整天不敢议论此事。

第二天再说。

……

陈琰回到椿萱胡同,葡萄藤已经长满新绿的叶子,青涩的葡萄隐匿其中,静待成熟之机。

平安带着阿蛮、小福芦,踩着竹凳挎着篮子,在花圃里摘酸角。

石桌上摆着一盘刚切好的西瓜,平安扔下篮子拉着老爹坐下,请他洗手吃西瓜,还剥一颗酸角塞进他的嘴里。

平安笑眯眯地问他:“爹,好不好吃?”

“还不错。”陈琰道。

“我跟您说件事……”平安又往老爹嘴里塞了一颗,“阿吉跳到妆台上把娘亲的香盒打碎了。”

陈琰弯腰就要往外吐,被一只小手用力捂住了嘴。

陈琰缓了口气,瞪他一眼:“哪一盒?”

“绿色那盒,”平安赔笑道,“我所有的零花钱加起来也不够。”

很好,戴馥春限定碧玉灵芝纹香豆,盒子比香豆值钱……

陈琰又瞪他一眼:“差多少?”

“一两五钱。”平安道。

陈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却也剥了颗酸角喂给他吃:“你师祖为你请好了西席。”

平安跳起来往外吐,被老爹一把捂回嘴里:“呜呜呜,呜呜……”

“你答应好好读书,爹可以援助你一两五钱,下次休沐带你去灯市口买新的回来。”陈琰道。

平安含冤负屈地艰难点头。

陈琰将手放开,笑道:“你师祖为你千挑万选,才找到这么个家世清白、学问扎实的秀才做先生,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学。”

第58章 开学恐惧症又犯了。……

细问之下,是平安和阿吉相互追逐,阿吉窜到妆台上,打碎了娘亲最贵的香盒。

不过平安第一反应是承担责任,而不是撒谎隐瞒,还是令陈琰十分欣慰的。

又说回沈老师请来的西席,这郑先生虽还是个秀才,却胜在人品和涵养,据四邻所说,此人从小尊师重教,乐于助人,扶老奶奶过小桥,给街边的乞丐买吃食,将别人遗失的银子物归原主等等,很适合教导小孩子。

平安默默消化这个噩耗,直到洗漱上床的时候,依然处在焦虑之中——玩了太久,开学恐惧症又犯了。

他开始跟爹娘讲条件:“娘,我只上课,不拜师,可以吗?”

林月白反问:“你不拜师,人家凭什么传道授业与你?”

“可是我已经有老师了。”平安道。

平安心里,他的老师只有陈敬时,一般二般的人怎么能跟他博学多才的小叔公相提并论呢?

“……”林月白耐着性子道:“人不一定只有一个老师。”

“娘也只有一个丈夫啊,”平安道,“我也只有一个爹娘,阿吉也只有一个主人。”

林月白:“……”

这都是什么比方。

陈琰道:“日后你参加科举,录取你的房师、座师都是老师,难道你也不拜?”

“他们可以拜。”

“为什么?”

“他们肯录取我,说明他们眼光好哇。”平安道。

“……”陈琰道:“你是想说知遇之恩吧。”

平安点点头。

夫妻二人倒也不再说什么,孩子执意不肯拜师,他们总不好按着脑袋磕头,等那郑秀才来时,也只是作揖了事。

林月白在前院倒座房中清扫出一间屋子,摆上桌椅、书架,给平安读书之用。

平安指着进门处最显眼的位置,书架旁的一面空墙:“在这里,要挂一个大大的孔子像。”

林月白道:“还是我儿想的周到!”

立刻命阿祥去办。

郑秀才与陈琰年纪相仿,二十多岁,面白清瘦,斯斯文文,说话也温和,为人自律守时,不像小叔公那样训人打人还爱迟到,这让平安觉得很不习惯。

他如今大一些了,觉得自己赖床的毛病有了很大改善,曹妈妈喊到第七次就起来了,而且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吃完了早饭。

饭后背着小书箱,跟阿蛮小福芦一起来到前院。

郑先生提前问过陈琰,对平安的学习进度有了大致的了解,平安想装傻充愣都没有发挥的空间。

在小叔公连哄带骗、连唬带吓、吹胡子瞪眼的悉心教导之下,他已经背完了《孝经》,开始学习第一轮“四书”,《大学》都快背完了。

时人培养他这种以科举为目标的小倒霉蛋儿,多在蒙学期间就开始接触“四书”了,第一轮多以背诵和训诂为主,建立起对儒学最基本的认识,为以后的学习打基础。

主打一个懂不懂没关系,背下来再说,将来学习程朱注解和各类疏义,自然就懂了。

郑秀才一边惊讶于他的读书进度,一边默默打开了《大学》,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开始诵读……

……

郭恒命周沂叫陈琰去礼部见他,陈琰也大体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些天在翰林院,从上到下都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客气,人性大致如此,在情感上支持弱者,在行动上趋利避害,杨贯这人气量狭小,既然没有一击致死,谁知道哪天就会反扑回来。

陈琰不是周沂,他跟平安本质上是一样的心态,也只认可一个老师,跟沈廷鹤相比,对郭恒的态度难免带着几分疏离。

郭恒倒不计较这个,只有些责怪陈琰太过急躁,又苦口婆心对他讲了一番“天将降大任于是人”的道理。

“你这次棋行险招,侥幸胜出,可不是次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陈琰也确实听进了心里,初入官场,他本该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杨贯再蠢,也不是他一个芥子小官可以擅动的。

但不屑他的为人,针对他,打压他,他都能忍,可在会试上诬陷他,甚至打算利用他对付他的座师,这是极不能忍的。

国初有一类似案件,主副考官被弹劾舞弊,并几个贡生一同下狱,一生潦倒,晚景凄凉。

都是经历过科举的人,该知道名声对读书人有多重要,为了夺权就把无辜之人碾死在脚下,这是他最愤恨杨贯之处。

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

凡事皆有利弊,对如今的陈琰来说,最有利的莫过于日子终于清闲下来了。

顶头上司都被干掉了,翰林院其他学士与陈琰又无冤无仇,陈琰这才过上跟别人一样闲庭信步、喝茶读书的清贵日子,甚至还趁空暇,给平安写了一本基础笔画的描红字帖。

就这样过了十日,陈琰休沐,平安也跟着放假。

陈琰总算想起关心一下他的功课了。

书背得很流畅,训诂也能说出个七七八八,郑秀才让他写字,横与竖各二十笔,平安却磨磨蹭蹭不肯拿出来。

“还没写?”陈琰问。

“写了的。”平安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不安地摩擦。

“快点拿出来。”陈琰研好朱砂,打算给他一些指导意见。

平安讪笑着展开一张巨大的生宣,纸上赫然是一具没有脑袋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