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白木
这时候的浮云谷入口没有阵法,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路,通往几座茅草屋。
有病人特意前来浮云谷求医,此时的浮云谷只有百余人,都是医者打扮,与知珞印象中的修士相去甚远。
他们更像是凡界的仁慈医者,而不是什么药修。
“这个药要熬够时辰,知道吗?万万不能提前喝。”
“少吃那些零嘴,不要过于劳累,休息几天。”
嘈杂的医者嘱托的声音,有药童抱着篓子快步经过,看见罗锦就双眼一亮,红扑扑的圆脸扬起笑:“罗谷主!你回来了?”
罗锦笑着回答,她一路走,一路都有人或恭敬或欣喜地与她打招呼。
这场景,就像当神女的离玉一样。
知珞一愣,她茫然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物。
吃东西应该用畅快的心情的。
她一口把桂花糕吃光,将联想与心中淡淡的忧思抛之脑后。
罗锦似乎是浮云谷第一任谷主,她处理完谷中事物,就有一个弟子喜形于色地奔来:“谷主!谷主!皇上又派人来找你了!带来好多好多的黄金珠宝,还有珍贵的草药!”
知珞安静地看着罗锦收拾好药箱,跟随皇宫里的人前去问诊。
红墙金顶,四面围堵,皇宫还不像知珞那时候宏伟壮观,可也有令人喘不过气的围困感。
皇帝对罗锦恭敬却不失皇族傲气。
此时的药修不叫药修,叫医者。
此时的修士如同一盘散沙,散修众多,唯独罗锦拉着手无寸铁、修炼方向没有太多武力的医者聚在一起,取名浮云谷。
意思是他们就像浮云,需要他们的风吹到何处,他们就会到何处。
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她将寻找探求到的修炼之路分享给有根骨的医者同伴,无数病人被免去费用,恢复健康。
人皇族同样想要寻找一个修炼的路,只是根骨灵根是每个人从出生起就确定的东西,这东西寥寥无几,全天下那么多人,也找不出多少来,更别说皇族,皇帝没有,他的官员没有,妃子没有,皇子也没有。
告知天下百姓是天让他获得统治的权力,如若真龙天子都不能修炼,修炼这事绝对不能宣扬太过,于是凡间很少有百姓知晓世间除了凡人,还有一群在大道路上探索的修士。
皇帝的鬓角已经泛白,布满皱纹的眼如鹰隼,目光投向罗锦。
这几年,罗锦的面容一直如此,没有老化。
修士与凡人共处这片土地,还未分出修仙界与凡界,皇帝知道的更多些,目前为止,只有四条道路被开辟出来,后面的修士无非是从这四条道中选取其一,用适合自己的方法修炼。
以药入道的第一人是罗锦。
她让弱小的医者们聚集,共同钻研草药丹药之道。
以符入道的则是丰晨庭,独爱海边钓鱼,时常待在海边。
以佛入道的远真,慈悲为怀,深受百姓崇拜。
最后,是以剑入道的云章,那个剑士乃是修士修为的顶点,曾闻她能一剑劈开海浪,造出一条宽敞大道。
那才是修仙,那才是力量。
而其余人……
皇帝瞥向给皇太后把脉的罗锦,镇定自若。
其余人只是会些奇门异术、医者手段的长寿人而已。
知珞左右环顾,她没来过皇宫,只觉这群人上下等级分明,衣服也很有意思。
罗锦抓了些药,回去前皇帝带着笑,意有所指。
“罗大夫,你们浮云谷的人是否太不把我朝廷放在眼底,就连我的皇子都请不动你们谷中的一个小药童。”
罗锦神色微淡,正要开口。
知珞恍惚一下,再睁开眼,面前就是皇帝打压人的嘴脸。
“?”
皇帝对她说:“怎么?连朕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好像她变成罗锦的角色了。
知珞终于能够开口,却无视了皇帝,转身推开门。
皇帝一顿,随即气急败坏:“好一个浮云谷!还想压在头上不成,来人!”
知珞是身体顶替,她的剑还在,身体也是自己的,随手抽剑割破一个人的喉咙。
血涌出的那一刻,她眼前骤然黑暗,进入一个虚无无底的空间。
“呃……!”她感到四肢被压缩,剧痛传来,知珞怎么躲都躲不开。
少女咬紧牙关,冷汗从额头滴落,她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疼痛,比头颅下陷还要痛百倍,喉咙失声,她尽力蜷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将手心掐出血迹。
濒临死亡,却比临死还要痛苦,千万只手在她内脏里搅动,脑内被敲打着,眼珠在不正常的发热,似乎是浸了太多的血。
过了不知道多久,等知珞神经猛跳,快要到达忍痛极限昏迷过去的时候,疼痛感又如潮水般退去。
她再次回到皇帝面前,时间倒退。
皇帝眯起眼睛,道:“怎么?连朕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知珞能感觉到生命力被截取了一段。
次数到达一定的程度,她应该就会死去。
总算搞清楚秘境的规则,少女的褐色眼眸很快镇定,波澜不惊,那能够将人折磨疯的疼痛在她眼底很快消融。
看来就是演戏了,揣摩人的性情,猜测对方会说什么话,会做什么事。
……她不擅长这个。
这时候知珞又不免想起燕风遥来。
明明他更擅长。
……
*
浪骸秘境里的人,大多数是忍受不了折磨,自动放弃、被秘境吞噬的尸体。
但没人知道是何种折磨。
不知道多久了,他没有去数日子,每一天都枯燥乏味,每一天都过得相似,让人提不起兴趣。
秘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却不知道是怎么不同,毕竟每个秘境都不一样。
当初是怎么想到来修仙界的?
燕风遥偶尔会想到。
似乎为了活下去,他当初想的是怎么样都必须活着,就算在修仙界成为一个“好人”,也必须这么做,不难完成。
可是现在,他竟有些无法坚持。
如果他未曾遇见知珞,也许就真的那样成为十二月宗的天之骄子,金初漾的好徒弟,众人的好师兄好师弟,永远这么过下去。
可是现在不同,他遇见了她。
没有知珞,他连宗门都懒得回,没有想法再去维持什么令宗门骄傲的天才少年修士的面具。
很乏味、很无趣,原来修仙界的生活这么难以忍受,比魔界还要令人不畅。
可她还活着,少年如同一具真正的傀儡,日复一日地在地上呼吸着,有时觉得时间漫长,有时又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异常麻木。
过去了几个月?还是几年?
反正都一样。
“恭喜师兄突破!”
金涛殿外,一弟子朝少年说道。
已经有新一批弟子入门。
燕风遥看他一眼,一顿,然后笑道:“多谢师弟。”
他的笑意气风发,仿佛是锋芒毕露的傲气少年,不卑不亢,却充满天才的傲骨。
他走后,几个师弟师妹聚在一起。
“燕师兄不愧是天才,他超过宋师兄了吧?这才几年啊。”
“而且就没见过燕师兄闲下来,不是去做任务就是去围剿敌人。”
“品性也很好,怪不得宗门那么看重他。”
“都说他是剑尊的下一个接手人呢,实力上的确只有燕师兄能够想一想到达剑尊的位置了。”
前方的燕风遥心绪没有丝毫改变,心脏从她离开开始就保持着一种平缓的频率跳动着,这几年从没有一刻改变过,他表面对事物与人还有鲜活的反应,可他的心脏、血液、乃至大脑,都呈现出一种冷然旁观的姿态,没有分毫动容。
突然,储物袋内长枪挨着的命灯在摇曳,忽暗忽明。
玄尘原本贴着命灯的底座,安安静静,此刻立时颤鸣,传递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狂躁之感。
武器是主人最真实的反应,它时时刻刻都处于躁动不安的状态,即便主人表面很是平静。
燕风遥停下脚步,面色一顿,拿出命灯——这是周石瑾给他的,依照周石瑾的说法,她觉得自己不需要知珞的命灯,反正看燕风遥死没死就知道她徒弟的生死情况。
周石瑾也是看知珞离开的时间太久,这燕风遥压抑得过了头,她生怕知珞回来时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疯了,众人没一个察觉,知珞那丫头又肯定看不出他的演戏,也不会在意燕风遥的心理状态,养虎为患,于是周石瑾就干脆把命灯让出去。
此时命灯忽明忽暗,证明主人在遭受生死攸关的痛苦。
捏着枪柄的指骨紧了紧,长枪立时不动了。
它不再狂躁,反而平静得如同一潭不再流动的死水。
少年紧紧盯着,黑眸弥漫着浓稠透不出光的暗色。
周围一片死寂。
终于,命灯稳住了烛火,像往常一样散发着微热,只是比以前弱了一点。
燕风遥驻足看了许久,仿佛时间就此停止,一直到黄昏降临,他才压着眉收回命灯,长枪再一次靠着它,守着它。
真是奇怪,他分明脑子神经焦急不已,不住跳动,心脏却还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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