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可以操纵反派少年 第164章

作者:白白木 标签: 穿越重生

周石瑾又微微叹了口气。

真是奇葩,倒和她徒弟差不多。

……

*

牢内。

潮湿黑暗。

有手铐链条不断碰撞发出的轻微脆响。

一颗红色珠从水中被拾起,带起一连串细小水花。

在浅浅的寒冷水中,一只机械鸟的残骸被完美地拼接,立在地面,腹部被水面波纹轻轻击打着。

少年聚精会神,垂下眼睫,将这只机械鸟补充完整,除了一些小部件被金初漾的灵力震碎,那些大块的则被他拼好。

那鸟似乎和以前一样了,可是却无法振翅而飞。

拼好后,燕风遥收回手,睫羽结冰,面上苍白。

她是有事吗?

那封信是不是说她有事晚上不回来了?

应该是。

他推测得出来,这样也好。

燕风遥想象不到如果知珞知晓了这件事,她会如何反应。

会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应该会吧。

在宗门对他用刑之前杀了他,因为燕风遥是她的仆人,处刑也应当由她来主导。

这么一想,她不回来却是最好的,以免和宗门有冲突。

他思索着,目光又投向面前的机械鸟,它鲜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机械镂空的骨骼因为缺少部件,竟显得畸形又尖锐,骇人无比。

燕风遥却异常温柔地摸了摸机械鸟的眼睛。

他不会死。

他也不想死。

*

翌日,少年被压上刑场圆台。

众目睽睽,有人窃窃私语,晨曦笼罩着所有人。

高台之上有人宣读他的罪行:“燕风遥,身为魔界之人,隐藏身份拜入我宗门下,盗取修炼之法,暗地残害百姓,手段残忍,其心可诛!按照宗规戒律,将燕风遥处于钉骨刑,关押至黑悬海——!”

没有抽魂取魄,关在醉人湾阵地永世不得超生,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从宽处置。

最先是周石瑾上去,检查他的灵根与魔种状态。

燕风遥浑身的鲜血,手脚都被屈辱地锁入骨中,膝盖在地面几乎磨出了白骨,背上有受刑的鞭痕,血腥味浓重,魔种也被锁灵铐短暂地强行压制住。

只不过标不治本,谁也不知道能控制魔种多久,所以需要一个人去探查。

少年在自身难保的状况下,用气音问检查根骨的周石瑾:“……她还没回来。”

周石瑾使用了一点小手段,他的声音除去她无人会听见。

望华君能看出来,可他皱了皱眉,最终没有在意这点,他处于高位惯了,不在乎小手段。

周石瑾抬眸,笑道:“放心,她误入了涂家的陷阱,涂家不知道怎么雇来的准备对付涂蕊七的元婴修士,不得不派去杀她,对付涂蕊七的都是些虾兵蟹将,因此能有一战之力。当然,知珞没死。”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现在的话……大概在屠涂家满门吧,谁知道。”

燕风遥垂首看着地面:“…还有金初漾。”

周石瑾握住他手腕的动作一顿,面不改色。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金初漾知道傀儡线,始终是个威胁。

弟子们围着高台,有细碎的说话声,或悲伤或愤恨或不甚在意。

周石瑾收回手,站起来,透过人群望着远方云雾,那是西州的方向。

女人神色淡淡,微不可查地说道:“你与我,就只有一点相同。”

燕风遥却骤然放松了,一滴血顺着他垂下的脸颊落到地上,锁链因为他的放松微动,有了轻微的响声。

周石瑾走下台。

燕风遥瞥向西州的方向,阳光刺眼,周围宣布他莫无须有的罪行的声音在逐渐远去。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她充满喜爱。

“施以钉骨刑——!”

一旁的金初漾走向圆台,垂首看向昔日旧徒。

涂蕊七回到了西州,至今还没有回归宗门,宋至淮闭关,但即便有翊灵柯和其他的人,他们的话在长老们面前没有大用,长老们甚至在想顺势把金初漾拉下马,谁知金初漾比任何人都还在震惊,他仇视魔界,恨魔界入骨。

——可他的徒弟竟是魔界之人。

他昨日在金涛殿待了一夜,心绪沉沉浮浮,那两个枉死的徒弟的模样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毫无疑问,他恨魔界,恨不得生啖魔修的肉,他无法不迁怒。可燕风遥终究是与其他魔界之人不一样的……他是他的徒弟。

即便做师徒这几十年来,他们并未深交过,到现在为止,除去修炼上的事,他们很少再交谈。

后面燕风遥自己摸到修炼的门道,对话便更是稀少。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金初漾闭目,按了按鼻梁。

他放不下对魔界的恨,却也做不到真正地去恨燕风遥,所以才在心神动荡时说出“我不再是你的师父”,然后再也说不出其他发狠的话。

……罢了,总归燕风遥不会死。

他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就是让他活下去,而不是在受刑时死了,毕竟有许多居心叵测之人,保不准在钉骨刑时暗地里使些阴谋诡计。

金初漾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最好的结果,在剑尊压在头上的前提下,谁也无法真的将燕风遥全须全尾地救出。

谁也不知道在大门紧闭的殿里金仙尊想了什么,等金初漾出来时,却揽下了实施刑罚的任务,反倒让长老们失去了把柄。

大义灭亲,又没有他勾结魔界之人的证据,更甚至人人皆知他对魔界恨之入骨,所有人都当他对燕风遥产生了极深的恨意。

金初漾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而现在,圆台之上,骨钉在他手中散发着浓浓冷气。

在众人眼中,那仙尊挥袖,魂骨钉破空而出,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尖锐的灵器钉入少年的骨中。

“……!”少年猛然咬住唇,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浑身颤抖着,垂着首,有汗水滴落,无人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泪水。

一次又一次,整整十二枚魂骨钉,刺破他的血肉,没入白骨,甚至在他灵魂上都留有痕迹。

分明没有惨叫声,有些弟子却不忍直视般撇开视线。

血流了一地,从圆台的阶梯缓慢向下流动,染红了玉石台阶。

金初漾的动作很快,众人却觉过了许久。

少年在剧烈地喘息。

第九枚的时候,燕风遥眼前发白,已经看不清地面颜色。

他有一刹那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去。

会死亡,消散在世间。

他不想死。

他想活,不仅仅是因为与生俱来的求生欲望,还有知珞。

以往,就算是与她分开,也能从主仆誓约中知道她是否安好,就像一根胡萝卜掉在面前,没让他彻底失控。

他习惯控制自己,就算是喜欢,也是竭力控制住行动与心绪,不让自己的心意惹起她的厌烦。

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是克制又有一点的情不自禁,矛盾不已。

现在,他们也许再也不会相见。

……再也不能相见,他甚至还没有陪伴她超过百年。

她会习惯吗?

她会受到牵连吗?

她会觉得学习做那些杂事麻烦吗?

她如果无法再遇见比他还要忠诚的仆人怎么办?

……她会难过吗?在刚刚懂情的时候,率先尝到苦的滋味。

她会讨厌这份情绪吗?

……

那些压制住的情绪迸发出来,心脏肆无忌惮地跳动着,再也不会受到主人的控制,震得他的脑中都嗡嗡作响,空白一片,仿佛身体都被心跳震成碎片。

濒临死亡让他彻底放开了心闸。

少年的性格不允许他放纵,此时此刻却毫无顾忌,所有的情感倾泻而出。

不像从前,他一直压制着自己,习惯性压制着感情,虽然光是偶尔泄露出的一点,就足够令人心惊,但这不是他的全部。

少年低垂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滴泪落到染血的地面,像是一朵小花,然后又是几滴,跟着那些汗珠滴落,无人发现那是泪,也无人发现燕风遥方才还咬牙坚持的忍耐表情,变得无比可怜。

眼尾微红,黑瞳湿润,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委屈。

……他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