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反正就是绕着屋子转圈圈。
温棠含笑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磕着碰着,才收回目光,继续小口用着碗里的汤羹,
她动作斯文,皓腕微抬,腕间一抹鲜艳的红绳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衬得那截雪白的肌肤愈发莹润。
秦恭饭量不小,但进食速度向来快,温棠还在细嚼慢咽时,他已搁下了银箸,丫鬟适时递上温热的湿帕子,又奉上漱口的清茶,他漱了口,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内室里,沐浴的热水早已备好,巨大的汉白玉浴池内,温热的泉水汩汩注入,水汽蒸腾,弥漫着清冽的香气,池边光滑的白玉矮几上,摆放着上等的澡豆,香胰子和柔软的布巾。
秦恭挥退了欲上前伺候的丫鬟小厮,他素来不喜沐浴时旁人在侧,惯常是自己来。
褪下衣衫,露出精壮的身躯,他踏入池中,让温热的水流漫过腰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他仰头靠在池壁光滑的玉石上,闭目养神,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约莫半刻钟,他伸手去够矮几上的香胰子,指尖尚未触及,一只白皙柔荑却先他一步,拈起了那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胰子。
秦恭眉心瞬间蹙起,周身气息瞬间转冷,他未曾吩咐任何人来伺候他沐浴。
身后的人已经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秦恭正要厉声呵斥,一股熟悉的,清甜的馨香却幽幽钻入鼻端,是他妻子身上独有的味道。
“爷……”温棠不知何时立于池边,穿着一身极薄的樱粉色寝衣,那料子轻透如雾,在氤氲的水汽里,朦胧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本就肌肤胜雪,此刻被热气一蒸,脸颊脖颈都染上了一层动人的薄粉色,如云的乌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优美的颈,艳色逼人。
“你怎么进来了?”
秦恭从未与妻子同处一室沐浴过,新婚燕尔时亦不曾破例,从来是各自洗。
“还不是看爷今天又不理人了?”温棠拿起布巾,隔着巾子,将那滑腻的香胰子轻轻涂抹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背上,手带着适中的力道,在他紧绷的肌肉上打着圈儿揉按。
秦恭听到这话反思了一下,刚才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主要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而吃饭的时候一向都是食不言,所以根本不存在他今天不理人的情况。
他扭过头,撇了妻子一眼,视线又默默移开,落在蒸腾的水汽上。
只是把视线挪开的时候,他注意到妻子的耳朵上多了一对耳坠,是一对色彩斑斓的耳坠。
注意到秦恭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垂那里,她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耳朵,指尖轻轻拨弄着那璀璨的坠子,“爷,好看吗?这是您亲手挑选的。”
她白皙的手抚摸在那里。
水汽缭绕中,她粉面含春。
秦恭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妻子伸手,搂住了脖颈。
“到底好不好看?”她又问,嗓音带着钩子。
秦恭本来想开口让她出去的,却不知怎的,水波便激烈地荡漾开来。
不知是谁带起的涟漪,那件樱粉色的寝衣,很快便皱巴巴地,湿漉漉地被遗弃在翻涌的水波边缘,像一朵被急雨打落的娇花。
荒唐初歇。
她脸颊贴着他犹带水珠的胸膛,“夫君今日在官衙里忙不忙?”
“还好。”
不过秦恭一向是骡子命,所以他哪一天稍微清闲了一点,他就觉得是不忙。
“我让厨房送去衙门的午膳,夫君可都按时用完了?”
“嗯。”秦恭颔首。
“真乖。”温棠轻笑了一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随即仰起脸,那红润饱满如花瓣的唇,便印上了他微抿的唇角,眼中碎光盈盈。
“成何体统。”秦恭低斥,语气却远不如往日冷硬,倒像一句无可奈何的嗔语,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再加上温棠有点儿摸清了他其实很好捋顺毛的脾气,知道他那点纸老虎般的威严,再也没有从前那么怕他的冷脸了,胆子胆子更是水涨船高。
“夫君与我便是夫妻,就许夫君亲我,不许我亲夫君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恭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好像已经被骑到头上去了。
夫纲不振?
不过温棠哪能让他反应过来这个,她立刻岔开了话题,举起手腕上的红绳,“夫君送给我的礼物,我都喜欢。”
秦恭的视线从她笑靥如花的脸上,挪到了那截系着红绳的雪白皓腕上。
“原先那根从小戴着的,被个无赖扯坏了半截,夫君特地去为我求了个新的,完整的,我心里欢喜得很。”
“扯坏的?”
男人的声音有点含含糊糊的,温棠点点头,语气带着点对过往艰难的回味,“夫君不知,那时日子可苦了,娘亲病着,汤药钱像流水,手头紧巴得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偏还在后山遇着个凶神恶煞的无赖,那人长得又高又壮,一脸凶相,堵着路,不给吃的就不让人走。”她说着,似乎心有余悸,往他怀里缩了缩。
秦恭的眉头好像皱起来了。
“不仅无赖,还是个骗子,欺负我不识字,留下个纸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把我的钱全骗光了。”
温棠仰起脸,“要不是很快就进城遇见了夫君,夫君又如此慷慨善心,母亲的身体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好转。”
她说着,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跨坐在他腿上,不安地动了动,“夫君,是不是把你腿压麻了?”
秦恭垂眸看她,片刻才道,“无碍。”
“那就好。”
“刚才还没说完呢,夫君大方,夫君一出手便是阔绰的银子,什么好药,好大夫都往府里请。”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夫君真是个好人。”
“哪能不喜欢夫君。”温棠搂着男人脖颈的手臂又紧了紧。
秦恭身体微僵,温棠正想着他这木头反应,不妨任她搂着的男人突然低下头,“喜欢夫君什么?”
温棠被他问得一愣,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喜欢他什么?
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往那儿一站就能冻僵一屋子人。
他常煞风景,一句话就能让欢快的气氛瞬间结冰。
他大男子主义,管着她穿衣打扮,嫌她寝衣太薄,古板又专制。
他总像座冰山似的杵在那儿,吓得周妈妈都不敢跟自己说笑。
可......
他对她缠绵病榻,身份低微的生母,从未有过半分轻视,银钱药材从不吝啬,每一次陪她归宁探望,无论多忙,从未缺席,备下的厚礼让伯府上下再不敢慢待她母亲分毫。
他还是个好父亲,再忙也会抽空去看两个孩子,任他们在他威严的官袍上爬来爬去,扯他束发的玉冠,糊他口水,他最多也只是无奈地皱皱眉,从不曾真正发火。
他对她......
被他这样近地逼视着,那些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奉承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眼波流转,忽然主动凑上去,吻住他紧抿的,带着一丝凉意的薄唇含糊道,含糊不清地低语,“喜欢......喜欢夫君这样......”小手却不安分地滑了下去。
后面的话,自然又被淹没在更深的荒唐里。
话题,早已不知偏到了何处。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待温棠腰酸背痛,腿脚发软地从榻上挣扎起身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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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暴动的余波,远未在朝堂上平息。几桩大案牵连下来,不少前朝旧臣落马,剩余的更是人人自危,上朝时连头都抬不起,只觉那些皇帝提拔的,锐气逼人的新贵们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皇帝的寝殿内,烛火通明。
侍卫站在皇帝身侧,皇帝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上,皇帝并非世家大族出身,而是乱世中凭借一身胆魄和识人用人之明,崛起的草莽英雄,最终问鼎天下,然而,在一些自诩高贵的世家大族和前朝勋贵眼中,他这泥腿子皇帝,终究是沐猴而冠,难称正统。
内侍躬身呈上两份奏折,是秦大人与章大人的折子到了。
御前侍卫低声道,“那名商人,与温家,章家皆有近来皆有往来。”证据已指向明确,只待收网,如何处置前朝皇室血脉,历来便是雷霆手段,斩草除根。
皇帝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奏折上,“温家?”
“殿下的妻子就是温家的。”侍卫在旁边提醒。
“到时候若给他换个高门贵女做正妃,他可愿?”皇帝斜睨侍卫,语气随意得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可以轻易替换的物品。
“那温家的女儿已经给殿下生了两个孩子了。”侍卫低声回答。
皇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眼神淡漠,“哪个女人不会生?他若想子嗣繁盛,多纳几个能生的便是。”
侍卫站在旁边不说话了。二皇子接连干出了几次糊涂事,皇帝哪一次不知道,只不过皇帝懒得插手,懒得管,甚至有点故意为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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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恭从不踏足秦楼楚馆,故官员宴请,也只在正经的酒楼雅间。
华灯初上,酒楼里正是热闹时分,跑堂吆喝声,食客谈笑声不绝于耳,
一楼中央搭着戏台,请的是江南来的有名的角儿,正咿咿呀呀唱着缠绵悱恻的黄梅调,此刻演的是一出夫妻龃龉。扮相清俊的书生与娇俏的小娘子似在争执。
书生的唱腔由缓转急,带着被欺骗辜负的恼怒,“你休要再拿巧言将我诓!那陈生李生,你暗地几番逢迎?今日被我亲眼见,你还有何话讲?还有何话讲!”尾音陡然拔高,怒意勃发。
那扮小娘子的花旦露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水袖掩面,声调哀婉动人,
“冤煞我也!冤家你空口白牙把人诬,你躲在一旁冷眼望,看我被那狂徒缠不放,寒暄几句费周章,你怎不挺身将我护身旁?倒反将污水泼我身!好狠的心肠!”
唱罢,她忽地几步上前,不管不顾扑进书生怀里,哭声瞬间转媚,“冤家!你这般凶神恶煞,可是要吓死奴家?”她连唤几声“夫君”,带着哭音的腔调百转千回,直钻人心窝。
书生的唱腔果然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小娘子见状,立刻反客为主,声音扬了起来,带着娇嗔,“偏你多心又多疑!心眼小似针尖!下回再这般,休想我再理你!”她跺了跺脚,背过身去。
书生的气势彻底被压了下去,一脸为难,搓着手,想哄又拉不下脸,终是拂袖转身,佯怒离去。
待书生身影消失,方才还作鹌鹑状的丫鬟立刻凑到小娘子身边,唱腔变得轻快而隐秘,“夫人,今日之事险些露了馅,可怎生是好?”
那小娘子一改方才的委屈柔弱,闲闲理了理微乱的云鬓和衣袖,唱腔平缓笃定,带着几分自得,“他那性子,我岂不知?不过多哄他两三句罢了!夯货罢了,何须忧惧?”
丫鬟掩唇轻笑,雀跃应和,“夫人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便哄转了郎君心!”
戏台上唱念做打,咿呀不休。
台下叫好声,哄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
二楼雅间,几个官员端着酒杯,脸上堆着笑,心头却打着鼓,眼神不时瞟向主位,为首一人壮着胆子向主位的秦恭敬酒,盼着能把这位冷面阎罗般的秦大人灌醉几分,好从秦大人嘴里探听些江南案的后续风声,尤其是关于如何处置牵连官员的尺度。
“下官敬您一杯。”
几个人也连忙附和举杯,眼巴巴等着。
结果秦大人一杯都没喝,别说喝酒了,连跟他们寒暄一两句的兴致都欠奉。
但几个官员也没有胆子去继续劝秦大人跟他们喝酒。
倒还是开头敬酒的官员僵着笑脸,他脑子机灵些,招手唤过侍立在门口的伙计。
秦大人喜欢听这些市井小调,那就让底下的多唱一会儿,这样秦大人就能多坐一会儿,他们就能多耗一会儿,探听消息的机会便大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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