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今日江夫人没来,元氏的小院显得格外安静。
温棠进屋时,元氏正跪在佛像前虔诚地上香,见女儿来了,她方欲起身,温棠怕她跪久了头晕,上前搀扶,淮哥儿动作更快,冲到外祖母跟前,仰着小脸,两只小胖手紧紧扶住元氏的胳膊,惹得元氏不住地抚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大人在外面可寄信回来了?”元氏是打心眼里敬畏秦恭,早年她还忧心这冷硬的女婿会对女儿不好,如今却看得明白,女婿有权有势,相貌堂堂,身板结实,无不良嗜好,逢年过节从未落下回门,对孩子们也极有耐心,她实在满意。
“收到了。”温棠点了点头。
元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唯一不好的就是秦恭实在太忙了,一天到晚连轴转,从年头忙到年尾,元氏嘱咐温棠一定要仔细照应他的身子,夏日防着暑气,冬日当心风寒,一年四季都得精心养着。
淮哥儿在旁边啃着糕点,隐约听出娘亲跟外祖母在说爹爹的事情,巴巴地扬起脑袋,听的很认真。
“唉,”元氏忽又叹了口气,“昨日江夫人还来了,瞧着精神差极了,也实在是可怜,今儿个不知为何没来,但愿......能有些好消息吧。”
元氏没再提让温棠帮忙的事,毕竟在她看来,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只能看天意了。
秦恭不在家,家里没人等着她回去一起用饭,温棠跟周婆子便在元氏这儿用晚饭,不过等会儿还得回王府,天太晚了,路便不好走,元氏特意吩咐厨房早些备饭。
回程时,天光尚有余亮,跟昨日一样,正是黄昏时分。
马车里,多了个叽叽喳喳的淮哥儿,淮哥儿踮起脚尖,扒着车窗,掀开帘子一角往外张望,他平日里多在府邸高墙内玩耍,难得跟娘亲出来一趟,看什么都新鲜。
“我能下去买点吃的,玩的吗?就一会儿。”
淮哥儿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周婆子在旁边说,“淮哥儿想要什么?让外头跟着的侍卫去买便是,你不用下去。”
马车旁跟着两个侍卫,买点东西自然不在话下,可淮哥儿显然更渴望娘亲陪他一起去。
“那个前面的是什么?”淮哥儿拉着温棠的手。
下了车,晚风带着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小摊上摆满了各色糖人,晶莹剔透,在灯火映照下泛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有小兔子,小老虎,还有吐着舌头的小狗,淮哥儿自然是喜欢小狗和小老虎,小狗可以带回去给元宝,小老虎可以让他拿回去,在姐姐跟弟弟面前炫耀。
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渐多,妇人们带着孩子出来纳凉闲逛,人流开始拥挤,温棠让两个侍卫都跟紧淮哥儿,自己也在后面。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温棠在一个小摊位前面站定,稍稍驻足,
“让开!快让开!”
“马惊了......”
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一辆失控的马车竟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温棠眼前一晃,劲风扑面,周婆子赶紧扶住了她,那失控的马车,赫然就是她们来时乘坐的那辆。
车窗的帘子被风卷起一角,露出了淮哥儿的脸。
温棠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淮哥儿......”
方才还紧跟着淮哥儿的两个侍卫,此刻竟都不知所踪,温棠脑中一片空白,推开搀扶的周婆子,拔腿就追,马车径直进入了深巷,周婆子不让温棠跟过去,可周婆子才追上去,刚说完一句,就被人拍在颈后,倒在地上。
温棠猛地回头,一张毫无表情的,冰冷的面具,突兀地,近在咫尺地出现在她眼前。
马车里,传来淮哥儿被捂住嘴的的呜呜声。
“你......”她只吐出一个字,手臂已被攥住,拖向那辆停在巷子深处的马车。
温棠本能地挣扎,指甲在那人的手臂上抓挠,换来的是颈侧骤然一凉,
一柄匕首,稳稳地,冰冷地贴上了她的颈动脉。
她被推进了昏暗的车厢,跌坐在淮哥儿身边,
马车重新颠簸起来,车厢内光线昏暗,温棠的双手被捆了起来,淮哥儿仿佛睡着了一样,温棠的眼眶都红了,淮哥儿一向活泼,这个时辰绝不可能睡着,只能是吸入了迷药。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
马车起初在街道上疾驰,很快便驶上了更加颠簸不平的路面,车身疯狂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外面赶车的人似乎很急,马鞭扬起落下的频率又快又狠,温棠的双手在后面磨着,希冀着绳子能够松开一些,但是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火辣辣地疼,皮开肉绽,却感觉不到半分松动。
淮哥儿还没有醒,温棠快急疯了,她嘴里的呜咽声越发明显,越发大,她不停弄出的动静似乎激怒了外面赶车的人,硬物狠狠砸在车门框上,震得车厢嗡嗡作响。
随后,过了一会儿,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掀开了马车帘子,大步跨入,直接伸手掐住了温棠的脸,扯掉了她嘴里的布团,温棠根本来不及喘息,就被那人灌了一粒东西进去,然后他捂住她的嘴,温棠立刻昏昏沉沉。
——
秦家,
周婆子还没有醒。
正堂里面,秦国公夫人坐在上首,外面夜色浓重,回来禀报的人已换了几拨,可是没有一个能把有用的消息带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国公夫人越发坐立不安,苏意也根本坐不下来,一直在正堂里绕圈子,脚步很焦急。
夏姐儿的眼睛都哭肿了,她不知道娘亲怎么还没回家跟她讲小猪一家的故事,淮哥儿也不知道去哪了,她很想娘亲和弟弟。
夏姐儿毕竟是个孩子,看着大人们这么严肃的样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苏意忍不住蹲到面前,把夏姐儿搂进怀里安慰,“夏姐儿先去睡觉,婶婶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听完睡前故事,娘亲和弟弟就会回来了吗?”夏姐儿抽噎着问。
苏意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只能点头,“对,夏姐儿听完睡前故事,然后乖乖地睡觉,睡醒了之后,娘亲和弟弟就回来了。”
“婶婶,那我可以听小猪一家的故事吗?”
夏姐儿很难受,被苏意拉起了小手往屋子里面走。
--
夜色深了,
野外,一辆马车被半掩在屋前浓密的树林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简陋的屋子里,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摇曳。
屋子里有个床榻,上面躺着一大一小,小孩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着,
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榻边,手中捏着一封刚看完的密信,信纸在跳跃的烛火下泛着光,他沉默片刻,将信纸凑近火焰,烧的一干二净。
他缓缓低下头,冰冷的面具对着温棠沉静的睡颜,许久,他抬手,解开了面具的系带。
面具滑落,首先露出的是一双狭长的眼睛,一道狰狞的伤疤,划过眉骨。
他再次扫了一眼地上那堆灰烬,随即起身,走到窗边一张木椅上坐下,身影融入更深的阴影里。
“笃笃......”门外,响起了几下极其轻微,带着迟疑的敲门声。
是江氏,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昨日突然回来了,今日下午又去了何处,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里,她敲门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床榻上,温棠的眉头似乎被这细微的声响惊扰,无意识地轻轻蹙了起来,长睫颤动了几下......
第65章
天刚蒙蒙亮,军营主帐里就吵翻了天。
“昨夜敌袭!你们人呢?你们一个个都钻哪个耗子洞躲着了?现在倒有脸来指摘本官,”一名文官焦躁地在帐中踱步,靴子踩得地面咚咚响,让在场的人心都跟着提起来,“人家宸王殿下亲自带人迎敌,现在倒好,人没了影儿!我等回京,如何向圣上复命?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你又凭什么指责我。”对面一个胖些的官员梗着脖子反驳,唾沫星子几乎恨不得喷到对方脸上,“你我半斤八两,都难辞其咎,都是疏忽职守的罪。”
正吵得不可开交,帐帘“唰”地被掀开,还在养伤的范将军走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几分大伤初愈的苍白,但眼神锐利,步履虽缓却沉稳,显然,昨夜宸王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耳中,范将军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扫了一眼在帐子里争吵的几个官员,
几个面红耳赤的官员顿时哑巴了,不敢再说话了,
先前指责他人的官员硬着头皮上前,“这蛮子狡诈,惯用夜袭伎俩,昨夜事发突然,探子回报,敌军似有预谋,*在一处险要山谷设伏,宸王殿下亲率精骑前往,却......遭了暗算,我等已加派兵卒四处搜寻,只是......”
他语带迟疑,不敢再说下去,头上冒汗。
范将军坐在前面,沉默良久,才重重叹出一口气,几个官员也着急起来,总不能皇帝刚把儿子认回来,他们几个就回信过去,跟皇帝说人没了,真这样把信写上去,他们几个人的脑袋也得跟着搬家了,算是活到头了。
范将军还是一言不发,似乎在惋惜,又似乎在琢磨对策,几个官员眼巴巴瞅着他,不敢吱声。
良久,范将军才缓缓抬起眼皮,“急报暂缓,加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殿下,七日后,若仍无音讯,再行上报。”他语气平淡,但做了决断。
这话儿才刚一落下,几个官员就扭过头去,面面相觑,这应当算是隐瞒不报啊……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万一宸王真有个三长两短,拖得越久,他们罪过越大。
几个官员有些犹豫了,不敢当真这么做。
一位胆大的官员上前一步,“将军,兹事体大,宸王殿下安危关乎国本,实在拖不得啊,应即刻八百里加急,报与圣上知晓才是。”
范将军眼皮都未抬,只慢条斯理地端起案上茶碗,啜饮了一口,直到碗底见空,他才不紧不慢地放下碗,掀起眼皮,目光直直刺向进言的官员。
那个官员当即就不敢再说话了。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他们得听范将军的命令。
几人退出大帐,直至离得远了,躲到角落里,他们才敢聚在一处低声议论。
为首的陈鹏,年纪最长,心思也最是活络,此刻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范将军方才的命令,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爬上来。
这事可不简单。
他瞥了一眼兀自抱怨,惶惶不安的几位同僚,忽地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平静道,“慌什么?沙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本是寻常。陛下亦是马上天子,岂能不知?便是龙子凤孙,到了这修罗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既是陛下允他亲临战阵,便该想到会有万一。天命如此,非人力可挽。况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扫视众人,“陛下膝下,可不止一位皇子啊。”
众人闻言,心头俱是一凛。陈鹏见众人神色变幻,眼珠一转,随即也附和着抱怨了几句范将军的专断,便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范将军军令如山,搜寻持续了整整七日,荒野茫茫,只余风沙呜咽,吹散了所有可能的痕迹,不见宸王丝毫踪迹。最终,一封措辞沉重,字字沉痛的军报,还是被快马送出了边关,直奔京城,呈递御前。
京城,秦国公府。
一连七日,府邸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元夫人坐在温棠惯常坐的软榻边,手里攥着一方帕子,指节捏得发白,神色愣愣的,那日温棠带着淮哥儿回府探望的情景,在她脑中反复,不停地上演,她亲自送她们到门口,看着她们和周婆子一同上了那辆马车,车帘落下,马蹄声渐远......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和车竟如凭空蒸发一般?
周婆子被送回来时便昏迷不醒,大夫验看过后,后颈赫然一道红痕,显是遭人重击所致,周婆子本来就年纪大了,骤然间受了惊吓,又兼重创,昏昏沉沉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才幽幽醒转,甫一睁眼,便挣扎着要下地,神色仓皇,抓住喂药的丫鬟急问,“大奶奶,淮哥儿,回来了吗?”
丫鬟摇头,只道夫人正派人四处寻找,得知噩耗,周婆子受不住打击,两眼一翻,又厥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她死死抓住守在她床边的元夫人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那天怎么被人打晕的事情,颠三倒四地说了出来。
元夫人听的一直掉眼泪,就算周婆子把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了出来,又能怎么样?人海茫茫,去哪儿找?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整整七天过去了。
大奶奶和淮哥儿还是杳无音讯。
紧接着大爷那边的消息也从边关传到了京城。秦国公爷从朝堂上回来,把这个消息带到了家里,秦国公夫人哪受得了这个打击,前面媳妇和孙儿还没找着,紧接着儿子这边又出了事情,秦国公夫人直接眼前猛地一黑,双腿一软,直直跌坐在身后的圈椅里,半晌动弹不得。
而秦国公爷则一直皱着眉头,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要进宫!我要面圣!”秦国公夫人强撑着扶手要站起来。
秦国公爷却没有言语,他还坐在椅子上,思考这件事里面的蹊跷之处,他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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