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夜载月
这会儿既然已经吓住了兆佳常在,把人弄到了自己这边的阵营,三格格知道没人会由着她胡闹以后,再吃饭就不会像先前那么困难了。
她心里就有好些主意,打算做些瞧着好看有意思的东西来吸引三格格的注意力。
惠嫔听了点头,正要说话,外面就有三格格身边的嬷嬷来报消息了。
送去后殿的饭食依然没怎么被动过。
兆佳常在虽然让三格格意识到了她不会再纵容她,但造成的后果也挺严重的。
被伤了心的三格格现在谁也不肯理了,她抱着饿得“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任人把饭菜送到自己面前也不肯动一筷子。
当着孩子的面惠嫔不好动怒,可她心里却是积攒了怒火的。
前两日兆佳氏就是在这儿给人添乱,这两日好容易把她给解决了可,三格格眼瞧着也要适应了,又被兆佳氏给招惹得一口饭也不肯吃!
过些日子皇上问起三格格,可叫她怎么说?
眼瞧着三格格正是气性最大的时候,攸宁也知道这不是劝她吃饭的好时候,要是这会儿再劝,也只能加深三格格对她们的抵触。
几人只好从后殿出来。
一路上惠嫔都没给兆佳常在好脸色看,以前给三格格说她坏话的旧恨和今日的新仇一起算,当着众人的面下了兆佳氏的面子,叫她这几个月都安安生生待在屋里,不许私自去见三格格,以免又弄出什么乱子来。
兆佳常在虽对惠嫔有所微词,私下也没少说惠嫔坏话,可那也是仗着惠嫔听不见,而且看在三格格面子上对她总有宽待。
但实际上她对着惠嫔是没什么底气的,除了讷讷应声之外,再不敢为自己求情。
兆佳氏垂头丧气地走了,她可以当甩手掌柜一走了之,攸宁和惠嫔却不能够,只能继续等着三格格那边的消息。
惠嫔疲惫地揉着眉心,忧愁道:“三格格昨儿还是哄着好歹吃了几口,可瞧着就没吃饱,今儿又是这样,恐怕也是饿坏了,可偏偏就是不肯吃,你可有什么法子?”
攸宁把自己原本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是打算做些好看味道又不错的饭团,饭团里面包好炒熟的菜品,一个也就拇指肚儿那么大,吃起来不费力,味道也不差。
主要是可以做成熊猫或者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让三格格看着就有兴趣。玩着玩着,没准就送进嘴里了。
可现在这么一闹,三格格还哪有心思玩儿?
惠嫔想到这里也是心烦,片刻后泄气道:“先让嬷嬷们哄着三格格吧,你叫膳房的人多做些花样,晚上的时候呈上去,好歹瞧着比膳房原先的菜新鲜,没准那时候她肯吃了呢。”
攸宁点着头,忽然间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她想到了一个不算高明,但确实能拿捏住小孩子心理的法子。
*
永寿宫也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不过惠嫔素日对膳食不算挑剔,因此这小厨房平时也就是帮着炖煮一些奶茶之类的东西,很是失意。
今儿他们却得了惠嫔的话,从大膳房要来了不少食材,然后在攸宁的带领下开始制作饭团。
对于多少年都不得主子重用的太监们来说,可谓是喜从天降,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势必要让主子瞧见他们的好。
精心制作的小兔子,小猫,小狗,食铁兽之类的玩意儿,被盛在一个个白瓷碟子里,放进了膳盒,承载着小厨房所有人的希望,要被送进后殿三格格的住处。
正是晚膳时候,小宫女尽量让自己避着人走,看起来鬼鬼祟祟地,溜达到了后殿,然后她蹲在墙根儿上,轻轻叩响了一扇窗。
里面,三格格依然抱着被子靠在榻上,对着身边炕桌上摆好了的饭菜置之不理。
旁边伺候的宫女和嬷嬷们都快哭出来了,这位小祖宗要是再不用膳,过会儿饿晕了就轮到她们倒霉了!
这会儿,她们反倒有些怀念被变相禁足了的兆佳常在,起码她在的时候,上头还有个顶锅的人。
新来的嬷嬷想着自己上一任最后被拖出去打了个半死的结局,在逐渐缓和变暖的天气里,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格格,您......”
正要再借着兆佳常在和惠嫔娘娘的话去哄三格格的众人,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窗的声音。
小宫女腕上挂着膳盒,虽然不明白惠嫔娘娘和瑚贵人为什么交代她要偷偷溜进来,但也只好按照主子的话,硬生生从窗户外面爬了进来。
进了屋以后,她狠掐了自己一把,带着哭腔跟三格格说,这是惠嫔娘娘和瑚贵人知道她吃不下饭,偷偷叫人做了好吃的给送来,都是瑚贵人亲手做的,里面还有一枚三格格想吃了好久的萨其马。
精心制作的可爱动物饭团,和膳房送来的寡淡饭菜形成了鲜明对比,哪怕三格格倔强地不肯伸手去拿,心里也是想吃的。
旁边嬷嬷敏锐察觉了这点,直接叫人把饭食都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劝着三格格吃。
三格格嘴里塞了大半个萨其马,眼泪又啪嗒掉了下来,倒不是因为萨其马的味道不如以前的香甜,可具体原因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想,额娘说得那些才不是真的,惠娘娘和瑚娘娘肯定还喜欢她,才偷偷叫人送来这么多好玩又有趣的小点心。
要是不喜欢她了,干嘛还要送给她好吃的呢?
等在正殿的攸宁和惠嫔得了消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这位小祖宗可总算是被哄好了。
*
走好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些了,无非是按照三格格的饮食喜好,给她配置健康食谱。
此外,三格格喜欢吃甜食的爱好,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改的,强迫她一点都不吃未免有些过分了,但可以做一些没那么甜腻的点心,控制好吃的次数就足够了。
惠嫔见她心里有了成算,干脆把永寿宫的小厨房给她管了,反正现在这个小厨房主要是给三格格用的。
另外就是兆佳常在那边,她要是说想去看看三格格或者送什么东西,也都归攸宁去处理。
一时之间,永寿宫除了惠嫔这个正主,管了小厨房的攸宁在其他人中间,倒隐隐高出来那么一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这么一横空出世,身边人的态度变得也很快。
这日柳英从小厨房回来,有些愤懑道:“主子,那几位可真是够能折腾的!”
攸宁微笑说:“横竖有册子每日记着呢,口分内的就给她们,多了的一分没有。”
永寿宫小厨房伺候三格格之后,大概其他人也觉得新鲜,叫厨房给她们做了些饭团,后面干脆也让人把一部分的口分留在厨房,方便叫膳。
事情从这儿开始变味了,因为永寿宫有惠嫔坐镇,内务府也上赶着巴结,每月给的东西不光没克扣,还有多余的,惠嫔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就放在厨房说可以贴补大家。
可是口分外多给的东西怎么也是有限的,东边要一份西边要一份的,哪里够用?
也亏攸宁一开始就请示了惠嫔,把厨房的架子给搭了起来,进进出出都有详细记录,谁要查问都有证据,才没闹出乱子来。
其实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攸宁不是特别不讲情理的人,但凡肯上门来好好说话,要的东西不过分的,攸宁也愿意给,毕竟惠嫔也说是可以贴补的。
但是一声不吭就直接伸手要,一要就是一大堆的,那不好意思,没有。
这样过了几日,攸宁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冷了下来。
她自是能想明白她们为什么变化这么快的。
起先她搬进来的时候,的确算是得宠,然而对于这里的嫔妃而言,宠爱更像是可望不可即的玩意儿,她们日复一日依附在惠嫔的永寿宫,也早就没了想法,更知道这是羡慕不来的。
就像是一块再美味的蛋糕,自己吃不上,看别人吃上了也没办法,吃就吃呗,顶多是羡慕。
现在在她们眼里,攸宁是在跟她们抢惠嫔这块蛋糕了,她多吃一点,她们就少吃一点。
柳英问她怎么办的时候,攸宁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以静制动。
她们再怎么对她有意见,背地里说话,对她来说都没影响,除非有人跳到她跟前来骂她。
至于背地里给她使绊子?
攸宁十分清楚自己在这里的事业只有一个人——皇帝。
要是她们有给她使绊子的能力,也许就根本不屑看她了。
给宠妃说一句坏话就能把她打倒的剧情,也只能出现在宫斗文里。
现实中,攸宁虽不能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宠妃,但至少和她们相比,还是自己和皇上更熟一些。
要是皇上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讨厌她,那只能证明要么她做人很失败,要么他做人很失败。
*
三格格事情皇上那边是会过问的,因此,惠嫔便主动把这事儿说给了皇上,用的由头就是三格格喜欢攸宁的那些巧思,所以借了她一用。
皇上一看三格格每日吃得好睡得香,体型虽然没有太大改变,但是太医那边反馈是不错的,自然就应允了。
惠嫔这时候再提出要给三格格定食谱,皇上看了两眼觉得不错,也没再说什么。
到这里事情解决完了,惠嫔才说起先前发生的一些变故,权当讲个笑话听了。
皇上听着,倒觉得兆佳氏待三格格好是没错,可她这人不适合教养格格。
与其整日防着兆佳氏带坏三格格,倒不如干脆把三格格留在永寿宫,把兆佳氏挪出去。
惠嫔一眼看了出来,不过她可不想再给自己个儿添麻烦,一个大阿哥就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了。
她替瑚氏说着好话,说她心灵手巧的,想着转移下皇上的注意力,只顺带给兆佳氏讲了句她和三格格母女情深。
皇上听到瑚氏的事情,果然脸上挂着笑,道:“她心地倒是好,会慷他人之慨,自己心里好受了,累得你还要操心三格格。”
惠嫔知道这话本就是调侃,若非是皇上亲近喜欢的人,还没资格让他这么说。
于是笑着道:“照顾三格格是我应该做的,瑚贵人帮了我的忙,我感谢她都来不及。”
说到这里,她心下微动,自己宫里这些嫔妃进宫都有好些年了,没一个出挑的,都被皇上忘在脑后了,可以说是来永寿宫就是来养老的。
也是因此,她这里的人常年都安安分分,于她而言也是有失有得。
那拉氏倒是近两年入宫,可惜也并不争气。
也唯有这个瑚氏,得了这么些日子的恩宠,皇上对她还算上心,她也是个经得起抬举的,倒不如顺水推舟一次,也让她宫里这些人都睁眼看清楚情况。
“过些日子就是瑚贵人的生辰,我想着年轻的女孩子都爱热闹,不如给她办一桌宴席,也叫她认一认宫里的人,到了外面不至于闹笑话。”
惠嫔这话也不是随便就说出口的,宫里从前几年就开始修葺各宫,去年的其实就能住人了,偏偏年初的时候皇后薨逝,这事儿也就一直耽搁着。
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一年多,宫里陆续有了嫔妃有孕,阿哥公主也都大了,早到了该热闹热闹搬宫的时候了。
她估摸着,皇上宠爱瑚氏也有段日子了,应该愿意让她风光一回,给她长些面子。
这样不管她以后要不要搬出去,别人都不敢轻看了她。
尤其是这几日外面的话,提及瑚贵人的都有点不好听。
皇上果然并不知道瑚贵人的生辰,听惠嫔提及了,便道:“也好,她也算是立了一功,合该有赏。”
又想起什么,叮嘱了一句:“她娘家人进来看望她,到时候你问问她家里弟妹的事情,要是问瑚氏那个人,她必是不愿说的。”
惠嫔便有些诧异:“这怎么说,难不成是羞于启齿?”
得益于最近的传闻,惠嫔听了一耳朵,也大概知道她家的情况了。
正白旗包衣,按说都是内三旗了,家里男人但凡出息些都能出头,瑚家却从祖辈落魄到如今,说出去确实是难听了些。
皇上想起先前提拔瑚氏兄长时她那个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就一阵的好笑,当时想着她既然这么努力为朝廷着想了,就只能答应了她。
事后想一想,觉得她那股子劲儿还挺惹人疼惜,进而觉得她怎么得了宠还这么没底气。
可他也不能天天把人拴在身边护着,只能多让惠嫔照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