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庐浅
二老爷看到大老爷过来,脸色就变了。
之前是他一直去找二老爷,可如今却相反,是大老爷过来追着他,催着他搬出去。
二老爷先苦兮兮地开口:“大哥,好歹我也是在这府里长大的,且我小娘生病了,这如何出去?”
“既如此,我帮着请个大夫,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实在好不起来,倒是不如把小娘留下来。”
二老爷脸色变了变,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大哥,你看在爹的份上,莫要再逼我了!我宫里还有绵姐儿,国子学还有个敬业,你让他们如何自处?”
大老爷别过脸,只当没听到:“谁家里还没有几个孩子了?当初我要是没袭爵,如今我们还不定在哪里!”
看到二老爷这样,大老爷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畅快,之前在周大娘子那里得知她把绿夏要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背着手笑呵呵地走了。
二老爷只觉得一股无力感袭来,大老爷已经下了逐客令,老太太那边又说不通,分明已经走投无路。
就在这时候,宫里那边又下了一道旨,说是半个多月后榴姐儿生辰,可回家省亲半日。
这一旨意就在汴京城里炸了锅,这么多个妃子,不知多少高门大户里的娘子,可从来没有一个像国公府的娘娘一样,能有这样的恩宠。
又想到官家时不时就会去榴姐儿那边坐一坐,这么多年也是盛宠在身,有这般举动倒也不奇怪。
老太太听了也是怔愣了好大一会儿,以她对官家的了解,决不会贸然做出这样出格的行为来。
大老爷还在那边高兴着,老太太和周大娘子却都是一脸沉思,看他那样,两个人都很是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知道这事情并不如表面那样好。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这样不知道要遭宫里多少人的忌恨。
周大娘子则是想到前儿个想起的那些事,宫里头这些年可从来没有孩子生下来,好不容易绵姐儿使了法子怀上了,不过才露出一些端倪就又掉了。
这些事情让她的后背都爬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母亲,官家既发了话,想着咱们还是早些收拾园子比较好,总不能让官家来了还是如此寒酸。”
老太太不知想了多久,半晌才开口:“既如此,催着西府那边的人快些搬走了,园子倒也不用大修。想着官家什么样子的园林没见过,咱们要是整治得比宫里还好,那倒是僭越了。”
大老爷应下,就去忙这事不提。
这事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传起来,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榴姐儿要来省亲,一个个的也都是惊奇不已。
“这可是天大的造化,我就没听说别人家的娘娘还能回来。”
“是啊,咱们家的娘娘可真是有福气,有这样大的恩宠。”
又说到时候,不知要不要留下来用膳。
“我想着不大可能,到底是官家,留下来用饭不合规矩。”
“是呢,最多也就是用些点心罢了。再者还有从宫里来了那两个嬷嬷,她们到底熟稔官家的口味,横竖也是她们动手。”
大厨房的一干人左思右想,觉得这和她们也没多大的关系,就把这事放下不提。
林杏月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想到时候榴姐儿一来,她们行事得多小心一些,尤其是冯大娘在园子那边,可不能犯了什么忌讳,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想到这个,林杏月心里就坠坠的,恨不得立刻去找冯大娘好好说道说道。
满京城知道这消息的人一个个也都嘀咕,不知道为什么官家会给国公府这样大的优待。
要说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可是明明二老爷一脉都被分出去了,老国公的面子一点也没给留下来。
可要说这不是份殊荣,汴京城里的人都能酸溜溜地一口唾沫淹死。
“我瞧着,总是觉得蹊跷得很。”
端亲王又一次踏进了老王妃的屋子里,和她说起这事。
老王妃懒得理会儿子,却也觉得这事蹊跷得很:“你说官家,当真是看中他们家的那个娘娘?”
“后宫多少个娘娘,官家哪个不是喜欢的很,却也没听说先前对他们家那娘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两个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何,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丢开不管。
端亲王不说这事,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先前说去国公府做客时,带出来的点心可还有?”
老王妃就知道他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在一旁嘲讽的笑了笑,直接说:“没了。你也不看看这都多长时间,哪里还能有?”
端亲王不大信:“可是给了咱们两匣子呢,各色的点心都有,如何就没了?”
“这我还倒要问问你,那点心咱们不是一分为二,各自拿了一半,你那边怎么就没了,偏还要找我要?”
端亲王没敢往下说,他的那些点心,那些小娘知道了,都要过来分一点,可不就是很快就没了。
他自个儿还没吃够呢!
见老王妃是真的不想给,端亲王也没办法,只得又空着手回去。
等他一走,老王妃脸上就露了笑,让身边的嬷嬷拿出来一盒油酥饼干:“再泡一壶茶。”
她身边的嬷嬷忙笑着应了,仔细地把那点心装在盘子里,又倒了一壶茶摆在桌子上。
老王妃很是惬意地坐在那边,一口饼干一口茶,吃完才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
她就是有,就是不给端亲王,馋死他。
赵官人下了差就急忙往家走,过几日就要到赵郎君和三娘子定亲的时候,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准备。
再者今儿个又听到官家要陪同淑妃去国公府省亲,这也是个大事,怕是国公府那面要比平日更加忙碌一些。
上次拦住他的同僚见他这般匆匆忙忙,与他一道走的时候就忍不住问:“赵兄这是又要去什么地方,吃好吃的?”
赵官人无奈摇摇头:“这几日哪里顾得上,我得回家忙事情。瞧你这样,可是也要回家?”
同僚却摇摇头:“倒不是要回家,我发现一地方,那铺子虽然偏僻,可做的小食确实好的很,不知赵兄可要去尝一尝?”
赵官人一听就心动不已,可是偏偏家里有事,就在那里犹豫起来。
“坐着马车并不远,且那铺子还不能堂食,都是可以带回去的,保证你去了第一次还会去第二回 。”
赵官人与他的同僚意气相投,想了想便点头:“如此这般,我就跟着去买了东西就直接回家。”
两人换了衣裳,便结伴上了马车。
赵官人瞧着马车越走越偏,心里也开始打起退堂鼓。
竟然真的是这样的偏远,倒不是一句玩笑话。
同僚似乎是看出来赵官人在想什么,笑着说:“这铺子是有些偏,不过人确实不少,做的确实是前所未见的小食。”
赵官人心里泛起了嘀咕,和同僚说起了玩笑话:“你这样,我倒是怕你回头把我给拉到不知道的地方,再把我胖揍一顿。”
同僚哈哈大笑起来:“当差的时候或许这样想过,不过如今嘛,先记着这茬恩怨,等明儿个当差的时候,该想打人的时候,怕是还得在心里想一想。”
两人就这般说笑,马车七拐八拐,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总算见马车停了。
只是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有众人齐齐的呵斥声,也有人连连告饶的声音。
赵官人和他那同僚都皱起了眉头,两个人没着急下去,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往外看。
只见外头果然是一吃食铺子,看不大清都摆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前面却围着许多人,这些人一个个指着地上两三个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还有人想要扔石头。
正待要下去看看,就见几个在衙门办事的衙役过来了,个个手上都拿着刀。
赵官人他们就略等了等,见那衙役先拔出了刀,问带路的人:“可是这里?”
带头的张婶娘点点头说:“就是这里,这几个人全都是人贩子!”
赵官人他们一听,齐齐倒抽了一口气,围观的人也都面露惊骇,议论声更大了。
张婶娘在前面狠狠地啐了那几个人一口,笑着向衙役们解释:“咱们这里开了个铺子,往日里排队人都很多。今儿他们这几个人来咱们这里吃东西,原也只当是普通食客,可是他们手上没多少钱,只买了一个烧饼夹里脊,他们三个人分食不均,便打了起来。”
周围都很安静,等着张婶娘说下去。
张婶娘顿了一下,继续往下开口:“咱们见他们在这里打起来,且打的很是凶狠,自然就赶紧叫人帮着把他们拉开。这边还没有分开,其中一个人却突然停了手,很是气愤地指着远处一小儿,说‘他给跑了出来’。”
“咱们这几个人一看,那边有一小儿被打的浑身是伤,看见他们顿时吓得尿了裤子,他们却还要上去抓那孩子,神色很是惊恐。”
“咱们原本没往其他地方想,那小孩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他旁边稍微年岁大一些的、跟他应当是一块的,身上倒是没被打那么多伤,却也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眼见着就要被抓回去,这才大喊出来他们是被拐卖的。”
张婶娘说到这里,周围不知情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有那刚才就在这里的,这时候就点头。
“是嘞,大娘没说错,咱们一听那小儿说的话,就想上前问是怎么回事,谁知道这几个人听了这话愈发的慌张,只说他家小儿和闺女闹了矛盾,才这样平白诬赖。”
林金兰探出个脑袋,在旁边继续说:“哪里是自家的?分明是被他们打怕了,偏偏还说是他们家人。你瞧这岁数,哪里像是能生下那么大孩子的?”
几人定睛去看,这几个被围在中间的人贩子,最大的也不过才到弱冠之年,却是不像能有那么大孩子的。
“大人,咱们冤枉,那真是我亲戚家的孩子,你莫听他们胡说!”
其中一个衙役见这铺子前竟有这么多人,心中先微微诧异了几分,当初徐叔就是找他拿的文书,玉姐儿和林金兰的户籍也是经过他的手。
知道他们这背后也算是有靠山,徐叔他们都还在那府里当差,到时候要是说他们办事不利,就不好办了。
这衙役便拉拉领头衙役的衣裳,低声说了几句。
领头衙役本不想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一听这个,神色又顿时严肃起来:“你们几个莫要狡辩,说不是就不是?这倒不是由你说了算,且跟咱们走一趟,到底是不是人贩子,一审便知!”
这几个贩子知道一进了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何况真要是去他们如今住的地方一搜,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也不喊冤了,就在那里互相指责抱怨起来:“老子都被你害死了!饿死鬼投胎不成,要不是你非要来这里吃东西,能出这样的事?”
眼见着再等几天,就能把这些被拐的孩子送出去,脱了手,他们也就有银子了。
“你还说我?明明那烧饼夹里脊是我先排到的,你们就不能不吃,非要来抢我的做什么?”
见他们两个竟然为了吃食在那边吵起来了,年岁最年长的那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可消停点吧,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吃食不吃食!老子真是被你们几个人连累了!”
那两个人不敢吭声,却在心里小声嘀咕。
当时就是他说外头有一铺子卖得很是红火,他们才知道这里卖吃食的,这时候反倒怪起他们来。
方才抢烧饼夹里脊的时候,也是他抢得最厉害,仗着是年纪最大的,几乎那一整个都被他吃完了。
一想到进了衙门,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到那烧饼夹里脊,最小的那个人竟然一时觉得愤怒加委屈,狠狠盯着他那大哥,恨不得把他正在吃的东西抢过来,让他吐出来。
衙役一看他们几个已经开始狗咬狗,就赶紧让人把他们铐起来,一边又派人去这几个人的家里搜一搜,看能不能再找出些其他的孩子。
要真是人贩子,通常也不会只拐一两个,又怕他们还有同伙,让大家务必要当心。
张婶娘心里也有些害怕:“他们怎么就藏到了咱们这边?”
领头衙役对她说话也客气几分:“这边先前可是偏僻得很,他们想着在这边藏了有一段时间,最近城门那边查得严,怕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谁知道这几个人贩子,却因着实在想吃东西,被香味勾得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
这叫人如何说!
真是没一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