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庐浅
偏偏找的还是一个跟了人的寡妇,这让周大娘子心里更加膈应得慌。
一听这个,周大娘子眉头就皱起来:“这像什么话?等我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说上一说。”
若是杨管家只是个普通的管家,她左右也和大老爷闹开了,倒是能整治一番。
偏偏这杨管家后头还有个杨奶奶,那是大老爷的乳母,老太太最器重的人,周大娘子也得顾及着几分。
老太太这天睡了午觉起来,慧莺过来给她梳洗的时候,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再把话头转到这上面来。
“就是我听说也被吓了一大跳,只是不知道真假,还想着回头问问月姐儿。”
老太太怔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慧莺:“这如何说的,她那奶奶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心里也有几分不高兴,这杨管家功利心太重了,打的那主意真是路人皆知。
杨奶奶也料到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定然会生气的,掐着点过来,到老太太跟前就哭哭啼啼的跪下来了。
杨奶奶在府里很是有体面,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下跪过了,只是她要是不闹这一出,怕老太太心里对杨管家生了嫌隙。
杨奶奶知道这事的头第一时间就把杨管家叫了过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宏娘也罕见的回来,说杨管家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打的那主意当谁不知道。
杨管家被杨奶奶骂了也就算了,杨宏娘算个什么东西?
说是他的姐姐,杨管家心里却从来没把她当成一回事。
打小杨奶奶就更看重他,什么也都向着他,杨宏娘处处被比下去,后来更是只进了大厨房,连个管事的也没混上。
杨宏娘才说了这么两句,杨管家就朝她破口大骂起来,让她少操这闲心。
“不过是个小娘子,就算得老太太的器重,那又如何?我还配不上她了?实在不行,就让她做大的。”
杨宏娘冷笑一番,觉得杨管家实在是无药可救,也不想在这里看见他,就扭头去看杨奶奶。
“都这般了,娘你不说他,难不成还想包庇不成?”
杨奶奶得知这事的同一时间,也想着不能把这事闹大了,最好赶紧压下去。
后头见府里已经人尽皆知,像长了腿一样都在说这事,要是真不把林杏月娶进门来,那他们家的颜面也就扫地了。
“这事我去求老太太,只是以后若真把她娶进了门,可得好生待她。”
杨管家立刻就得意起来:“自然。”
这话轻飘飘的,杨宏娘是一个字都不信。
偏偏杨奶奶自小就看重杨管家,果真去求了老太太。
杨宏娘劝也没劝成功,只盼着老太太是个心里头有主意的,别被骗了去。
慧莺心里头自然是向着林杏月的,哪怕说和杨奶奶认识的时间长,可到底并不如何亲近,看着她反倒是像看着外人一样,只希望不要出了其他的差错。
林杏月一来找她,慧莺就想着帮她的忙。
她和林杏月来往的时间虽然短,却觉得这小娘子很有魄力,又知她一心想着出去,想着等以后她出去了也能和林杏月有个照应,见杨奶奶来了就跪下,心里就着急起来。
老太太坐在那里不说话,杨奶奶跪下之后,先好生的把杨管家痛骂了一通。
“都这般大了,还和我惹出这样的事来,到底让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老太太让慧莺给她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喝下之后,才问杨奶奶:“你且起来,这是他的事,又与你没多大关系。”
这分明是让杨奶奶和杨管家分开来看待,可把杨奶奶给吓了一大跳,往前跪着又挪行了两步,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老太太,我知您最是心善,这事闹出来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懂事。可是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然知道,怕是那林小娘子的名声也受损,不过就让她嫁进来。若是觉得委屈了她,不如让她做了那正房大娘子。”
老太太沉默了许久,杨奶奶心里越发的惴惴不安。
老太太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把目光看向了慧莺那边。
“你去把杏月那丫头给找来,我问问她乐意不乐意。”
这话一说出来,慧莺的脸色就变得煞白,嘴唇都哆嗦起来。
只是被老太太和杨奶奶两个人盯着,她也不敢不去,脚步都比往日里沉重上不少。
林杏月听到之后,反应却并没有那么的大,知道老太太叫她,就跟着慧莺来到了屋子里。
老太太当着杨奶奶的面,把这话又问了出来。
林杏月能感受到老太太是带着几分考量的,就像是上一次在这间屋子里同时问她和巧燕一样,这次又把同样的问题抛向了她。
林杏月还未开口,那边的杨奶奶已经开口说:“只要你应了,你就是正房大娘子,老太太也依旧会放你出去的。”
林杏月看向杨奶奶,杨奶奶以为她有这意思,又把这其中的好处说的天花乱坠。
“你出去做个平民老百姓,不过是从头开始,可是你要是嫁给我儿那就不同了。”
见林杏月没反应,又一咬牙增加了些筹码,“到时候你若是想去开铺子,我们家也支持。”
林杏月根本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把目光转了回来,直接看向了老太太。
“你是怎么想的,这里也没外人,她说的这些我能给你做主是真的。你果真到了外面,一样从头开始,说不定还没有这时候好。”
林杏月目光灼灼的看着老太太:“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这事也不知从何而起。我从未与那杨管家有何接触,好端端的就说要让我做小娘,见我不同意,又要让那孙娘子把大娘子的位置让出来给我,就说哪有这样的道理?这般人品,我也是看不上。”
她说话向来直,杨奶奶和她打过的交道次数少,没想到当着老太太的脸她也会这般的说出来,眼睛瞪大了不说,脸色也气得胀红。
什么叫他们这般人品?这话说的简直岂有此理!
若不是在老太太跟前,杨奶奶定会找人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让她知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分寸。
老太太身子放松,斜靠在迎枕上,故意说道:“你这还没放出去,说话就这般大言不惭,日后若有人想收拾你,怕你也逃脱不了。”
这话说得杨奶奶脸上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不解的看向老太太,可老太太却并未看她。
杨奶奶想着刚才她说的那番话,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儿子又成了管家之后,
她已经快忘了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话口无遮拦起来,刚才那连哄带威胁的话,分明正好触了老太太的痛处。
哪怕她伴着老太太多年,可老太太的脾气她最是清楚不过了,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对老国公是这样,对底下这些人,怕也是这般。
杨奶奶后怕起来,想着这次难不成真的会因为一个小丫鬟栽到坑里去不成?
老太太就是再喜欢她,也不能做的太绝吧?
只是她的心还没放下,就听林杏月依旧坚定的摇头:“纵然家财万贯,我也是不嫁的。”
老太太突然笑了一声,开口说:“我还怕你是个容易被人哄走的主,想着这杨管家花言巧语一说,你就听了,那等出去了,怕也是要吃亏的。”
她还没如何,那边的慧莺却像是劫后余生,林杏月却没敢掉以轻心,看着老太太又把这想法说了一遍:“还望老太太成全。”
这话的意思就是一刻也待不了,想要迫不及待地出去。
老太太没想到林杏月这时候说了这话,原本说的是让她帮着操持完三娘子的亲事。
如今只是定了亲,这事一大半就做完了,这时候说了出去也不算过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之前说了要认你当干孙女,却不是我瞎说,是真心疼你。左右府里也没甚大事,你想出去,我应了便是。”
一旁的杨奶奶僵在原地,没想到老太太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好半晌都反应过来。
竟然没有应了她。
又听着林杏月马上要出去,老太太还应允了,一时着急起来,又往前挪了几步,叫了一声“老太太”。
这两声叫的很是情真意切,可是老太太却当没有听见一般,扭头先让林杏月回去。
等她出了院子,这才看向杨奶奶。
只见她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人看着就苍老了许多,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让她先起来,又开口:“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不是你我能改变得了的。”
杨奶奶自然听出来老太太这话里的意思,知道再多说无益,只能起了身。
她得去找杨管家说一声,不能再犯了糊涂,省得惹怒了老太太,到时候周大娘子那边一发难,别说是管家的位置了,性命都有几分堪忧。
杨奶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涔涔,出去被冷风一吹,就觉得特别的冷。
以往看见她总要上前来嘘寒问暖、向她献殷勤的那些小丫鬟,也都不见了,院子里安安静静。
远处的天阴沉沉的,这眼看着就到了十一月,虽然天总是这样,可让人看着就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凉。
“娘,你是不是没有和老太太好好说?怎么会不同意?”
杨管家皱着眉头坐在离火盆最近的地方,很是不满,甚至话音里也有几分埋怨杨奶奶。
杨奶奶自打回来了就觉出了几分不得劲,不知是不是被那冷风给吹的,还是跪着的时间有些长,从膝盖开始,密密麻麻都像是有针扎一样的疼。
可是杨管家自打进来,听了她说老太太没有应允的事后,就一直皱着个眉头,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
杨奶奶心里不得劲,想着今儿受到的屈辱,无奈摇摇头:“你若不信,便亲自去问了老太太,再不然,你便找了大老爷去。”
杨管家怎么可能会去找大老爷?
可是不知是谁传到了大老爷那边,今儿大老爷一天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哪里敢去说?
杨管家只得又变了一副脸色,轻声上前对杨奶奶说:“娘,这事只有你能帮帮我,我都已然说了大话,要是没成,府里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我。”
“咱们不过都是个奴才,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你且想想这道理,以后也莫要再提这事,惹了主子不高兴,咱们都讨不了什么好。”
杨管家见杨奶奶果真不帮他,也不多留,一甩袖子就出了杨奶奶的屋子,只留她一个人。
杨奶奶身上在夜里就起了寒症,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头又疼得难受,只能大半夜的让小丫头去把杨宏娘给叫了。
谁知这女儿并未过来,而是又让小丫鬟去杨管家那边传话,让他来管杨奶奶。
杨宏娘原话说的是:“我这个女儿,向来她也看不上眼,没的难受的时候倒想起我来,其余的时候,倒是跟没有我这个人一样。”
杨管家哪里肯来,听说后就直接去了新买回来的那个小妾处,只让孙娘子过来看看。
这种事原本就是该儿媳妇过去看看的,杨管家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
林杏月回去之后,才看见她屋子等着的家里人,一个个的神情很是担忧,看见她回来就赶紧围了过来问起来。
“老太太怎么说?”
冯大娘问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生怕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那边的张婶娘也差不多,她和冯大娘已经商量好了,要是老太太真答应了,她们就是豁出去以卵击石,也得把这事给搅黄了。
林杏月朝她们露了个笑:“放心,老太太没有答应,且答应了这就放我出去。”
听闻这个,众人心中的那口气才长长的松了下来,又听说马上就要被放出去,一个个的才喜笑颜开起来。
“还好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人。”
林杏月上前把林金兰手中那一直握着的剪刀拿下来,哭笑不得地说:“你拿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着拿着这把刀去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