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纪事 第12章

　　“也没啥，就是……你那二孙女秀月，你不给管管？”

　　林老太一愣，啥意思？

　　张老太又道，“我家喜梅跟她关系好，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玩呢。我呀，怕喜梅跟她学坏了。”

　　说到学坏了一事，显然，这指的是今天一早在董家发生的事情。

　　林老太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

　　她抿了下唇，一言不发，转身逃出了屋子。

　　“嘿，她还跑了。”张老太摇摇头。

　　林园的唇角，这时悄悄弯了弯。

　　纺车只是小毛病，张老太摆弄了两三下，就修好了。

　　林大娘子高兴得再三道谢。

　　“不用谢，不用榭，举手之劳。再说了，你家园子还送了我六个野鸭蛋哩，我感谢你们才是呀。”张老太笑着摆摆手，回家去了。

　　等张老太一走，林大娘子忙问林园，“园子，什么野鸭蛋？”

　　林园便说道，“娘，女儿今天运气好，从董家回时，经过一处芦苇丛，在里头捡了两只野鸭，还有十来个野鸭蛋。张家叔伯们昨天帮着爹寻过我，咱们还没有感谢呢，女儿便做主，送了六个野鸭蛋给张阿婆。娘，你不怪女儿自作主作吧？”

　　林大娘子摇摇头，笑道，“不怪不怪，你做得很对。其实娘早就想送些东西感谢他们，可是家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想不到你捡了野鸭蛋，送了正合适。”

　　林园点头，“那女儿放心了。娘，你等会儿，女儿将野鸭蛋拿来。”

　　林园找回剩下的野鸭蛋，又叫回弟弟林志，拿出事先藏好的野鸭，一并交与林大娘子。

　　林大娘子心中一阵苦涩，女儿的做法，她怎么能不明白？藏起野鸭和野鸭蛋，这是怕婆婆顺走给了二房啊。

　　二房和婆婆什么也不缺，却还是爱到大房里找好处，她是一点办没法也没有。

　　不过今天还算顺利，张老太来了，将婆婆吓走了，婆婆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

　　“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林大娘子心情大好，走到厨房里烧水去了。

　　林园家虽然破旧，屋子少，但整体占地并不小。

　　正屋前面有空院子，屋后，有个更大的院子，约摸有二三百平米的样子。里头搭着几个架子，晾晒着他们一家五口的衣物，和一些野菜干。

　　后院外面，便是一块屋子高，有二三亩大小的土丘，上面长满了竹子。

　　之前是一座荒丘，林大柱在这里盖了房子之后，开了荒，种起了竹子，二十年时间过去了，竹子已长满了土丘。

　　厨房在后院里。

　　林大娘子将两只野鸭扔在院中一个旧木盆里，在厨房里生起火来。

　　林园走过去帮忙。

　　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往灶堂里添了两把干柴，问着往锅子里加水的林大娘子，“娘，爹呢？他有没有去陆家感谢？”

　　林大娘子回头看她一眼，皱眉说道，“还没呢，不知道带啥礼物去，正发愁呢。要不……”

　　林大娘子看了眼厨房外木盆里的野鸭，又看一眼林园，心中纠结。

　　想送出一只野鸭，又怕女儿舍不得。

　　必竟，家里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吃上肉了，孩子们早已馋了。

　　林园知道她纠结什么，便笑道，“娘，我不在意的。不就是一只鸭子么？下回再打一只来，不就是了？人家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林大娘子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你这么想就是了，等你爹回来，我叫他送一只过去，咱不能欠人人家的人情。”

　　林园却摇摇头，“现在是春播季节，爹还要忙着地里的活儿呢，这一来一回又得耽误不少时间，还是叫志儿走一趟吧！”

　　林大娘子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园子，他才刚刚十岁啊，还是个孩子，哪里送得了东西？这野鸭又重，路又远……”

　　林园早猜到，林大娘子会心疼儿子，是不会叫儿子做事的。

　　难不成要将儿子养到老？

　　因此，林园便说道，“娘，咱家到陆家，也就五六里的路，一条路到陆家，叉路都没有。野鸭顶多两斤重，他两只都提得起来，何况是一只？他是个男孩子，该锻炼起来，不能大小事情都是爹和娘做，这会将他养成一个废材。”

　　“哪里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林大娘子不以为然，“再说了，他生下来的时候，才三斤来重，身子小小的一只，差点没养活……”

　　林大娘子想到小儿子刚生下来时，又瘦又小的样子，她又没有奶水，孩子差点没养活，哪里舍得叫儿子做事？

　　林园不满说道，“可他现在长得结结实实的，双下巴都出来了。”

　　一个贫穷之家，儿子居然是个小胖子，可见，父母有多溺爱。

　　“再……再等几年吧。”

　　“等几年，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他却连送件东西都不会，不叫别家笑话？”林园又往灶堂里塞了两根柴，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娘放心，他会办好差事的。”

　　林园说完，走出厨房，拎了一只野鸭，去找林志去了。

　　“哎，园子……”等林大娘子回过神来，林园已经走远了。

　　……

　　林志按着林园的吩咐，将牛车送还给了另一个邻居家，等着吃野鸭的他，这会儿正睡在前院的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

　　他嘴里咬着一根草茎，双手枕头，翘着二郎腿，肥厚的脚板正惬意地一抖一抖。

　　林园走上前，一把将他拎起来，并将一个篮子塞到他的手里，“送到陆家村陆子翊家，就说，这是他家救了我一场的感谢礼，送完回来吃饭。”

　　林志丢下篮子一跳老高，“那么远……，我肚子还饿着呢，我不去！”

　　林园伸手拧了下他的耳朵，“等野鸭熟，最少也要大半个时辰，这些时间，足够你跑一个来回了！去，有野鸭吃，不去，你连汤也喝不了一口。”

第016章 董成文来了，找打吗？（加更）

　　林志的耳朵被拧疼了，加上林园的眼神很凌厉，吓得林志不敢不听，“去去去，我去还不成吗？大姐你快放手，我耳朵都快被你拧下来了。”

　　“那就快去！”林园松开手，从地上捡起了小提篮再次塞入林志的怀里。

　　“可我不识路啊？万一我走丢了怎么办？”林志又开始找着各种借口偷懒。

　　“我画张图给你，你按着图走，这样还会走丢的话，我就要喊你小笨蛋了。”

　　“我才不是小笨蛋！”林志哼哼一声，骄傲地抬着下巴。

　　“看你表现！光说没用。”

　　林园进了屋里，找了张旧纸，提笔画了简易图塞到林志的手里，“按着上面画的走，从咱家到陆家，只有一条道，只要你不闭眼走路，是不可能走丢的。”

　　“那要是有坏人拐走我怎么办？”林志眼珠子转了转，又起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那条路上，来来往往经常有人走，两边全是农田，现在是春播季节，田里到处是人。谁敢大白天在路上拐你？”林园将林志往门外推，“快去！隔壁张家的铁牛和你一样大，经常带着妹妹走路去他们外婆家陆家村，你比他们胆小？”

　　“我比他们胆大！”林志伸着脖子嘟哝一句。

　　“还是老话，光说不做没有用！你胆儿大，你得证明出来啊！”林园打开篱笆院门，推着林志往道上走。

　　懒惰的小毛孩子，她就不信制不了他。

　　林志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林园，“大姐，牛车刚才还给牛大爷家了，咱再去借一吧？走到陆家村，可有五六里路远哩。”

　　“还都还了。还借什么？走路去，你刚才不是说，不比铁牛兄妹差吗？他们也走路哩。”

　　林志：“……”

　　他伸手挠挠头，怀里抱着提篮，不情不愿地往陆家村走去。

　　为了不让林志寂寞，林园唤过狗子小黑，叫小黑一路跟着林志。

　　看着那两条短腿，踢踢踏踏地走远了，林园好笑地摇摇头，关了篱笆院门，往后院的厨房走来。

　　林志会帮着家里做事了，可林翠那丫头，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林园皱了下眉头。

　　厨房里，热气腾腾，水已烧开。

　　林大娘子正拿着一个葫芦瓢，从大铁锅里舀水，倒入地上一个小木桶里。

　　林大娘子个子中等，但是因为身材瘦削，显得很是娇小。她的头上，包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绛红色头巾，穿一身褐色的对襟褂子，里头是一身深褐色的裙子。

　　裙子边角，还打着补丁。

　　林园的记忆中，林大娘子的这身衣裙，已穿了好多年了。

　　除了林翠和林志偶尔有新衣穿，林园和林大柱夫妇，常年穿旧衣。

　　林园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想法改善家里的状况。

　　“志儿去陆家村了？”林大娘子边舀水，边问着走进来的林园。

　　“嗯。”林园点头，“我叫小黑跟着去了。”

　　“唉，也不知那孩子会不会吓哭……”林大娘子放下葫芦瓢，看着屋中一角，目光散漫，一脸的忧心。

　　“娘，不会有事的，张阿婆家的孙儿铁牛和他一样大，往陆家村来来回回走了多少回了？”

　　林大娘子却仍是一叹，“唉，铁牛去的时候，带着妹妹做伴呢。”

　　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能给十岁的哥哥做啥伴？拖累还差不多，林园无语。

　　“哦，娘，翠儿呢？”林园转了话题又问，她怕再说着林志，林大娘得哭着追上去了。

　　那还怎么调教小弟？

　　“说是去找红叶借绣花线去了。”

　　借绣花线是假，借口去玩是真吧？林园抿了下唇，没再说话，等她寻个机会，治治林翠的惰性。

　　林园将装有热水的小木桶，提到了外面放野鸭的地方。

　　野鸭已被林大娘子放了血，林园提了热水，泡了起来。

　　拔鸭毛得趁水热，否则毛就不易拔掉。

　　开水一泡，鸭皮的毛孔一松，手指飞快拔毛，小片刻的时间，毛就能拔光。

　　接着，林园又破了野鸭的肚子。

　　野鸭跟家鸭相比，个儿小了一半不说，肚子里也没有什么油。

　　这边林园将野鸭杀洗好，那边，林大娘子已经找出家里晒好的蘑菇干，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