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零落成泥
她虽是侯夫人,但毕竟甄兮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真要管,也有些站不住脚。且除此之外,她还有些别的想法。
甄兮见状,也不理会那几人,与侯夫人恭敬道别离开。
虽说她也想看狗咬狗,但她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总得自己也做些什么。
甄兮回风和院后不久就得知,那一家人被安排在距离风和院不远的地方,她让青儿把院门关上,没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在叫门。
听声音,正是那个叫甄美的。
见香草要去开门,甄兮道:“别去。就当院中没人。”
香草虽觉得有些诧异,但甄兮说别开门,她自然不会去。
青儿在一旁担忧地看了眼院门,小声对甄兮道:“表小姐,甄美小姐她……不好招惹。”
甄兮道:“这里是侯府。”
一句话就把青儿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这里是侯府,怎么可能容得他们撒野呢?
甄美敲了会儿门,说了好一会儿话都没见人来开门,气得重重往院门上一砸,这才走了。
甄兮没理会她,拿出字帖练字静心。
烦心事总要解决的,她该想想,怎么把这三人赶走,并让他们不敢再来打她的主意。至于老家的那位祖母,她就没什么办法了,即便极端一点把这三人都杀了,族里还会有别的人去惦记着家产,没有能守住家业的男丁,在这个时代真的十分艰难。
孟怀安下学时同往常一样来了风和院,他进来时微微皱眉,表情似乎有些异样。
甄兮看出来了,笑问道:“怎么了?”
孟怀安很少对甄兮隐瞒什么事,特别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事,闻言便道:“我刚才碰到一个女子。”
甄兮来了兴致,追问道:“长得很好看?”
孟怀安摇摇头,耳朵尖有点红地说:“不及兮表姐万一。”
甄兮失笑,觉得怀安真的快变成一个小马屁精了。
她刚想再问,又想起什么,倒没了调侃的意思,问道:“那人可有说自己是谁?”
孟怀安见甄兮问得仔细,如实道来:“她没说,只说自己是来侯府做客的。”
甄兮心里有数了,便道:“她是我老家那边的,与她爹娘一道来的,想要带我回去。”
孟怀安当即面色一变,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听甄兮道:“别担心,我不会跟他们走的。”
甄兮想了想,觉得跟孟怀安透点底也没关系,便将自己家里的那些腌臜事简单说给孟怀安听。
孟怀安听完后心都揪紧了。
兮表姐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如此洒脱,他真没想到,她家里还有这样解不开的难题。
他突然灵光一闪,若兮表姐招个上门女婿回去,撑起整个家庭,是否就能解决这难题了?
这想法顿时让孟怀安想入非非,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他虽是侯府庶子,可到底是侯府血脉,他的身份完全可以震慑甄家的族人。
而在兮表姐这边,他可以跟兮表姐说,为了解决她家的困难,他愿意跟她假成亲,今后局势稳定了,她随时可与他和离……但他当然不会答应,他会在那段时间努力弄假成真……
孟怀安畅想得正美,就听甄兮道:“怀安,此事你不必忧心。我们只要等待便好,总有人不会坐视此事发生。”
孟怀安的美梦被戳破,心里万般难受不舍,然而他也知那不过是个美梦,他了解兮表姐,绝不会同意的。
况且,还有孟世坤在一旁虎视眈眈……
接下来的几日,甄兮要么闭门谢客,要么装病不见客,因此一直没再看到那家人。听青儿说,这家人倒是日日出府游玩,很是开心的样子。
令甄兮没想到的是,先动手的人不是孟世坤,而是孟怀彬。
与孟怀彬去找侯夫人同时传来的消息是,侯夫人被孟怀彬气病倒了。
甄兮听到这消息便是一声叹息,真的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偏偏孟怀彬不久之后便来了风和院。
甄兮无论何时对孟怀彬的态度都有些冷淡,他自然早知道她对他无意,不过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已经抛开起初的那点子相像,对她发自内心的欣赏。在私下听到她的境遇后,他对她更多了一分怜惜,这才在得知甄家族人来人要将她带走时去找他祖母,劝说他祖母不要答应。
留在望京不论嫁给谁,都比回乡被族人随便处置强吧。
孟怀彬一开始确实只是单纯地抱着替甄兮好的想法去的,然而当侯夫人顺口提起他的婚事时,他又想起了萍儿的死,便与侯夫人起了口角,到最后又将侯夫人气病倒了。
“甄兮表妹,对不住,我本意是真的想帮你。”孟怀彬满脸的歉疚。
甄兮已不想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二表哥,我谢了你的好意。只是在旁人看来,你这怕是想要将我置于死地。”甄兮说话时没再客气,“本来姨婆或许还在想着帮我,被你如此一搅合,说不定就想着直接将我赶出门去了。”
孟怀彬愧疚地想要补偿:“那我这便去求祖母!”
甄兮道:“二表哥,是这样的,你只要什么都不做,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十分感谢你,请你不要雪上加霜。”
孟怀彬被甄兮说得无地自容,黯然离开了。
甄兮轻叹一声,取出在孟怀彬来之前她收到的一封信。
她对孟怀彬态度如此不好,也算是一种迁怒,而原因,则是这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考虑得如何了?
甄兮将信烧了,没有回信的打算。
信是王橫送来的,自然来自孟世坤。自从那次他跟她说开了之后,已过了一个多月,看来他已有些不耐烦了,借用这次的事件来给她提个醒。
她想要的狗咬狗,大概暂时看不到了。
侯夫人那边没有明确的话,甄兮便按兵不动,可是她耐得住性子,孟怀安却不行。他每天都面带愁容,非要甄兮好生安抚上几句,才能稍稍舒展眉峰。
这一日,甄兮又听到一个坏消息。
孟怀旭竟然跑侯夫人面前说要纳她为妾,被侯夫人斥责了一顿。
甄兮知道,原先侯夫人对她的印象应该还算不错。
然而,一对堂兄弟,居然要争她这同一个女人……毫无疑问,侯夫人对她最后的好感也会消失殆尽,只觉得她麻烦,很可能会同意那家人将自己带走。
反正她曾经说过不想留在望京,想回乡去尽孝,不是么?
甄兮不得不在心里夸孟世坤一句真是好心机。
孟怀旭怕他父亲,这是事实,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侯夫人面前说要纳她当妾这种话?只怕这后头有孟世坤的手笔。
而孟世坤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他是想逼迫她,将她逼到极限。
堂兄弟争她一个女人,即便她再无辜,也会被当成祸水。侯夫人即使如今还没有表态,迟早会将她打发回乡。
回乡不知被卖给什么人,还是偷偷留在望京,当人外室,但可以时常见到她所偏爱的孟怀安?
孟世坤笃定她会选择后者。
甄兮什么都没选,她把院门一关,躺床上装病。
虽说即便她生病也可能被送走,可侯府毕竟是要面子的,不大可能强行将一个病人送走,如此至少可以拖个几天。
邢嬷嬷得知甄兮病了后,给她请了个大夫过来。
甄兮毫不心虚,毕竟她这几天确实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最近的烦心事稍微有点多吧,她自觉精神没什么问题,身体却撑不住了。
大夫来看了,开了个药方。
不过,青儿端上来的药,甄兮一点都没喝。闻着苦,喝起来更是苦得要吐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吃什么益气补血的药都没用。
青儿劝了几句,也就不劝了。她也跟了这位半年了,如何不知这位虽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可实际上自有主意,认定的事,谁劝也没用。
反正她家小姐已经不在了,这位喝不喝药,她也管不着了……
甄兮这一病倒,最急的就是孟怀安了。即便甄兮私下里悄悄跟他说,自己是在装病,可看她略显苍白的面容,他又怎么可能安心?
甄兮在床上躺了三天后,青儿略带欣喜地传来一个消息。
——甄耀梁一家灰溜溜地离开了。
甄兮本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没想到事情竟然解决得如此轻易,不敢置信,便多问了几句。
青儿道:“甄耀梁在赌坊赌钱,输了钱还不出钱来,被人打断了腿。他们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儿,勾引人不成反倒弄得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了,自然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青儿对这家人没有一点好感,便直呼其名,说这话时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她是想起了曾经还在乡里时被那家人以及其余甄家族人欺负的委屈,虽说小姐已经不在了,可她见到了他们的狼狈,她会悄悄给小姐烧香告诉小姐的。
甄兮想,这是孟世坤的手笔么?
先是逼她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出手帮她解决,想如此来赢得她的好感?
或者说,不仅仅是如此。他同时也在警告威胁她,他只要轻轻一抬手,就能让她的境况翻天覆地,她与他斗,是斗不过的。与其最后被逼到吃尽苦头,不如尽早放弃抵抗。
在玩弄人心方面,孟世坤确实很厉害,难怪能比孟世英更讨侯夫人的欢心。
甄兮眼一眨就将他的这些表演丢到了脑后。
到她出孝期还早呢,有什么可急的?
正想闭眼睡觉,甄兮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蓦地看向青儿:“你说甄美勾引的人是谁?”
“是安少爷啊。”青儿重复了一遍。
甄兮皱眉不语。
等到了晚间,孟怀安照旧过来时,甄兮注意到他脸上带着喜意,虽说得知她的危机暂时解除了高兴是应该的,可她却觉得这其中有些缘由。
在听孟怀安兴奋地说完了上课的事后,甄兮斟酌了下才道:“我刚听人说,那个甄美……”
孟怀安没等甄兮说完便面露愤恨地点头道:“兮表姐,我不知她竟是这样放荡的女子!我本觉得甄家人的错不该怪到她一个女子身上,她靠近时我并没有提防,谁知她竟贴了上来。”
孟怀安说起这事似依然有些委屈和愤怒:“她定是以为我在府里很受重视,才想借机一步登天,可偏偏当时被路过的仆人看到了,我着急之下将她推开。”
他看着甄兮,十分郑重地表态道:“兮表姐,我如今只想好好念书,什么男女情长都不懂,也不愿意被牵绊。”
见此,甄兮心里的那点疑惑也消散了。
孟怀安受了孟世坤给的好处,又跟着焦先生学了许久,如今还真有些翩翩公子的雏形了,吸引到甄美,也不奇怪。
她原本还以为勾引之事也是孟世坤安排的,没想到牵扯其中的是孟怀安,倒是巧了。
孟怀安见甄兮没再提甄美之事,转开了话题,心里悄然舒了口气。
他险些以为,自己做的事要被兮表姐发现了。